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自由也不爱我

杰明的表情，说不出的恍惚而纯净，这会儿是真的像个孩子，像个天使了。

        我笑道：“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脱了鞋子走路啊？”

        杰明抬头看我，眼底空洞，我忽然愣住，心里有种难受压抑的感觉，一下子就涌动了上来。

        “我很喜欢自由，想要自由，想要妈妈，可是妈妈不爱我，自由，也不爱我。”

        我呆住，口唇颤动了一下，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句，自由也不爱我，扎在心口上，这个孩子的心里，陈列了巨大的痛苦，就好像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博物馆，不是我能够轻易撼动的。

        我轻轻的抱着杰明的小身体，感觉心疼都要从心口跳出来了：“没事的，自由会有的，人都可以追求自由的，我们现在，不就是在自由中吗？我知道杰明心里有很多的苦楚，没关系的，都可以跟阿姨说出来的。还有，妈妈现在也回来了，妈妈是爱你的。虽然妈妈不说出口，可是妈妈一定是爱你的，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你相信我，好吗？”

        “真的吗？”杰明，弱弱的问我。

        我点头，用力的点头，我从心开始，真实的完满的希望，这个孩子的眼睛里，能够出现幸福的模样。这个孩子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明明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眼底却有那么浓重的忧伤，那种忧伤，简直比起沧桑了很多年的中老年人的，还要刺人灵魂。

        “好啦，我们回去吧。”我说。

        帮着米杰明把鞋子重新穿上，月光下，小脚印特别的可爱。每一个孩子都是天使，来到这个世界上，本来都是应该带着笑容生活下去的，他们，不应该被伤害，不应该不被好好的对待，不应该被忽视，不应该被不爱。

        回去之后，一进家门，杰明立刻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闷着头的背影，看的我心里发酸。米思思有些好奇的过来说：“知道你们出去了，竟然到现在才回来？看这个孩子的样子，他还蛮喜欢你的。”

        我勉强的笑一笑，心情真的不能说好，没办法控制自己心口处的压抑。

        四下里看了，巍小甜没有回来，便问道：“小甜怎么还不回来？”

        米思思看了一眼小甜的爸爸妈妈，小声的说：“昨天那个卓玛，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医生说，抢救是抢救回来了，可是人还是没什么意识。本来就是精神分裂症的，现在脑子好像是更加不清楚了。小甜也是没办法，卓玛她家里闹得厉害，小甜一时半会儿的，肯定回不来。”

        我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心里也不好受，想到那个卓玛，眼底的难过疯狂绝望和伤心，卓玛也很可怜，虽然巍小甜和杰明也很不幸。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不假的伤心和难过，她们都不想要就这么活下去，都在挣扎。因为想要过的更好，所以才会挣扎，可也正是因此，得到了更多的痛苦。

        最后，只能说，命运的残忍。

        小甜的妈妈，在杰明的房间门口敲门，杰明始终不开。我想了想，也担心，听米思思说，杰明吃了这顿不吃下顿，都是常有的事情，怪不得这么瘦。

        “杰明？”我敲门。

        没有人回应，也没有声音。好像里面根本就没有人一样。可是杰明，就在里面，或许现在正低着头坐着，或许，正在床上躺着，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他不想面对着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让他非常的失望。

        “杰明？阿姨来跟你一起吃饭。”我耐心的说道。

        还是没有回应，我回头，米思思无奈的对我摊摊手，大家都有些担心，但是也是一脸的毫无办法，和已经适应习惯了的模样。

        我有些不死心，但是也不能逼着杰明，刚要放弃，门，忽然打开了一条小缝隙。

        我惊喜的看见杰明的小脑袋，小心翼翼的探出来，那双眼睛，大大的，乌黑的，眨巴着迷茫和一丝的恐惧，就在我的眼前。我笑了笑：“杰明，让我进去吧？”

        杰明点点头，门，拉开的大了一些。我拿着两碗面，进去。关门的时候，看见米思思有些惊讶的目光，我轻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杰明，吃饭。”我说着，将面推过去。

        杰明慢吞吞的坐好，然后拿起筷子，还没开始吃，先是叹口气，然后幽幽的抬头看我说：“我不喜欢面，我喜欢米。”

        我勾起嘴角：“今天大家都很忙，所以没有时间弄米了，只能吃点面了，凑合一下别讲究了。明天，跟我们一起出去玩玩吧，正好带着叔叔阿姨们到处逛逛，也吃点好吃的。”

        杰明没答应也没拒绝，吃了一口面，然后低头说：“其实我知道他们在忙什么，他们总是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听见过那个卓玛阿姨哭的，她说我爸爸死了。原先我以为她是骗我的，哄我的，可是后来我知道了，她没有骗我，我是永远没有机会见到我爸爸了，原先我以为，爸爸会爱我的。”

        杰明说着，眼底再次露出死气沉沉的绝望。

        我心疼的放下筷子：“杰明，你还有妈妈，还有外公外婆，还有很多爱你的人，他们都在你的身边。”

        杰明摇头：“他们不爱我，他们只是怕放弃了我，自己心里遭谴责罢了。我知道的。”

        我无言以对，这个孩子脑子里的想法，都是我没办法给予回应的。即使我真的很想要安慰到他，温暖到他，可是杰明的心底世界，仿佛是一座巨大的玻璃城堡。隔着厚重的玻璃，我们看不清里面，也没办法改变里面。我开始觉得，很无力，无论我们说什么，他始终有着自己的一套思维理论逻辑，他已经给自己的世界定好了格局，这个格局里，说好了没有爱，没有温暖，没有陪伴。而他，已经习惯了。

        我看着杰明，一口一口的吃面，麻木的动作，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好像是一个机器人，或者是某个电脑程序，被安排好了，然后一切照着做就是了。

        他吃东西，只是为了活着，我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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