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等我
打死——
太过于可怕的两个字眼！
像是从无间地狱传出的丧钟，一声接着一声——
“咚”、“咚”
刑罚开始——
粗如手腕的棍子高高举起，再重重落下在脆弱不堪一击的□□上，男人无力的蜷缩着身子，压抑的闷哼声不时从染血的唇间泻出，昏暗而密闭的环境，一张又一张冰冷的面孔，满室的血腥味……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长着黑色翅膀的恶魔，它们张牙舞爪的扑向唐染，争先恐后的穿过她最薄软的心口，撕咬着她淌血的心脏，“叽哇乱叫”着用力往外拼命的扯，似乎，想要将她的心脏四分五裂……
痛。
生不如死的痛。
“不要——”
唐染疯狂的嘶喊着，用力的挣扎着，她想要扑过去将许南木抱在怀里，不要他再受到任何伤害，可是，她做不到，始终都做不到。
从未有过的无力让她绝望无比，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最爱的人，她的王子，被那些根本不配碰他一根汗毛的人，无情的抽打着他那残破的身体，鲜血将他的白衬衫浸染成血红色，她看着他逐渐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就那样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正在缓慢的流逝，一点点的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他真的，好像要被打死了……
“不！”
混沌的黑暗，漫长的耳鸣，所有的一切，好像终于都结束了。
为什么？
她真的不懂，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为什么她要做选择题？
“染染……染染……”
是谁在唤她？熟悉而又陌生……
对了，是那个声音，是他，笑起来像王子一样的她的爱人……
“呃……”
唐染费力的睁开眼，近在咫尺的容颜，尽管模糊，却依然可辨。她追了八年的人，此刻一脸的震惊，似乎是不敢相信，她就这样扑到了他的身上，生生的替他挨了一棍……
唐染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挣脱的唐正天，兴许，是唐正天走了个神，也或许，是因为她太过于不顾一切。总之，当她终于能将爱人逐渐冰冷的身体再次拥进怀里时，她便已经下了决心，她要与他，生死同命。
唐染牵扯起嘴角，满足的笑着，“我与你一起死……你不许……丢下我一个人……”
她还想要抬起手摸一摸许南木的脸，然而，她一动，伤口也随之被牵动，自背部传来的，先是一小阵蚂蚁噬人般的微微刺疼，而后，是一阵迟缓的，锯割般的钝痛自伤处通过神经一路蔓延至大脑深处，最后，“轰”的一声在大脑中爆炸开来，痛的她整张小脸都拧在了一起。
而同时，自喉头深处急速的涌出来一股温热的液体，唐染猝不及防，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眼前一片朦胧的血红，耳边一阵尖利的耳鸣，唐染只觉意识越来越沉，她努力的想要保持清醒，她感觉到自己被一个熟悉的，她从小依赖到大的怀抱给拥了起来，随后，她便被抱着快速的往外移动。
一路上的声音很嘈杂，好像，有很多人怀着不同的心情叫她的名字，心疼的，惊讶的，不安的，焦虑的……但在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听的最清楚的，还是许南木那声撞破一切时间和空间阻挠的嘶喊——
“染染！”
那么的动人心魄，那么的撕心裂肺——
他好像还没有死掉，可是，她却痛的仿佛快要死掉了。
或许，她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唐染在陷入无边的黑暗之前，如是在心里祈祷着。
唐染不顾一切的扑向许南木，被保镖误伤，所幸，保镖虽没能完全收住手，可到底及时的收了些力，唐染硬生生的挨了一棍，除了皮肉上的痛，倒并没有伤及骨头，第二天，她就醒了过来。
唐染混混沌沌的躺在床上，当身体的意识一点点的回归本能，当她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背后那真切的不能再真切的钝痛后，她的心底，便只剩下一片冰凉彻骨的绝望。
——不是梦啊，一切都是真的。
落在她身上的那一棍，收了七分力，尚且如此要命，她无法想象，许南木在那么长的时间里，到底承受了怎样的折磨，而他竟然，从始至终，只是偶尔闷哼了几声……
唐染更无比确定了一个事实：唐正天说出口的那两个字，绝非玩笑。
绝望到无处绝望时，人会做什么？
唐染选择了自杀。
唐染第一次自杀，水果刀在细白的腕上划出一道血印，疼的她呲牙咧嘴。这一次当然没有成功，佣人没两分钟就破门进来了，唐染故意作出一副决绝的模样，但实际上，她因为怕疼根本没舍得对自己下狠手。等到医生来，上了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也就无甚大事了。
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房间里便只剩下唐染和唐正天两人。唐染举着自己缠着白纱布的手腕，扬言威胁唐正天：如果不放了南木，她也不活。
唐染自信平时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的唐正天会因此而有所忌惮，至少，不会那么快的要了许南木的命，还能给她留点时间，来让好好的找出局面发展至现在这般地步的症结点，以完美结束这一场噩梦。
然而，她却失策了。
唐正天站在她的床边，平静的面容下深藏着不容转圜的狠厉与决绝，他开口，一字一句落地有声，他说，“染染，你若是死了，我要他陪葬。我会将他挫骨扬灰，让你们死生不相见。”
唐染第二次自杀，是在当天晚上。
她反锁了房间和浴室的门，拎着大罐的沐浴露砸碎了洗手间里的化妆镜，镜子应声而碎，镜片散落一地，她弯身抓起其中最尖利的一片握在手中，没有丝毫犹豫，狠狠的照着旧伤未愈的手腕划了下去，一下划到头，她又转回来，更加用力的划出了另一道口子。
这一次，她疼的额上直冒虚汗，却倔强的咬着唇，一声不吭。
手中的碎片“啪”的一声摔落在地，再次四分五裂开来，而那因为疼痛而颤抖个不停的白皙手腕上，两道伤口深可见骨，皮肉外翻着，像是朝人张着的两道血盆大口，正汩汩不停的往外冒着鲜血。
艳红的血滴，顺着手腕指尖，一滴一滴的垂落在雪白的大理石地板上，像是开在上面的鲜艳夺目的花。
唐染倚靠在浴缸旁，面色惨白如纸的看着自己的手腕，心里却突生出一股报复的快感。
没有人可以逼她。
生死同命，她已经决定了的事，任何人都没有权利逼她放弃，包括唐正天，她最亲爱的亲人。
然而，这一次，唐染依旧没能成功。当唐染醒来看见唐正天站在她的床前时，她的心里第一次对这个她依赖了十八年的男人生出了怨恨之情。
“爹地，要么活两个，要么死两个，这一次，你来选。”
唐染的声音异常的冷静，她没有在威胁谁，也没有要向谁做宣告，她只是在陈述一个，她所做的决定。这一次死不了，还有下一次，下下一次，总有一次，她会成功。
唐正天漆黑浓墨的眸子里波涛翻滚，他抿唇审视唐染半晌，良久之后，终于，他启唇，“好。”
只有一个字。
而后，他像是再不想停留，扭身就走，临走到门口时，他背对着她停下来，再次丢下三个字，“十天后。”意思是，十天后，他会放了许南木，如唐染所愿。
“最后再让我见他一面……”唐染艰难的从床上撑起上半身，向唐正天哀求道。
两次自杀，唐正天的态度，已经可以让唐染清楚的明白一个事实，此后，她怕是再难与许南木相见。
唐正天默然而立在门口，既不出声，也不转身来面对着唐染。
“爹地……”唐染到底还是流下了眼泪，此时此刻，无论她有多怨唐正天，她所能依赖和祈求的人，也唯有唐正天一人而已。
“好好休息。”最终，唐正天丢下这样一句话后就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唐染一人，她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心里只觉一片哀凉。
唐正天最后还是答应了唐染，从他最后那句话的语气里夹杂着的对唐染的关心和心疼，唐染便能听出来，她被允许见许南木最后一面了。
可余生漫漫，仅仅只是临别前的几分钟，唐染根本无从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支撑她这一世的相思……
为什么？
唐染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会变成今日这副局面。
第十天的傍晚，唐染从浅梦中惊醒过来，就见许南木正坐在她的床边。
彼时，他眼窝深陷，脸颊消瘦，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他看起来虚弱的摇摇欲坠，恐怕若不是有张凳子坐，他会立刻倒在她的床边。
而他的一双手正颤抖着，轻轻的捧着她那只缠着白纱布的手，他的眼睛定定的盯着她受伤的手腕处，神色认真而专注，虔诚的像是在膜拜着什么，连她已经醒来都没有发现。
“南木……”唐染缓缓收回自己的手，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许南木的双手停滞了一下，才迟钝的收了回去，顿了会儿，他抬起头看着唐染，牵强的扯出一个笑容，“我现在，是不是不好看了？”
他的声音虚弱如蚊吶，笑容苍白无力，再没了她印象中的生动模样。
未语泪先流，唐染张着嘴巴，一个音节都还没有发完整，就先把自己哭成了个泪人儿。泛滥成灾的泪水，不仅有对他的心疼，还有对未来的惶恐，以及对她当下所不想面对的这一切所感到的委屈和不解……
“我不想你离开……我不想你离开我……”唐染只能无助的重复一句话。
许南木被唐染的哭声侵扰着，他能听懂她的诉求，却无法给予她回应，他能做的，便只是坐在她的床边，轻轻的抱着她，舌尖卷过她滑落脸颊的泪水，品尝那满嘴苦咸的味道。
一只粗暴的手，无情的打断了这原本无限缱绻的分别，许南木就像风中残叶一般，被狠狠的甩出了老远。
“嗯……”蜷缩着的身体，压抑的闷哼声，皆表示许南木已经痛到了极致。
唐染红着眼睛像发疯了一般，扯掉针头，掀开被子下床，狠狠的几巴掌，直接掴在了保镖的脸上。
唐染打人，自是没人敢还手。
“谁准你碰他，给我滚出去！”
“可是老爷说过不让他碰您……”
“再不出去，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
鉴于唐染早就有前科之鉴，两名保镖再不敢迟疑，仓皇的离开了唐染的卧室。
唐染快速的扑到许南木身边，小心翼翼的将他扶上了床。
她看着他忍了满头的汗水，嘴唇甚至都被咬破了，“到底哪里疼？”她颤抖着手掀开他的衣服，出现在眼前的画面，一度令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刀子划的……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针孔，他们给你注射了什么！啊？他们给你注射了什么，你会不会死啊……”眼泪止不住的掉，心里的恨意更是成倍的翻滚，唐染大喊着，“我要杀了他们！”
“我没事……”都到了这种时候，他还在骗她。
“你别骗我！”唐染心疼的吼他，可接下来的话到嘴边，却残破的再无法说出口。
她埋在他的胸前痛哭，她不知道，她很怕，她觉得生不如死。
许南木慢慢的挪动着身体，给她让出位置，将她引进被子里。听着她哭，他的喉头几番滚动，却终究没有说出口一字。
“我恨爹地……”唐染说出这句话时，心里并没有觉得畅快，只有无边的痛苦，“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为什么要逼我？我恨他……”
听着她的怨恨，他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只是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直到她稍微平静了一些，他才缓缓的开了口，“以后，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学习……”
“我不要……”
“总归是个女孩子，还是少抽点烟，也不要总是去酒吧刷夜了，不是说要做演员了吗？玩的太疯，总归影响不好……”
“你要我好不好？”唐染紧紧的抱着眼前的人，也不管是不是会弄疼他，“你要我好不好？”
许南木沉默下来，终于不再做离别告言。
唐染流了满脸的泪，一直重复的问他，“你要我好不好……”除了让他占有她，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缓解她此刻的惶恐和痛苦。
可在那个残霞映满天的傍晚，许南木最终也没有碰她。
当保镖不请自入，扯着许南木就要带人走时，唐染忽然发了狠一般的，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怀里的人，怎么也不肯松手。而由于她的情绪过于激动，手腕上的伤口大概是裂开了，一直不停的往外渗血。
可没有人会在乎，不管是许南木的伤，还是唐染的伤，没有人在乎，保镖们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必须带走许南木。
“乖，染染，先松手……”又进来两名保镖，就在他们要上来对唐染用强时，许南木忽然在唐染耳边，忍着伤口的痛，艰难的开口，轻声哄她。
“我不要……”唐染已经不再用力回拽，只是手还死死地环着许南木的脖颈，不肯轻易松开。
“你等我。”许南木紧贴着唐染的耳朵，如泣般说了最后的一句话，而后，他便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了唐染紧紧抓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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