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追根溯源

夜幕降临的时候,歆瑶登上了一辆马车,这辆马车看起来与普通的马车一般无二,唯独不同的便是在车辕上插着一展玄色的旗子。
无论是在辽城还是沈城,乃至在大楚的整个疆域之内,很少有人会不知道这面旗子所代表的庞大势力。
这辆马车在黑夜中缓缓移动,驾车的人似乎担心路途不平造成的颠簸。马车后面随行的十余骑良驹,都被背上的骑士紧紧束住了马缰,整个队伍悄无声息。
独风和边南一左一右紧紧的护卫在马车的两侧,尽管马车上的标志会让绝大多数的宵小之徒望而却步,但也不能排除有人鬼迷了心窍兵行险招。
歆瑶坐在马车里,厚厚的锦褥将车板微微的颠簸无声的消弥掉,瘦金炭燃起的红色火团让整个车厢都暖洋洋的,但坐在其中却感不到一丝炭气。
烛火下,歆瑶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几篇医案,陷入了沉思之中。
从表象上看,这些病人的病症很像疫症,但现在是寒冬腊月,纵然北岭雪患有不少人死去却没有得到深层掩埋,但这个时节不应该发生瘟疫。
北岭已经有近一半的人死在了雪灾之中,如果再来一场横行的瘟疫,只怕北岭会成为千里无人的惨地。
想到自己的族人有可能就生活在这片冰封雪盖的山岭之中,她便有一种莫名的心痛,曾经在大楚的朝堂舞刀弄戈的旺族,现如今只能在崇山峻岭间苟延残喘,这是多么的悲凉与无奈。
如此行了近两个时辰,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车帘被风刮的呼呼作响,歆瑶感觉到整个车厢都在摇晃。
“姑娘,起风了！这风,怕是要刮到天亮了,您看……。”边南隔着车帘问道。
歆瑶明白,她坐在车厢里有个避风之地,但跟在外面的护卫却是辛苦,纵然这些人都内功深厚,不惧风寒,但时间长了也是不轻松的。
“找一个避风的地方休息,等风过了再走。”歆说道。
边南称是,立刻去安排。不多时,几顶帐篷便支在了一处被风的土坡下,歆瑶坐在行帐中,满耳听到的都是如同鬼厉般嚎叫的风声。
歆瑶之所以决定赶夜路,主要还是因为沈城的病人情况颇为紧急。
山鬼家的一位小姐,也染上了此病。在得知歆瑶已经来到辽城的消息后,山鬼苒便急忙差人来请歆瑶。
救命如救火,歆瑶在说服了赤炎天傲之后,立即动身。
现如今两人坦诚相待,更是要携手做一番大事,纵然钟情彼此,又岂会贪恋朝朝暮暮。
正想的出神,桃花打了一个哈欠,此刻这个小丫头睁开迷蒙的睡眼,问道:“姑娘,您还不睡吗？明天还要赶路,仔细了腹中的小王爷！”
歆瑶脸色微红,被这么一个小丫头打趣,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此刻一室寂静,鬼哭狼嚎的白毛风中,隐约参杂了一丝凄惨的呼救声。
桃花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睡意全无,她凝神听了片刻,才谨慎的说道:“姑娘,您可听到了什么？”
歆瑶凝神屏息,在呼号的风中隐约听到了那抹凄凉的呼喊:“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
此刻独风和边南一干护卫,也都听到了呼救声,但出于安全的考虑,他们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谨慎的将歆瑶的行帐围了起来。
寒风中星光也如此稀疏,除了行帐内的点点亮光,四野如怪兽的巨口,吞噬了每一丝光明。
呼救声越来越近,想必是看到了此处的光亮便一路过来。
当来人行至不远时,便被护卫拦住了身形。
“你是何人？我家主人在此休息,不得打扰！”护卫冷冰冰的说道。
来人微微拉高了风帽的上沿,显然这一路走来已是力竭,喘息着说道:“我乃是行商,因遇了这风暴,迷失了方向,身上的银钱粮食,又都被人劫了去,看到这边的火光,才贸然来此求助的。”
护卫示意来人等在原地,便走到边南的身边禀报。
时间不长,护卫回来,递给来人一些水和吃食,说道:“我家主人有令,这些水和食物给你,那边的行帐你可以随意使用,但不可再往前半步,你可听清楚了？”
说话的护卫身材高大器宇不凡,虽然只是一个护卫,但已经可以推测出其主人的不凡。
来人没有再说话,而是接过了水和食物,点头称谢后钻入了营地边缘的行帐。
歆瑶听了回报,没有说话,依然低头翻看着手边的医案。
“姑娘,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留在咱们的营地,太危险了。”桃花给歆瑶倒了一杯茶,自顾自的说道。
“这样大的风,如果就让他这样走了,必死无疑。如果他是坏人,便会想其他的方法再来,让他留在这里,未尝不是一种管束。”歆瑶淡然的翻了一页,感到手指的冰冷,捧起了热茶,茶雾袅袅,将她的神情融化辨不清楚。
后半夜的时候,风小了,营地里除了轮流警戒的护卫,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突然,那顶最外侧的行帐发出一声呻吟,在一干耳力极好的高手面前,立刻便被捕捉到了。
桃花猛地一起身,脸上犹然带着刚刚的睡意,身体已经如小豹一样跪在地上,一柄短剑不知从哪里握在了怀中。
歆瑶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动容,果然桃花是受过专门训练的,赤炎天傲将她放在自己的身边,定然是为自己的安危着想。
行帐外此刻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姑娘昨夜收留的那位行商似乎是病了。”边南低声说道。
他已经仔细地查看过了此人的状况,确实是病的不轻的样子。
“我去看看。”歆瑶没有一丝的犹豫,示意桃花拿着医箱,便先一步走了出去。
“姑娘,属下刚刚在此人的行帐内发现了此物。”边南将一面玉环呈在了歆瑶面前。
这是一面极品宝玉,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更难得的是玉壁上的那一丝碧色纹路,仿佛是流动的一般。
“如果属下没有看错,这应该是无吴家的家族信物。”边南出声道。
“你是说他有可能是四大世家之一吴家的人？”歆瑶有些奇怪,自己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无论做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和四大世家的人扯上关系。
此刻,她还有记得宫中的那位吴贵人,不过似乎她在宫中过得并不快乐。
淡淡的瞥了一眼那枚玉环,歆瑶说道:“知道了,你随我来。”
边南跟随着歆瑶来到行帐边,挑了门帘进去,一眼便看到在行榻上的人憔悴的不成样子。
歆瑶微微皱眉,轻轻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细微气息,眼中露出来凝重之色。
她返身走出了行帐,“此地,不允许任何人再靠近,另外你去帮我准备一只面纱。”
边南不解的问道:“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我怀疑此人得了疫症。”
“是与沈城那里相似的疫症么？”
歆瑶没有再说话,而是将眼神看向了行帐的方向。没有想到这么快便遇到了疫症病人,而这个病人竟然还有可能是世家子弟。
“姑娘,您不能再进去了,这疫症一旦过给了您……奴婢……奴婢可怎么向王爷交代呀！”桃花担心歆瑶的安危,话语中已经带了哭腔。
“我是大夫,面对病人的危险怎能置之不理？”歆瑶摸了摸桃花的头,安抚地笑了笑。
“可是,可是姑娘您是答应了王爷的,即便到了沈城您也不会亲自去探看疫症病人……”桃花真是称职,什么时候都不忘扯起王爷的大旗。
“桃花,这里只有我一个大夫,如果我不救他,他就要死啦……”歆瑶从桃花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衣角,哎,这个孩子心眼儿真直。
看到桃花不放心的眼神,歆瑶又说道:“放心吧,我蒙上面纱,做好了防护,不会有事的。”说完歆瑶不顾桃花的阻拦走进了行帐。
此时,歆瑶才有机会细细地端详面前的病人。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虽然面色憔悴,但依然能看出那从骨血里透露出来的贵重。
他的袖口绣着暗银色的出云纹,针法绣工极为讲究,似乎是为了避人耳目,才在外面又罩了一件粗布的棉袍。
歆瑶先从荷包里取了一枚红色的药丸,丢在了燃烧的炭盆里,等到炭盆里腾起了一抹青烟,整个行帐内立刻有了一股辛辣的气味。
此时歆瑶才轻轻坐在了行榻边,伸手按上了他的脉搏。
果然,他的脉象悬数,与之前看过的医案脉象相符,从病程上来看,他应该是处在发病的初期,依照歆瑶的判断如果在初期能够将病情控制,那么便不会有生命的危险,一旦病程发展到中期,那么此人的生命便已危矣。
可是,这疫症的源头着实令人生疑,以这位吴家公子的身份,定然鲜有机会接触到死尸,那他是如何得了这疫症的呢？
同样的疑问也发生在山鬼家那位小姐身上,她又是如何接触了传播源的呢？
歆瑶疑惑的看向这位吴家公子的行囊,那里露出了一纸地图的一角,歆瑶好奇的取出了地图,发现地图上有几个被朱红毛笔圈起的地点,显然这些地点,是他走过或者即将走过的地方,沈城却不在红圈圈注之列。
歆瑶一惊,疫症的源头并不在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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