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徐徐教之

唐染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到了床上。她眯着眼睛伸手摸了摸身旁，冰凉，她翻了个身，继续摸另一边，还是没有一点属于人的温度，她忽然翻身坐起，茫然的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房间，而后，呆愣愣的将视线移到了紧闭的门上。

        眼前那扇厚厚的门关的密不透风，没有丝毫松动的痕迹，唐染看着看着就感觉那扇门像是堵在了她的心口上，让她的心里莫名升起一股落寞压抑的感觉。

        唐染翻身下床，走下楼梯，来到客厅里。厨房里有动静传出来，想来应该是许南木正在里面忙活，但是她没去瞧，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摸来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这个小别墅里唯一的家政张嫂这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见唐染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客厅，忙走上前来，微笑着招呼唐染道，“大小姐，您醒了？”

        “嗯。”唐染若有似无的应了声。

        “先生在厨房做饭，马上就好，您要先喝点什么吗？”张嫂继续问道。

        “水，冰的。”唐染盯着电视屏幕，面无表情的道。

        张嫂立刻为难起来，“可是……大小姐，先生不是说了您不能碰冰的东西吗？您体质冰寒，总是动不动就手脚冰凉，月事也不准，而且一来就肚子痛，医生不是特地交待过，要您平时少饮冰凉之物，少吃寒性食物吗？”

        “医生只是让我少喝，又没有说我一点都不能喝。”唐染心不在焉的换着电视台，口气很强硬，“我现在就想喝冰水，你只管给我倒去！”

        “可是……”

        “你烦不烦呀！”唐染突然发火道，她“砰”的一声将手中的遥控器丢出老远，烦躁的看着张嫂，冷道，“我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的废话，你是不想干了吗？”

        “唐染。”

        许南木的声音，连名带姓的一起唤她，已经足以说明，对于她对别人发脾气这件事，他很不赞成，而且很不高兴。

        唐染身体一僵，慢吞吞的下了沙发，走到张嫂面前时，她很是不服气的推了张嫂一下，方才倔强的扬着下巴，晃晃悠悠的来到了餐桌前。

        许南木将她不礼貌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他的目光始终紧紧的锁在她的身上，看着她散漫的模样，他的一张脸上写满了不悦。

        一个月不见，她还真是没叫他失望，做的事倒是一件比一件更随心所欲。

        唐染还挺自觉，人主动的就在许南木的面前站好了，挺胸抬头，目视前方，小手纠缠着规规矩矩的背在身后，腿直溜溜的立着连弯都不打。

        这熟练的罚站模样，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了。

        可是吧，站姿确实端正，态度却是要多傲慢就有多傲慢。

        那小下巴抬的，再加上那一脸不屑的表情，活脱脱就是一个劣性不改但是又很怕家长责难的小破孩儿形象。

        许南木皱眉看着唐染的光脚丫，问，“鞋子呢？”

        唐染余光偷偷瞥他一眼，又立马移开，扬着张小脸，满不在乎的答，“卧室里吧。”

        “我去拿。”张嫂忙道，并快速的上了楼。

        在张嫂把拖鞋拿下来的期间，许南木都没有再开口说过话，唐染虽一直直视着前方，可余光却时不时的要飘到许南木的脸上，偷瞄他的表情，然后，抓抓头发，扣扣脸皮，搓搓脚丫子，就跟个多动症的患儿一样。

        许南木将她的小动作统统扫进眼底，看着她那丝毫不知悔改的模样，他恨不得拿拖鞋抽她两下。

        也就只有她，能将他气至这般地步。

        许南木深吸一口气，在主位上坐了下来。棍棒教育不可取，他还是得徐徐教之才是。毕竟也不是个多懂事的大小姐，回头再记恨上他就得不偿失了。

        张嫂很快把拖鞋拿了下来，并一步到位的放到了唐染的脚边，唐染挪了挪脚，自己把鞋穿上了。

        恰时，许南木不轻不重的叩了一下桌子，唐染将那声动静听在耳朵里，肩膀明显僵硬了那么一瞬。她咬了咬唇，盯着自己的鞋尖，慢吞吞的磨蹭了一会儿，才不甚情愿的对着张嫂道了句，“谢谢你，张嫂。”

        张嫂人在屋檐下，哪是会跟唐染计较的人，她好脾气的笑道，“大小姐，您客气了。”

        许南木对张嫂道，“你下去吧，厨房里有留着饭菜。”

        张嫂对着许南木道了句谢，便识趣的离开了餐厅。

        “先坐下吃饭吧。”许南木扬了扬下巴，板着张脸道，而后便拿起碗筷，自己先吃了起来。

        唐染撇撇嘴，余光瞥见许南木那副冷漠的样子，心里堵的越发的厉害了。她磨磨蹭蹭的坐了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吃饭的胃口了，可若是一口不吃，许南木怕是要更生她的气，她于是只好抓起筷子，机械的往自己的嘴巴里扒拉不知道什么滋味的米饭。

        吃饭的过程很是沉默，许南木平常都会帮唐染夹菜的，可是他今天全程冷着一张脸，别说夹菜了，话都没跟唐染说过半句。唐染垂头丧气的扒着碗里的饭，只觉得这饭吃的真是味同嚼蜡。

        最终，还是唐染先败下阵来。被许南木冷在一旁，一个眼神不给，一句话不与她说的滋味，简直比十大酷刑还难熬，她与其受这等煎熬，倒不如乖乖的服个软，认个错，然后舒舒服服的享受他的温柔怜惜。

        骄傲是什么东西，在许南木这样的绝色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唐染放下碗筷，小心翼翼的看许南木一眼，先是说了句，“我吃饱了。”见他不理她，她咬了咬唇，又软声软气的问，“你生气了吗？”

        许南木存心冷着她，自是不会轻易搭理她。

        唐染撇撇嘴，很是惆怅的叹了口气。怎么办，只能该认错认错，该道歉道歉了。她于是很乖觉的道，“我去跟张嫂道歉吧。”

        许南木没说话，吃饭的动作也没停。唐染瞧他脸色都瞧惯了，自是知道他这意思就是要她自己做该做的去。

        唐染站起身，她不甘心的看了他一眼，但见他丝毫没有要阻止她的意思，她垂下眸子，扣弄着手心站在那里摇摆了一会儿，到底是离了桌，蔫蔫儿的去厨房找张嫂了。

        没一会儿，唐染就回来了，她主动跟许南木报告，“我跟张嫂道了歉，张嫂她原谅我了。”

        果然，听了唐染语气尚算诚恳的汇报，许南木方才放下筷子，一手叩在桌子上，一手放在膝盖上，终于肯抬起来头正视唐染。

        唐染还是那副规规矩矩的模样站在许南木的跟前，但是这会儿，她一双水眸可怜见的望着他，委屈的轻咬着下唇，微微的晃动着身子，像极了一只自知惹了事，耷拉着脑袋等待着被主人原谅的小狗子。

        而许南木此刻俨然扮演的是一个，打算要好好立立规矩的严厉主人。

        许南木摆出一副要与唐染好好的进行一番说教的样子，“既然饭也吃饱了，不如我们就把今天的事一并摆出来聊聊吧。染染，你能自己告诉我，你今天在片场，都做了什么吗？”

        唐染早料到，今天在片场发生的事，林钟钟肯定一早叫人告诉许南木了，而许南木肯定免不了的，要约谈她一番。

        她当然自是有她的道理，可是，许南木却并不一定会认同她。

        唐染低着头踌躇了一会儿，小声的开口道，“爹地说……对待让自己觉得不痛快的人，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我觉得开心就好……所以……所以我教训她们，是她们活该……”

        唐染选择了实话实说，可她这句话一出口，她便敏锐的察觉到，许南木周身的气温仿佛在一瞬间冷凝了下来。

        唐染紧紧的绞着背在身后的两只手，她没敢抬头去看许南木的表情，自己却默默的红了眼眶。

        她自是知道，许南木不喜欢她提唐正天，可白天的事，她本就没有做错，若是唐正天还在，肯定会为她撑腰的，才不会像许南木一样，只知道坐在这里数落她……

        “所以，那你开心吗？”好半晌，许南木才终于开了口，声音却是冷的仿若是从冰湖里捞出来的一般。

        唐染低着头，紧咬着下唇，没应声。

        “回答我。”许南木沉下声音，威严的口气仿若一声惊雷，勿的落在安静的落针可闻的房间内。

        唐染毫无防备的被吓的往后退了一小步，她的手扶着桌沿，慌乱中，她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却叫她无端的揪起了一整颗心脏。

        许南木的那双浓墨重染般的黑眸里，此刻满满装着的，是唐染从未见过的悲伤与沉痛，或许还有，后悔和自责。

        她以为他会生气，会愤怒，却没想到，会是这般，令她始料未及的一副神情。

        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悲伤？又为何而后悔？

        就算是因为她提了唐正天，可是，他不应该憎恨唐正天吗？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副，她完全看不懂的神情？

        “回答我，染染。”许是察觉到了自己方才的口气太过严肃，吓着她了，这一句重复，许南木已然刻意的放温和了许多。

        唐染本能的摇头，如实回他，“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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