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跟我没什么关系

我有些惊讶，杰明关好门，回头看我一眼，又低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可怜的小木偶。

        他浑身上下都是不安和死气沉沉的落寞，我心疼的拉过他，一起坐在床边上。

        “今天你妈妈结婚，是不是不高兴？”我问他。

        杰明黑色的眼珠，湿漉漉的，很亮，但却没有一滴的眼泪落下来。

        “没有不高兴。”

        “那你高兴？”

        “也没有高兴。”

        “那杰明，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杰明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伸出手指，用一种十分稚嫩清澈的神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道：“她结婚还是不结婚，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我愣了一下，心疼又心酸的苦笑:“别这么说，她是你妈妈。”

        杰明倔强的抬头看我：“可是她不爱我，所以她爱谁，跟我也不能有什么关系吧。”

        他回答的，理所应当，仿佛一切都是已经想好了很久的回答一般。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他说的明明是不对的，可是到了杰明的身上，对视上他悲伤的目光，就好像一切都顺其自然的变成了对的了。没错，魏小甜对于杰明而言，除了生下他之外，其余就是个陌生人。这么想想，他们之间，跟我跟月牙儿之间，真是两个对比。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却从小朝夕陪伴。他们明明是亲生的母子，却仿佛从未相识的陌路人。

        爱和陪伴，有时候比起血缘要重要的多啊。看见杰明现在受伤的样子，我便心里暗暗的想着，一定要对月牙儿好，一定不能让孩子的心，与我的分离。

        “杰明，不要这么说你的妈妈，她也是第一次做妈妈，她需要时间，学会怎么做一个妈妈，怎么当好一个杰明会喜欢的妈妈。但这并不代表，她不爱你。我听你外婆说，你妈妈每个月都寄钱回来，如果不是因为心里记挂着你，怎么会每个月都寄钱呢？”

        杰明的眼睛里，闪过一刻的茫然，但紧接着，便再度灰暗下去。

        “那又怎么样？还不想我死，跟爱我，是两回事。”

        这样的话，竟然从这么年幼的孩子嘴里说出来，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杰明”

        “阿姨，你要去参加婚礼的吧，你去吧，我一个人也没关系的，反正我早就习惯了。”杰明对我说。

        我看看门口，还想再试一试的说道：“不然，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吧，或许有很多好玩的。”

        杰明肯定的摇着头：“阿姨，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没什么好玩的。”

        我呆住，明明就还是小孩子啊。可是眼神，沧桑悲哀的，像个老人。

        “但是，你妈妈一定也很希望你出去，参加她的婚礼。”

        “她不希望的，她不喜欢我，她恨不得我没有生下来过，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我咬紧牙齿：“不会的，今天是她开心幸福的日子，她会想要你”

        “她不会，而且她高兴，跟我没有关系。我没有爸爸，以后也没有妈妈了。”

        杰明的眼神，很平静，死气沉沉的，好像在说一个已经知道了很久的秘密。这个秘密，不小心被我听见了，我整个人都难受起来。

        “杰明，那我在这里陪你？”

        “不用了，阿姨你出去吧，你走的时候，再来看看我吧，我挺喜欢听你讲，你的孩子的故事。”

        杰明眼睛亮亮的盯着我，特别是说到孩子的时候，有光芒闪过。

        “好。”

        我无奈的开门出去，走的时候，不放心的又回头看了看杰明的小脸，苍白没有血色，是长久不见阳光的样子。我的心，发紧，却毫无办法。我毕竟不是他的妈妈，我救不了他，我可以同情她，但我的情感，永远不可能替代他妈***情感输出。

        魏小甜家周围，人们开始更加多的聚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多多少少的都是挂着笑容的。整个场子，恐怕都是高兴，而没有知道，没有人记得，在家里的某个小小的房间里，有一个小小的少年，关上了窗户，锁紧了门，拉好了窗帘，在没有阳光的地方，独自喘息着。少年的爱，无处安放，少年的痛苦，无处倾诉，少年的不安，最终化为了习惯性的孤独。

        他还不过是个少年，可是他承受过了的，是许多人一生都没有体会过的悲伤。这个世界太不公平，这个命运的齿轮太过无情，让少年小小的身体里，整个都在酝酿着巨大的绝望。

        在人群聚集的最集中的地方，正中心，放着一大推做的火柴。人们围在火柴的周围，兮兮索索的说着些什么，脸上带着喜色。

        “这是什么？”我自言自语。

        米思思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正好听见我这句话。

        “这是他们藏族的婚礼，必有的习俗之一。他们叫这个，绊柴火。高高的柴火堆子，新郎新娘走过去，一生都不会分开。”

        我看着柴火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藏区的婚礼，跟我们那里的很不一样，有一种古朴的，更加贴近自然的既视感。野生态的魅力，让人由心产生了一股子的野性的震撼。

        “你刚刚去看了杰明吧？”米思思看着我说。

        我看她一眼，点头：“嗯，杰明不肯出来，本来我想带他一块儿出来的。”

        米思思叹口气：“算了，他不可能出来的，平时就这么自闭，避开所有人多的地方，今天这样的事情，更加不可能出来了。”

        “小甜呢？”

        “在化妆，藏区的服饰很有讲究的。”

        “小甜应该很希望杰明今天会来吧？”

        “嗯，不过想想也是不可能的。小甜主要躲的时间太久了，孩子已经大了，记事情了，所以不大可能短时间就原谅了。”米思思皱皱眉头，有风吹开了她的刘海。

        我看看她的肚子说道：“你没什么反应呢？”

        米思思笑的很温柔：“嗯，孩子很乖，都没有让我受什么罪。”

        我想到当年怀齐墨的时候的事情，摇摇头：“我那时候反应挺大的，一直要吐，前四个月，基本上都是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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