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是她。
不会有别人。
绛泠宗的轻功很好认,散力于世,与风相融。凡有尘烟处,皆可借力而起。
世间无处不有风,无处没有尘,无处,没有生机。
至于目的,林忻想起刚才她说的话,苦笑了一声,没有不透风的墙,查过的事情就一定会有痕迹,她这是要借自己之手,给陵幽山众人还有叶司秋送个信。报平安或是带去警告,一箭,双雕。
至于查的查不到,自然是已经动过手脚的了,还没自报家门,大概是想隐藏什么。
至于隐藏什么倒不难猜,毕竟她也有了想保护的人了。
九年前。
盛夏。
永德皇后逝世,当棺材被抬入皇陵的一刻,没有人会怀疑,圣上的半条命,也随着去了。
而此时,太子尚年少。
杀了他,再等着现在看上去已然垂垂老矣的皇上驾崩,这不会是件很难的事。九龙纹椅仿佛就在眼前,伸手便可触碰。
谁不想争一争?
几乎是刚出了宫门,便有杀手追上了他的软轿。
那是黑剑第一次见血,但他知道,不会是最后一次。
杀手不是来自同一个人,之间起了什么冲突,他趁乱侥幸逃出,他回了师父揽月仙人处,可是那里,显然也不安全。
天地茫茫,好像没有一个地方,能当他的家。
一个很黑的夜。
他们去了陵幽山,柳桑子是揽月仙人的故友,两人却已多年未见。他警惕地看着周围的松柳,好像那里下一秒,就有埋伏杀出来。
不过这世上,还是有好人。
绛泠宗有几分底蕴,他的住处吃食都很不错,只是每日不能四处走动,只能在那座小木屋里,透过久无人擦拭的窗,看一看外面。
只不过仅仅能看见一个小山包,不至于闷死罢了。
这个小山包是有人住的。
那天他极为疲惫,几乎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刚想往外走,就看见了门口放的一碟饭菜,自己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像是个犯人。
他默默地端起菜碟,坐在了窗边。这里的山很连绵,几丈外,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在舞剑。很幼稚,很笨拙,但是根基扎得很稳,应当是刚开始学这些招式。
但是她没休息过,一刻也没有,就算是累了,乏了,也是拿着一本剑谱在那里比比划划,像是要把勤能补拙这几个字发挥到极致。
可惜了,比她有天赋的,往往也不曾倦怠,到底是,成不了大器。
他只看了几眼,便觉得没趣。
可惜只有这个可以看。
他看得几欲昏睡,直到有人敲门来送饭,他才重新打起精神,望向窗外。
那个小女孩并未回屋,正对着自己这扇窗,她端着碗,面前还摆着那把剑。林忻眼睛不错,他一眼就看出,那碗里的东西,比自己这里还要好上几分。
可是小姑娘好像并不领情,她看了看四周,林忻也不由得也随着她的目光张望了一番,没有人,她从怀中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在太阳的照射下亮的晃眼,林忻很快反应过来,那是银针。
她开始一点一点地戳着饭菜,极为细致,林忻看得想笑,毕竟害人的方法那么多,不是一根银针就能完全验出来的,可她那副样子,好像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给一根小小的针,戳了好久,她才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才吃了一半,她就开始抹眼泪,嘴巴上还沾着一个饭粒。
看上去好可怜。
不过好好的,为什么要哭呢?最好的饭菜给了她,绛泠宗有七个弟子,柳桑子大半日都只呆在她这里,那把剑虽短小,却也不是凡品。比起他随时都有性命之虞,他真是想不出来,那小丫头还有什么好哭的。
可是不管他明不明白,她每天还是要哭一通。
林忻完全相信,若是她知道自己在看着,一定不会哭了。
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了,某天起来,她还是在那里练剑,落叶飞了满地,地上却没有雨痕,从连简单的招式都不会,到剑气逼落满枝青黄叶,她进步简直神速,先天的不足在每日疯狂的训练中几乎可以被忽略,林忻看着,不由得也露出了一抹微笑。
但是她好像并没有预料之中的欢喜,短暂的兴奋过后,便是沉默,她把所有残叶都扫到一起,收了起来,一会儿柳桑子过来看她时,她连握剑的姿势,都还是那样笨拙。
林忻看了许久,也许是已经入秋的缘故罢,那一刻,连呼出来的气都是冷的。终于,趁着揽月仙人来看他时,他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仙人大概是喝了点酒,说话含含糊糊,前言不搭后语。他仔细分辨,却只知道她姓夏,行十一,是柳桑子的掌上明珠。
这里面很多疑团,陵幽山并没有十一个弟子,她却为何叫十一?柳桑子至今未娶,又何来掌上明珠?既是掌上明珠,又为何那样小心翼翼?可是再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了。
再后来,宫中来了消息,说是皇上身体不行了,召他回宫,想见他最后一面。匆匆辞行时,柳桑子好像很是高兴,他举着个什么给揽月仙人看,甚至因此追下了山。风很大,他只隐隐约约听见几个模糊的词语,“……应该……女弟子”,回头看时,空中荡着一个香囊,寥寥几针,似孩童戏顽。
马再快,还是没能追上阎王。连完礼的时间都没有,他被推上龙椅。
即位诏书宣读时,他清清楚楚地看见,眼前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看他,像打量一个死人。
自小体弱,被送出宫外练武,多年不归,宫中没有他的亲信、没有他的势力,他环顾四周,只看见一张张丑恶或冷淡的嘴脸。只有身上一柄剑,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
然而足矣!
没有犹豫,他出手,一剑封喉。有人的笑容凝固了,便再也没有扬起的机会。
一人的尸骨够不够铺一条上位的路?不够,那就再来一人。
凡不服从并想要谋反者,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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