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抬眼星稀冷月白，前尘往事入梦来
翌日。
“小姐！小姐！外头出大事了！”一大早小花急急忙忙的跑进来，手里篮子是空的，看来是没去采买，反而得了什么消息才跑回来的。
坐在床边沉浸在逗猫快乐中的顾青葶看向小花，不明所以道：“出什么大事了？”
“许公子科举作弊，被抓了！下月初问斩！”小花眼睛瞪大，说得煞有其事。
“什么！”
这一消息如同五雷轰顶般的惊人，顾青葶一下就窜了起来，不可置信的凝视着小花：“你是说真的？你亲眼看见的？”
她还是不信许青云会作弊，不可能，不可能的！她眼睛转了一圈，立马跑出屋去，到了院子时才不知该去哪里！
“对！大哥哥！大哥哥会帮我的！”顾青葶没有深思下去，直接往世安院方向跑。
小花被李嬷嬷瞪了一眼，顿时便低着头跟着顾青葶而去。
“嬷嬷！这么大的消息，想来小姐是急了！”小叶开口道。
“你懂什么！好好做事！”李嬷嬷轻微的呵斥了一声，发生了这等大事，还不知小姐又会闹出什么惊人之事！
小草见小叶微低了头，面色也暗淡了下去，连忙拉了拉小叶衣袖，道：“你还有猫没喂呢，正好猫在里头。”
―――世安院。
“葶儿，这乃朝堂之事，你不必管，陛下自有定论。”顾青书说得淡然，这许青云一事他也有所耳闻，只是这大理寺都查过了证据，想必没有什么转机。
“可是大哥哥！他不可能作弊的，他……他是一个很正直的人，他不会作弊的！”以顾青葶对许青云的了解，她觉得许青云不会作弊，可又没有证据可言，到最后声音变得停顿：“就算是作弊，可罪不至死吧！大哥哥！你能救救他吗！”
顾青书为她抹去眼角滴落在脸颊的泪珠，语气温和耐心道：“葶儿，这乃朝堂礼部之事，后转交大理寺，陛下亲口下今，葶儿要知道，君无戏言。”
“可是……可是……”顾青葶一时什么都说不出，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说，良久道：“大哥哥，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葶儿！不许胡闹，明白吗？”顾青书难得凶她一次，可声音还是轻柔的。
求也求过了，还是没有一点办法，顾青葶只好垂头丧气的离去。
看着那单薄低垂的背影，顾青书难免有些自责，或许他应该放下手头的事去帮她。
“夜羽，你去查一查。”顾青书道。
夜羽闻声进来，不可思议道：“公子当真要管这事？可……”
“礼部弄出来的事，怎么也得管一管，太子重用礼部，现下不可出了岔子。”
“是！属下领命！”夜羽转身离开。
顾青葶回来后就被顾青书下令不得出院，谁也不能看望她，直接当场气哭了顾青葶！
夜深。
李嬷嬷看着床上睡得不安稳的人儿，小声道：“小花，你好好守着小姐。”
“嬷嬷放心吧！”
三更。
入梦来。
顾青葶心神不宁地皱了皱眉头，她好似回到了小时候，准确说不是她的小时候……
五岁的娃娃依偎在少年怀里，漂亮得像只瓷娃娃，她咿咿呀呀的对着那一只手抱她，一只手拿书的少年撒着娇：“大哥哥，我想吃糖葫芦，要吃两个。”
少年便是顾青书，他声音略显得稚嫩，又沉稳：“葶儿乖，今日已经吃过了，明日再吃好不好，待会父亲带我们去李伯伯家玩，你不是最喜欢那个轻衣姐姐吗？”
“好呀！我想和轻衣姐姐玩！”
画面一转，已经来到了李家，顾青葶拉着四岁的顾青画欢快地跑过去：“轻衣姐姐。”
李轻衣不开心道：“你带她来干什么，我只和你玩。”
“她是我妹妹呀！”顾青葶紧紧的拉着顾青画。
“她不是你妹妹，你亲娘早死了。”李轻衣不耐烦地盯了她一眼。
顾青葶瞬间眼泪如豆，大颗大颗地滴：“不是，不是，我娘在，好好的，就在外面。”说罢天真地往外面指。
李轻衣见她哭了，忙安慰道：“我娘给我说的，不会有假，你现在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了，以后我陪你玩。”
“不是！不是的，我要去问娘。”说罢，顾青葶丢下顾青画跑了出去，却刚好撞到一进门来的大人，而她撞的人刚好是顾云铮。
“这是怎么了？吵嘴了？”顾夫人赶紧将顾青葶拉到自己身边来。
而顾云铮脸色有些不好，刻意离远了她，问道：“你这死丫头哭什么？画儿呢？”
“爹爹～爹爹～轻衣……轻衣姐姐说我娘没……没了！”
“胡说！你个死丫头疯了？”顾云铮大怒，抬手就要打，还好顾夫人将顾青葶抱在怀里，躲过一劫。
随后李轻衣来和顾青葶对峙，小小的顾青画不懂事，先听了李轻衣的话，帮着李轻衣不承认。
啪！
这一声耳光极其响亮，顾青葶还那么小，瞬间呆住，缓了良久才哭出了声。
这事李家不计较，就简单的了事了，看着李轻衣眼神闪躲的不敢看她，顾青葶气得拿起花坛里的石子将李轻衣砸了一个大包！
后，她被顾云铮禁足半月。
画面转到半月后的一个下午，顾青葶趴在桌子边，嘟囔：“二哥哥你说谎，娘亲没有死，没有死，娘亲就在安合院。”
“娘亲她死了！”顾青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惹得顾青葶跟着哭，两人抱在一起，顾青舟抽泣：“娘亲死了，顾夫人她不是我们的娘亲。”
顾青葶是不信她娘亲死了的消息，她觉得顾夫人可能不是娘亲，但是娘亲一定没有死，到了晚上，小人从狗洞钻出去，手里捧着金簪子，这是顾夫人给她的，二哥哥说很值钱，李轻衣说过，有钱什么都能买。
她一边走嘴里一边喃喃道：“娘亲，葶儿有钱，葶儿买娘亲回来。”
手里的金簪子明晃晃的，在一个巷子里，被几个偷盗的贼人抓住，他们将她丢到了一个阴暗的木屋里。
这里只有一张破烂的木头桩子做成的桌子，地上铺着稻草，划伤了她娇嫩的手。
“你……你们是谁？”
几名看不清脸的男子没有回答她，其中一人只笑呵呵道：“不如打断她的腿，让她当个乞丐去？”
“行，老子最讨厌有钱人，有钱人都去死了才好。”说话的人往前一步，透过破烂的窗，月光照在男人脸上，是个麻子脸。
而这张麻子脸愤恨不已，怒道：“有钱人！老子的亲娘从小丢下老子和老子那瘸腿的爹，就是跟着有钱人跑了，大富大贵有什么可不起的！还不是落到老子手里了！”
说着，麻子手拿起一根又粗又长的木头棒子走向她……
“啊！！！”
一棒子下去，小娃娃发出惨叫，再过几棒子已经痛得晕了过去……
翌日，官兵在一破屋里，发现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
安合院。
“郎中伯伯，葶儿怎样了。”男儿有泪不轻弹，顾青书似乎带着哭腔。
“无妨，只是关节脱臼，小娃娃再生能力好，接上就没事了，不过倒是被吓得神志有些不清。”
昨夜，那些人并没有真打断她的腿，将她打晕了过去就算了，那麻子脸也有孩子，最后也没下得去死手……
顾青书日夜都守着顾青葶，寸步不离，也不做功课。
几日后顾云铮推开门，吼道：“你不好好的去书院，在这里干什么？先生都说你好几日没去书院，你妹妹自然有人照顾，要你在这？”
顾青书紧紧握着拳头，眼里飘着泪花，带着哭腔吼了回去：“父亲就知道功课，就知道顾青画，父亲你从来都没有抱过葶儿，从来都没有，你不疼她，儿子疼。”
“你娘就是因为生她死的，她是个丧门星……”顾云铮气得老脸通红，继续吼道：“你看你被她害成什么样了？一天书院也不去！”
“不是葶儿的错，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放肆！”顾云铮走了进去，猛地一巴掌打在顾青书脸上，吼道：“平时怎么教你的！你的礼仪规矩都是装出来的不成！敢如此与我说话，你这是你的孝道？”
顾青书没有哭，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直勾勾的盯着顾云铮的眼睛，声音又冷又静：“顾云铮，你对不起我娘，我娘走时，你答应我娘会好好照顾葶儿，会好好对我们，你没有说到做到！你口口声声说你多思念我娘，你其实对我娘也没多好，我娘在时你便娶了平妻，你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从顾青书嘴里出来的字句句诛心，刺破了顾云铮最后一道屏障，他自愧对不起盛家，对不起盛倾辞，可他总是在逃避……
“我不怨你娶了平妻，顾夫人的确待我们都很好，我娘也喜欢她，可我看不惯你叶公好龙的模样，明日我便带着葶儿青舟回外祖母那里，不会沾顾家一点的米。”顾青书从来没有这么不规矩过，那个面色震惊的男人被他推了出去，随后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门外的顾云铮直直的站了好几个时辰，终于似有悔恨，他抬头看着天，问道：“倾辞，我做错了吗？你会不会恨我……”
画面突然一转，小顾青葶躺在屋里，腿已经好了，却有些疯癫，见人就吼，见人就打，顾云铮对她虽有改变，可顾青葶却不愿意待见他了！
“葶儿，娘来了，葶儿，快来。”一道声音传来。
而现实中，顾青葶也直直的坐了起来，而小花还在打盹。
吱呀~
门开了。
顾青葶自己好似变成了那个小娃娃，开心道：“娘？你是我娘吗？”
“是呀！”
“娘你回来了！”小娃娃高兴极了，努力的跑向她。
盛倾辞伸出手，笑道：“嗯！娘回来了，葶儿过得辛苦，跟娘走吧！”
“娘亲，咱们去哪里啊？”
盛倾辞拉着她的手，眸光温柔，“娘亲带葶儿回家。”
小娃娃有些疑惑道：“这里不是葶儿的家吗？”
“不是！”盛倾辞半蹲下来，眼里开始流泪，“这里不是葶儿的家了，葶儿没人要了，娘亲要葶儿。”
顾青葶小手慌忙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娘亲不哭，葶儿和娘亲回家。”
“好！”盛倾辞一袭白衣，发丝被风吹得飘扬，拉着她一路往前走，前面是盛府，门口有好高的台阶。
盛倾辞手一挥，门打开了：“葶儿小心台阶，这台阶高得很。”
此时的顾青葶正在往梯子上爬向房顶，两个被安排来监视她的暗卫看了对视一眼，飞身把顾青葶带了下来。
梦境中。
“娘亲，为什么怎么都走不完。”顾青葶一步一步的走着。
李嬷嬷喊着：“小姐，快醒醒，快醒醒。”
顾青葶回头看，“娘亲，好像嬷嬷在叫我。”
“葶儿别管她，快和娘亲回家。”
小娃娃突然着急道：“不行，葶儿不能和娘亲走，大哥哥，大哥哥会担心我，娘亲和我去找大哥哥一道回盛家吧！”
而这句梦话让赶来的顾青书一怔。
―――“小姐你醒了！”
顾青葶揉了揉眼睛，“嗯~怎么了？”说着打了个哈欠，把视线瞥过去，发现顾青书和李嬷嬷都在。
“怎……怎么了……”顾青葶茫然的坐了起来。
顾青书眸光闪躲，似有些泪意的眼睛也恢复了清明，他道：“葶儿，明日为兄送你回江南盛家。”
“？”顾青葶不理解，后又想起白日里的事，当即心情极差：“我不去！我死都不去！”
“说什么傻话，葶儿不会死，不去不去！那乖乖睡觉，好不好？”顾青书放软了声音去哄她。
脸上痒痒的，顾青葶抓了抓却发现自己泪流满面，且心里好像很难受，可又不是为许青云一事的难受。
顾青葶没多想，看了看顾青书，说道：“大哥哥你走吧，我困得很。”
顾青书摸着她的头，温声道：“好！葶儿快睡吧，哥哥永远都守着你。”
“……”顾青葶抿了抿唇，她一时不知如何自处，她有恼过顾青书，可如今她恼不起来，反而愧疚……
―――书房。
顾青书面色疲惫地看着只披了一件外衣的顾云铮：“葶儿夜游症越发严重了，儿子听她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顾云铮停下了手里的笔，静待下文。
顾青书眸光晦暗，只道：“好像是娘来找葶儿回盛家了。”
“倾辞？”顾云铮突然心里发苦，是倾辞觉得他对葶丫头不好才要带着葶丫头？
顾云铮站了起来，眼眶有些湿润：“她肯定是在怪我，在葶儿小时候，没有好好照顾葶儿，所以想带葶儿离开。”
顾青书淡淡道：“我从不信神鬼，但我又担心，不如过几天让母亲带着葶儿去相国寺住几天！”
“好！好！”顾云铮抹泪，继续道：“我现在就去说。”说着顾云铮出了书房，回了安合院。
顾青书走出书房，看着外面的月色，一声叹息后，道：“娘，书儿一直很努力地在保护他们，您……别让书儿功亏一篑。”
回应他的只有月冷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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