第65章 萧萧梧叶送寒声，江上秋风动客情
望月亭。
日头渐斜于西，桂花树摇曳的影子落在窗棂上，然耳房内的刘香香还未起，就站在门口，便能听见里头平稳的鼾声。
顾青葶从厨房端来一碗虾仁粥，到耳房门口停下，示意身后小花敲门，然而小花敲了好几下，也未见里头有什么反应。
“香香！香香你起来了吗？”见里头没反应，顾青葶便开口喊道。
依旧是不见声，于是她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后，里头也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嗯……起来了！”刘香香穿好了外衣，一脚伸进鞋里，将后跟拉上，步履蹒跚地往门口去。
只听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刘香香披头散发，整个人看上去都睡眼惺忪，她揉了揉眼睛，道道：“小蜻蜓啊，你起这么早。”
“我午饭都吃了，哪里早了？”顾青葶越过她直接就跨进屋子，把粥往桌子上一搁。
刘香香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坐在桌边，开始喝粥。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顾青葶笑了笑，后又问道：“香香，我们确定要今晚去吗？”
“嗯！是啊！”刘香香几口便将粥喝了个干净，显然还有些意犹未尽，接过顾青葶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
“可是现在都下午了，香香你也没准备行头啊，还有，我总觉得有些险了！要不……”顾青葶皱着眉，有许多顾虑。
刘香香起身对着她拍拍胸脯，自信道：“怕什么？有我呢，我怎么说也是江湖中人，能怕了那九公子？你放心好了，我一会就出去打探情况，晚上我在府门口接应你出来。”
“那……”顾青葶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着刘香香如此胸有成竹，且那九公子可是差点要了她命的人，心下一横，点点头道：“好！”
二人便在府里走了一遍，后顾青送刘香香出府，看着那背影，她总有些担心。
这一下午也是无聊得紧，顾青画无非就是绣花下棋……时不时的会说上她几句，让她略感烦躁不安，放下手里的棋子，问道：“青画，二哥哥住哪里啊？”
“姐姐这是待不住了？”顾青画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后对着彩月说道：“带姐姐去找二哥哥。”
熟路的彩月带着她走在一条挂满紫藤的长廊，顾青葶东看看西看看，觉得这条长廊实在是好看，又有些像葡萄架子，走在其中便觉幽凉。
长廊尽头，是小水池，里头有鱼儿假石山，中间一白色刷漆小木桥，奇花异草种在池水边，不逛还不知道这么个地方。
抬眼一看，前头是一个单独的平屋，褐木墙土青瓦，不大也不小。
“大小姐，奴婢告退。”彩月将她带到地方，对她行一礼后转身离开。
目送彩月离开，她才走上前去敲了敲那满是格子纹路的木门。
“谁？”里头立马传来声音，不过听起来似乎有些被惊着了一般！
“二哥哥，是我。”顾青葶应道，不多时，她听到好几道开锁的声音，门一打开，就见顾青舟带着苦笑看着她。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门内上了七八道锁！一时颇为好奇，问道：“二哥哥你弄这么多锁干什么？”
“防贼！”
“啊？”顾青葶这下更觉得奇怪了。
顾青舟叹了口气，答非所问道：“小蜻蜓啊！你陪我坐一会吧。”
看着顾青舟如此颓废，顾青葶也只得收起了各种疑问，进屋后安静的陪他在长椅上坐下，只是顾青舟一直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一时相对无言，房内陈设简单，床边还有半截未燃完的蜡烛，整个房间安静得能听见外头时不时的鸟叫声。
过了良久，坐得快长蜘蛛网的顾青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二哥哥，你这怎么了？”
“唉！”顾青舟抬起头看向她，对着她是欲言又止，眼里明显的委屈，纠结了半天最后把杨小莹一事说了出来，是越说越委屈！
顾青葶听着，只觉得惊讶，这杨小莹……
“你都不知道！那个杨小莹跑进我的屋子里，上来就脱了外面的衣裳，吓得我用枕头把她打了出去，我以为就这么结束了，结果一大早她娘哭嚷着满院子喊，大哥后来还把我训斥了一顿，让我在府里呆着，哪都不许去！我寻思着我也没做错啊，训我干什么！”顾青舟用手托着下巴，眉头皱得解不开。
顾青葶只好安慰道：“好啦！二哥不要不开心啦，这种事毕竟少，下次咱们注意，不让坏人有可乘之机。”
说完，顾青舟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凝视着她严肃地说：“小蜻蜓啊，你…”
话未说完，外面响起敲门声，“公子，是我，小全。”
“进来吧！”顾青舟道。
小全推开门，走进来，笑道：“公子，大小姐，该去前厅用晚膳了，大公子也回来了。”
“哦！”
一路上，顾青舟都在给她叮嘱道要保密，这事大哥不让她知道的。
饭桌上，顾青葶吃得心不在焉，想着晚上要在顾青书眼皮底下偷溜出去，心里就……
顾青书见她心不在焉，也不好好吃饭，温声道：“葶儿在想什么？怎么饭也不好好吃？”
“啊？”听见点名，顾青葶慌忙道。
见她这么个反应，一旁的顾青舟慌了，小蜻蜓不会还在想刚才的事吧……
顾青书轻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没想什么，我就是还不怎么饿。”顾青葶镇定自若，不过还是下意识地用耳边的碎发把耳朵遮住。
顾青书似乎没有怀疑她的话，只是让她吃不下就喝点汤，晚上饿了再给她做。
―――夜深人静。
顾青葶借故想一个人睡，去了刘香香睡的那个屋子，顾青画虽然没什么都没说，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彩月，你说大姐姐她为什么总丢下我一个人呢？”顾青画面色忧郁，眉眼中带着几分难过。
站在她身后的彩月一时也不好说些什么，只道：“小姐，天色不早了，歇了吧。”
“嗯！”顾青画本也没想得到答案，只是记得小时候，她与她，也曾是无话不说的……
外面已经安静下来，只有守夜的家丁走动着，耳房内的顾青葶靠在窗棂边，探出头往外看，对着身后小花道：“小花，你去瞧瞧青画睡了没！”
“嗯～”小花应下，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见隔壁的灯熄了，悄声走到门口，里头已经没任何声响了，回头对顾青葶招手。
见状，顾青葶赶紧走出门，轻轻拉拢着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终于关好，两人趁着月色，猫着腰如同老鼠一般在府中东躲西藏。
这别院里有个后门，便是送菜进来走的门，这会夜深无人，刘香香就在门后坐着等她俩，一边搁置着一包袱。
咯～咯！
靠在木门边的刘香香听见里头拉门栓的声音，赶紧站起来，将搁置在一边的包袱拿起来背好。
门一打开，顾青葶小声激动道：“香香！”
“快走！快走！”
―――寂静的夜里，偶听几声虫鸣，别苑中最大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里头书案上垒了一堆厚厚的账本，边缘油灯忽暗忽明，案上的一盏茶已经喝完了。
那一一等着查看的账目便是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公子！”
此时门外传来夜羽的声音，坐在书案后的顾青书放下揉眉心的手，：“进来。”
吱呀～夜羽推开门走进来，身上带着外面的冷气，走近后对他说道：“公子，大小姐已经出去了。”
“嗯！你去跟着。”顾青书在昨日得知此事，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暗中帮了一把。
看着书案上一堆堆的账目，夜羽面色略有不忍，提醒道：“公子还是早些歇了吧，夜里更深露重，莫要着凉。”
“不妨事，难得来一回，将这些琐碎事一同处理了也好，你去吧，不必管我这里的事。”顾青书说罢抬手，示意他出去。
夜羽身子往前一倾，欲言又止，硬是将唇抿成一条线，也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嗯？”见他还不走，顾青书抬眼看向他，问道：“可还有什么事？”
“公子！要不你去冷枫林看望一下沈……”夜羽几乎脱口而出，可看着顾青书那逐渐发冷的双眼，话还未说完就瞬间没了底气！
顾青书整个人都似被冻住了，平常那云淡风轻的双眼如今却冷得沁人，屋内摇曳的灯火照在他的脸上，略添一丝暖意，那冰冷的面色不过一瞬恢复如常，语气听不出波澜：“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属下告退！”夜羽拱手作揖，缓身离开书房，在合上门时不得不担忧的往里再看一眼。
那清瘦的身影让人莫名生出心疼之意，在京都权势滔天的少师大人，也会在无人之际黯然神伤。
世人只知他文采出众，是大南之福，可对他而言，除了两个弟妹以外，冷枫林的那位才是他的意难平。
直至今日，也无人能解开他的心结，自从来了水云镇，顾青书稍微有空闲，便会把自己关在书房内，不留喘息的机会……
“公子，早些歇息。”说完这句话，夜羽转身离开，往顾青葶离开的方向追去。
弯月照在一条石子铺成的路道，一辆马车飞快跑在道路上，踏起一地尘埃。
“你们把小地图记下了吗？”在外驾车的刘香香对着里头吼道。
“记下了！”顾青葶在里头应着，手里拿着一张图纸，是一小院子的绘图，规规整整。
“香香，你这地图是你画的吗？”顾青葶问道。
“不是啊！是我捡来的。”刘香香若无其事地说道。
而顾青葶听后不解：“捡来的？”
“是这样的，今我刚到水云镇子上时……”刘香香开始与她说起下午的事……
刘香香刚到镇上时，天也不早了，眼看太阳落了一半进西山，也抓紧时间开始问路。
一路打听，还是没有任何结果，突然一张字条凭空落在她脚下，她好奇的捡起来看了看，上面写着：柳家巷子六号！
“什么东西？”刘香香盯着纸条看半天，这是用木炭画上的字，也不知从哪来的，于是丢了继续问路。
在她身后的大树上，站着一玄衣男子，正是夜羽，只见他无奈地扶额，而他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块打标记的木炭。
太阳已经落少了，天边尚且还剩下一道余晖，刘香香也不负夜羽之望，找到了“九公子住的地方。”
这比一般的府邸大了不少，可顾府别苑比起来也不逊色，只见门口两尊大石狮子，威武雄壮！大红木门琉璃瓦，还真是奢侈！门口还有好几个护卫站着打盹。
不敢靠太近的刘香香四处打量，最后还是决定从墙边翻上去！只因那里有一棵又大又密的槐花树，顺着树爬上去，一定就能跳进去！
说干就干，翻墙爬树的事对她来说简直是轻车熟路，一点都不含糊，不过三两下就进了这个府邸，正好落在凤尾竹林里，来往的下人也未发觉异常。
“得赶紧摸清这府邸的样子才行！”刘香香说到这便开始犯难，这么大个地方，还有那么多侍女家丁，若是站在出去，只怕是会被发现。
正想着，突然一块被布团落在她手中！吓得她赶紧躲在地上，见无异常，不由得好奇。
打开布包一看，才发现是一张图，画得方方正正，有标记前门……侧门……“九公子”卧房。
“九公子卧房？！”刘香香顿时又惊又喜，还有此等好事？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就这样？”顾青葶显然是有些不相信刘香香所说的。
刘香香回道：“就是这样啊，我还能骗你不成？”
马车一路到镇子上，三人便在一角落下了车，顾青葶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双明目。
“拿好！”
刘香香开始分发东西，她给了顾青葶一根木棒槌，看起来倒是像洗衣裳用的！说罢又给了小花一个麻袋……
“我们就拿这些啊？”顾青葶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刘香香，这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够用的！”刘香香将一木棒搭在肩膀上，道：“走！绑了他去！”
顾青葶虽跟在她身后，还是开口劝道：“香香，咱们这太草率了，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放心！我图都弄到手了，还怕什么？万一有事，我保护你！”
夜羽及时赶到，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只看着明目张胆走大路的三人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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