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的外套
唐染回到深城时已是深夜,她找阿清借了车,自己开车回到了家。唐染将车子开进宅院内,车子刚熄火,肖伯就迎出来了,唐染下了车,便听肖伯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嘘寒问暖,唐染一一耐心的答了,跟着肖伯一起进了屋。
“南木出差了是吗?”唐染边走边问。
“嗯,说是后天回来。”肖伯道。
“哦。”唐染疲累的打了个哈欠,笑着朝肖伯道,“我上去洗个澡就睡了,今天好累,肖伯伯也早些休息吧。”
“好。”肖伯温和的笑着,目送着唐染上了楼,方才扭身往自己的房间走。
唐染在浴室里冲了澡,出来却并没有上床躺着,反而自床头柜里抽出来一只许南木的烟,夹在指间,拿着火,去到了卧室外面的阳台上。
阳台上摆着沙发,唐染整个人躺上沙发,胳膊垫在脑袋后面,就这样将自己融入进了这幽深的夜里。
她的心情莫名有些烦躁,说不上来为什么,却让她在这身心俱疲的夜里,变得了无睡意。
头顶的夜空黑如秘境,唯有那一轮亘古不变的玄月,弯弯的,像一道倒钩,挂在上方,眼睛注视着它,人心莫名的就会泛起温柔。
这夜空可真美,唐染不由得在心里感叹着,她好像有很久没有这样注视过夜空了,可是印象中,却好像又有某个夜晚的天空,给过她特别深刻的记忆。
唐染在脑海中循着蛛丝马迹的记忆碎片回想着,没多会儿,倒真的让她忆起来了一些过去的回忆。
那是她十八岁生日的当天。
唐正天在唐家给她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生日晚会,那天晚上,来了很多人,场面异常的热闹,时至今日,唐染已经无法清楚的回想起宴会上那些人的准确面孔,她唯一深刻的记忆,是那个晚上,许南木也来到了唐家。
唐染的生日在月初,离月底相差甚远,按道理来说,该并不是许南木探望许沫母女的惯常时间,而且,明明上个月月低,也就是几天前,许南木才定时的回唐家探望过许沫母女。
但是,即便是如此,唐染也不敢自作多情的认为,许南木就是特地来祝她生日快乐的。而那天晚上,后来的事实好像也确实证明了,许南木的到来,或许本来就和她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整个晚上,许南木都和许沫以及许西晴待在一起,他照顾许沫,亦照顾许西晴,替许沫和许西晴拿食物,帮许沫挡酒,帮许沫披披肩,帮许沫阻拦觊觎许沫美貌的男人,他做了所有本该唐正天来做的事。
那个时候,唐染就知道,许南木淡漠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异常温柔的心。
但他的温柔,从来都只给他在乎的人,至于她,他吝啬的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曾,便更别提,对着她笑一笑,同她说句“生日快乐”的话了。
后来,唐染只觉得无趣的很,她喝了些酒,便借着酒醉的借口躲到了后花园的池塘边,她一个人无所事事的躺在草坪上,仰着头数天上的星星,那天晚上,月亮也是弯弯的一条,但是星星很多,怎么数也数不清。
“一、二、三、四、五……”从头再来,“一、二、三……”
不知就这样数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许沫低声斥责的声音,“你最好离她远点!”
唐染翻身坐起,循着声音往后看去,身后的人确实是许沫无疑,但许沫的旁边还站着许南木,所以,许沫的那句斥责应该是对许南木发出的。
唐染的脸色骤然变沉,她已经主动的躲出来了,她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在忍了,可许沫却偏偏非要凑上来扎她的眼!
唐染几步走过去,一手指着许沫的鼻尖,不容置疑的厉声道,“你!跪下来给我道歉,说对不起,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唐染。”许南木很是不满的叫唐染的名字,强调他对她的不赞同。
唐染充耳不闻,只对许沫重复,“跪!”
许沫那时已年近四十,但她看起来仍然漂亮的像天上的月亮一般,让人心生向往,却不敢轻易亵渎。
而在唐染对许沫下达了那样的命令后,许沫那双常年淡漠清寒的眸子,竟霎时红的似血一般,那双眸子里迸射出来的恨意,一瞬间几乎如最猛的浪潮,要将唐染整个淹没。
许沫咬着牙,手心攥的死紧,她倔强的硬撑着,迟迟不肯向唐染弯下她那双代表着她最后的骄傲的膝盖。
可许沫根本就没有对唐染说不的权利,在唐家,唐染说一不二,她说要做的事情,连唐正天都不敢轻视,更何况是,仰唐正天鼻息的许沫。
“你不想跪也可以。”唐染端的一副盛气凌人,不肯善罢甘休的姿态,她一指旁边的池塘,“跳进去,我就不再计较你打扰到我的过错。”
那时正值寒冬腊月,最是严寒之际,许沫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晚礼服,肩上披着许南木早前亲手为她搭上的真丝披肩,可唐染如是说,她几乎连片刻都没有犹豫,就直奔着池塘跳了下去,许南木甚至都没能来得及去抓住她的手。
而唐染,也吓了一跳。
许沫不会水,幸而许南木就在旁边,且反应极快,许南木像风一样刮过唐染的脸庞,“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在水里抱紧了挣扎个不停的许沫,靠一己之力最终将许沫抱上了岸来。
两个湿淋淋的人紧紧的抱在一起依偎取暖,像冰一样深深的扎进唐染的眼睛里。
彼时,许沫早已陷入昏厥,她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都青的发紫了。
许南木抬起头看着唐染,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眸子却比寒冬里的雪还冷,他朝她伸手,“外套给我。”
唐染没动。
“你的外套,脱给我。”许南木毫无感情的重复,“她不能这个样子出现在外人的眼前。”
后来,许南木就抱着盖着唐染外套的许沫离开了,独留唐染一人,站在原地不自觉的浑身发抖。
她早知道,在许南木的面前,为难许沫,是愚蠢至极的。
唐染就地蹲了下来,她抬起头来,重新开始数天上的星星。
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身上被重新披上了一件厚实的外套,而那个时候,她早已经冻的快要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了。
是许南木的味道,唐染扭过头来,一瞬间红了眼眶,但是,在这之前,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所以,这会儿,她也没有那么容易哭。毕竟,被逼得跳进池塘里冻得昏过去的人也不是她,所以,她没有资格哭。
她甚至讨好地对着许南木笑了笑,出口的声音却是带着无法抑制的,不知道是因为被冻的,还是因为心里的害怕而发出的颤声,“我在这里给许沫赔罪,你若觉得不够,我还可以也跳下去游一会儿。我会游泳,不用你捞,但是……我上来后,你可不可以就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可不可以,原谅我一下下,不要再用……这样冷的眼神看着我……”
许南木就着半蹲着的姿势,面对着面盯着唐染看了许久,唐染一直想要试图从许南木的眼睛里找出哪怕一丝代表原谅她的痕迹,可是,许南木的眸子至始至终都毫无波澜,像一团浓黑的,化不开的墨,她什么都找寻不到。
那天的后来,许南木当着她的面一字一句的道,“唐染,你知道时至今日你最让我失望的地方是什么吗?是你除了唐家大小姐的这个身份,简直一无是处。”
仅仅四个字,“一无是处”,是他对她全部的评价,如此概括完她之后,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离开了唐家,此后大概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他都再没有踏进过唐家半步,因而也未再定时的回唐家探望过许沫母女。
唐染那个时候还在想,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依,许南木因为生她的气竟然连许沫都不看望了,她也算是有一点厉害了。
而那时的许南木,主动和唐染说话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所以,即便是他的批评之语,唐染也视若瑰宝的品味了良久。
他说她一无是处,那么,是不是她不那么一无是处了,他就会试着去接受她,然后,温柔的待她像待许沫那般?
唐染从来都是一个十足的行动派,这个想法在她的脑子里萌芽之后,她便开始十分积极的寻找让自己不那么一无是处的办法,便是在这个过程中,一次绝对偶然的机会,唐染发现了自己对表演的热爱。
唐染当机立断的求到了唐正天的面前,要唐正天给她转专业,而唐正天对于唐染的要求,向来都会无条件的给予满足,所以,转专业的事情,在唐正天的推动下,基本很是轻松的就解决了。
而自从转到了表演专业之后,唐染就一改之前的懒散做派,她开始十分努力的上课,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主动和同学们合作,参加学校的竞赛项目。
后来,直到她和几个同学一起拍摄的微电影在学校里获了奖,她才敢把证书拿到许南木的面前,兴奋的对他说,“许南木,你看,我得奖了,我现在是不是没有那么一无是处了?”
她满眼期待的等着许南木的答案,许南木在她的对面打量她半晌,终于,若有似无的对着她点了点头,非常简单的给了她一句认同的话,“嗯。”
“那你原谅我一点点没有?”唐染赶紧趁热打铁的又问。
但是,对于这个问题,许南木却是明显的不想回答了,他复重新低下头,继续做起了他被唐染打断的备课进程。
可是,许南木虽然没有回答唐染的问题,但是,那个下午,他却默许着唐染在他的眼前晃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甚至还在唐染不小心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之后,替她盖上了一件他的外套。
因为许南木的那句“一无是处”,唐染自此开始了她为许南木而改变的人生,她从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并且一直乐此不疲。
唐染将烟蒂放在唇间,鼻尖弥漫起熟悉的味道,她将打火机举到烟的另一端,光晕中,烟支被点燃,唐染深深的吸了一口,再吐出,烟雾缭绕间,唐染本以为,她多多少少会回忆起过往一些纸醉金迷的片段,可是她的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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