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几十年后相见
洛凡在荒郊野外随意找了颗大树，作为落脚点，靠在树上，脑海里浮现出穆介沧桑衰老的面庞，心里又是好一阵酸楚。
毕竟这几天太累了，想着想着，洛凡不知不觉就睡过去。
她梦到自己和年轻时的穆介共结连理，鸳鸯戏水，欢喜之后，她又梦到掌管法规神则的伏羲大帝突现人间，来拿她回天，从而一场噩梦绵延不断……惊愕中醒来，才发现幸好只是一场梦，洛凡这才放下心来。
好事将近，秒若度年，穆介好不容易熬到四更天，阿清如往常一样进屋准备伺候的时候，他早就已经洗漱完毕等在那里了。
夜里睡不安稳，洛凡醒来的时候已经太阳高照，睁开眼都觉得晕晕乎乎。
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想到马上就要和穆介久别重逢，心里是掩不住的欣喜，摇身一变，换身衣裳，装束，整个人像变了人一样，貌美超仙，神采奕奕。大踏步超穆介家走，走着走着，总觉得哪里不对，脚步也跟着慢下来。
左思右想，才发现不妥。
穆介都已经是土淹半截的人了，她真要是这么花枝招展的去见面，穆介心里一定会怕耽误她而拒绝她的。
再变，一个满脸皱纹、白发苍苍，穿着豪华服饰的老妇人展现在眼前。
还觉得不对，又把那一身豪华变成褴褛破衣，头发稍稍凌乱，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左瞅瞅右看看，这才笑吟吟的再次迈开步子。
“老爷，有个老叫花子一直在门口喧嚷着要见您，怎么都轰不走。”通报的人满脸无奈。
这时，穆介正和阿清商量事情，从早上一直到现在都没人出过门，兴许是兴奋过度，居然忘记了通知下人家有贵客来临这件事。
一听这事，穆介忽的站起来，指着通报人，疾言厉色：“轰什么轰，赶紧，赶紧请进来。”
太激动岔了气，说完，穆介咳嗽两声缓解。
穆介虽然是个老爷，但是下人们都知道这个老人心肠特别好，就跟一家人一样，也就是因为这样，下人们自知礼数，从不会越界，主子就是主子，但是这是通报人第一次看到穆介生气。就连一旁的阿清都惊讶的愣怔住。
“老爷，您先别生气，您一直教导我们要以善待人，我们可没欺负那老人家，小的这就请她进来。”通报人战战兢兢解释完，灰溜溜出门去。
穆介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看向阿清时，整张脸都尴尬成了僵尸肉。
“老爷，你别这样看着我啊，既然姐姐来了，还不赶紧亲自去看看？”阿清一句话解开这尴尬的气氛。
穆介想想也是，连忙应允着蹒跚着步伐朝大门走去。
洛凡就是洛凡，一个性情直爽，敢爱敢恨的洛凡。
虽然幻化成一个老太婆，但是脾气哪里控制得住，刚到穆介府门口，她还装着老态龙钟的模样请着求着见穆介，但是守门的人怎么都不同意，洛凡慢慢的也就急了，一来二往，谁也不让步，也就话赶话，急赤白咧嚷嚷起来，有个人见形势不对，只好去通报穆介。
刚才通报的人一路小跑，看到老太婆还在，一边制止门口的人，一边笑盈盈恭恭敬敬走向洛凡：“您老千万不要动气，老爷他请您进去。”
洛凡向来是见软就狠不起来，有人低声下气说话，她心情一下子明朗不少；“这还差不多。”说完一甩袖子，大踏步走进府里。
这铿锵的步伐，□□的身影，把一干人等看了个目瞪口呆。
洛凡前脚刚走进院子，后脚还没跟上，迎面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到跟前。
一个心惊，洛凡整个人都变了，刚才的张扬跋扈一扫而净。
她静静地注视着穆介，和他手里那根看上去用了很久的龙头拐杖，心里既喜又酸。
穆介反应过来，走到洛凡面前，张张嘴想要打招呼，才想起他还未曾知道她的名字。
府里多年来一直平静如水，刚才通报的人退出来时刚好遇到一个在院子里打扫的女下人，女下人看通报人神色慌张，也就随意问了一句，才知道一向慈眉善目的穆介老爷发怒了。
一时一传十十传百，府里也算是人尽皆知，各个角落里都是不安分的鬼头鬼脑，还有一些人借工作之余，更是不嫌事大的明目张望。
这一切洛凡都心知肚明，在穆介张嘴要说话的一刻，小眼神神不知鬼不觉微微一扫周围，打岔道：“穆老爷，可还记得上次和洛凡见面是何时？”
聪明人一点既透，原本自己都已经站不安稳，穆介还上前去搀扶洛凡：“洛姑娘，你这么说可真是折煞我穆介了，几十年后再次相见，还是直呼其名的好。”
洛凡苍老的容颜下那双神采奕奕的眸子，穆介也是看的一清二楚。
她就是她，那个曾经在他年幼时帮他料理爹娘后事、陪伴他度过最黑暗日子的漂亮姐姐。
也是他年轻力壮时偶遇想要给他住处的侠女。
“呵，这么多年你还真是变了好多啊。”洛凡确实被惊讶到了，在她的印象里以前的穆介那可是木讷寡言的不得了，要不然他怎么在离开前连她的名字都不敢问一下呢。
“如果几十年前我就改变，也许就不会错过这一生。”
洛凡内心又一次受惊，那颗思念已久的软肋波澜壮阔，羞答答感动万分，抬头看他。
知道周围都是人，好像是怕别人听见，她踮脚凑在耳边：“如果那时你这么主动直接的话，也许我早就把你忘了。”
虽然容颜已变，虽然几十年未见，女孩还是那个女孩，一点都没变。
穆介一连串爽朗的笑声划破晴空，簇拥着洛凡进屋，阿清默默地随着穆介在另一边搀扶着洛凡。
刚一搭手时，洛凡还特意回头看了她一眼，两人相互一个微笑。
一直到门口，阿清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适合进房，她看了眼穆介，转身离去，穆介注意力全部都在洛凡身上，完全没注意到阿清。
穆介小心翼翼的扶洛凡坐下，正准备帮她卸下身上包裹，被洛凡拒绝了。
穆介也不强求，自己坐在另一边之后，眼神就在也没从洛凡身上移开过。
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洛凡也不去打扰他，任由他看。
良久，已然古稀之年的穆介眼眶湿润，一只苍老的大手轻轻抚摸老太婆布满皱纹的脸：“凡儿，你受苦了。”
洛凡虽然还是个姑娘，也还是个年轻人，而并非老人之心态，但是穆介的这份深情她还是不由得被打动，抚上他的手，微微摇头：“没有，能再见你一面已经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是啊，若是再迟上几年，穆介可能就不在人世了。
“洛凡，你放心，从此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再也不让你过颠沛距离的苦日子。”
刚刚还在院子里开玩笑，洛凡不知何时竟然流下了眼泪，穆介轻轻帮她擦拭。
洛凡也羞答答去给穆介擦那两大滴即将要溢出的眼泪。
这一次，穆介把所有心事尽数倾诉。
往事，洛凡虽然在几天前就已经知道，但再一次从穆介嘴里听说时，她还是难以自制的露出倾慕之情。
当年对穆介伸出援手，对她来说只不过就是所有事情中最不起眼的举手之劳，而他居然为此游走他乡，四处寻找。
才有了那一次偶然相遇，救下阿清父女。只是老天跟他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当时竟然谁都没能认出谁。
据穆介所言，他还是个孩子时，她就已经长大；当他长大时，她竟然丝毫未变。
不知说了多久，穆介发现时日无早，便说：“知道你要来，我一早就吩咐下人准备所有，你是先休息还是……”用餐。
话还未说完，洛凡不争气的肚子刚好传来咕噜声，接下来便是两人孩子气的一阵欢声笑语。
“好好好，不用说我也明白了，咱这就先去填饱肚子。”
穆介说着搀扶起洛凡往屋外走。
洛凡能感觉到穆介自己都站不稳，却还要费力气照顾她，于是反手挽住穆介：“我体格比你好，还是我来吧。”
穆介可能是怕自己万一一个不留神摔了跤会连累到洛凡，也就没推辞，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哎呦，老喽，不中用喽。”
“老不老没关系，我只希望你能一直活着。”
话由心生，洛凡说完才发现不妥，抬头见穆介并没多想，只是平静的回了句：“生老病死乃是常情，人哪有不死之理？”
洛凡也就没说什么。
这个中午，阿清特别识趣，不论穆介和洛凡怎么劝说，她都没有在一起吃饭，只是偶尔觉得他们有需要的时候，就派一个丫鬟去伺候。
洛凡从下凡那天起，人间的五谷杂粮无所不吃，一开始她还有所顾及，装做老态龙钟的样子，吃着吃着就忘了，手嘴都越来越活泛，就跟二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般灵巧。
穆介似是发现端倪，悄悄放下筷子，仔细看，虽有疑问，但还是被他自己给打消了。
他觉得，洛凡可能是这辈子第一次吃这么好的食物，才这般没有了老人的笨拙。
吃完饭，两个人在阿清的带领下来到穆介住房旁边的客房。
洛凡一边转一边看：“这个房间好像比你住的那间还要气派啊！”
“姐姐，您有所不知，当初老爷建这所府邸时，特意为您建造的。”
洛凡停下略显缥缈的身姿，注视着穆介：“如果此生再没有相遇之时，那你不是白白破费了吗？”
“只要你我都还活着，任世界再大，我都寄托在那仅有的一丝丝希望之上。即便难遇，亦此生不悔。”
阿清不知何时已退出房间，穆介上前意欲怀抱，一生未曾碰过女人，他伸手时，手指都是无措的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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