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如逢甘霖
就好似是从乌云密布的天空里,突然透过缝隙射下来的一缕阳光,扫除一切不安和焦虑,让你相信这世道原来还没这么糟。
当谢妗礼看见顾景时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是这种感觉。
上一秒还猖狂的很的人们,在见到顾景时不凡的衣着气质时纷纷识趣地闭了嘴。
有时这人和鸟兽并无差别,随波逐流,乱叫一气。可唯一与鸟兽不同的,便是人会审时度势,懂得什么时候该安静,也懂得什么时候该更换所站的队伍。
而此时便是到了枪打出头鸟的时候。
众人皆回避着顾景时凌厉的目光,只有被抢了风头的那个鼠头獐目的男子还仰着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偏不服你能治的了老子的样子,大着舌头道。
“怎么着,这小妮子还搬救兵来了?”
顾景时眼底的戾气深了深,死盯着那个男的,盯得他心里发毛,止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
因为顾景时是在门外看见谢妗礼被拉扯着的场景才匆匆跑进来的,所以并不知道这事件的来龙去脉,只知道将她护在身后,握住她手臂的指头紧紧攥着,像是生怕弄丢了这世间难得的珍宝。
谢妗礼见老鸨也被这阵仗吓得说不出话来,于是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
“先帮我付一千两银子,我回去还你。”
顾景时侧了侧脸回头看她,满眼都在问她,“这是钱的事吗?”
可见到谢妗礼冲自己挤眉弄眼的样子,便知道她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此时此刻他不明事态,也只能听她的安排去做。
于是他掏出一张值千两银子的银票,甩在老鸨脸上。
老鸨也不知是被甩的疼清醒了,还是见到钱开心得清醒了,瞬间绽开笑颜,拿起那张银票,抬起头,对着灯光,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
可当翻到银票背面时,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哆哆嗦嗦道。
“这,这是,京城的印章,这是,京,京票。”
老鸨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一石惊起千层浪,原本安静的人群又吵嚷起来,纷纷向顾景时投来又是惊羡又是惊恐的神情。
“这回我钱也付了,交易也该成立了吧。”
谢妗礼从顾景时身后露出半个脑袋,颇有些威风地看向底下的人。
从小父亲教她的道理是不许依附强者,这世上只有自己成为强者的活法,可是不知为何,在和顾景时在一处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有个强者愿意让你依靠的时候,自己才可以变得轻松、无忧无虑。
不知底下是谁先提了一嘴,京城里来的二皇子,人们才恍然间如梦初醒的样子,一个个的虽然意识被醉意夺了七分,如今倒是饶那三分清醒吊着,慌慌张张地如同下饺子一般跪了下去,低着头不敢说话。
就连那个最刺头的男子也颤抖着身子磕头请罪。
冲撞了皇子,可是杀头的罪名。
顾景时歪了歪头,理所当然地看着这满地臣服者,眼里的凌厉没消退半分。
见他身上的阴沉气息没有散去的意思,谢妗礼慌忙出来为自己闯出来的祸打圆场。
她轻轻挣脱了顾景时的手,一边尬笑一边吆喝着。
“呵呵,那个,时候也不早了,大家明日该务农的务农,该做商的做商,辛苦的很,这曲儿也听完了,赶紧回去休息吧,呵呵,快走吧。”
底下人都不是傻子,听出她话里的台阶,纷纷争着抢着下,朝着顾景时行个大礼以后便作鸟兽状散了。刚刚还热闹非凡的青楼,霎时间变得冷清不已了。
只剩下顾谢两人,以及老鸨和她的众多姑娘们。
刚刚拉扯间,莺莺便被挤到了他处,如今才有机会能回到谢妗礼身边,赶紧上前来检查她有没有事。
“不知二皇子大驾光临,怠慢了二皇子,还请”
顾景时并没有听她说话的意思,一手将谢妗礼再次拉回到自己身边,冷冷道。
“谢大人玩够了该回去了吧。”
谢妗礼听出他话里迁怒的意味,赶忙陪笑道。
“是该回去了,都听殿下的。”
话音刚落,顾景时便拉着她往外走去。
留下不知所措的老鸨跪在地上行礼。
四散的姑娘们缓过来心神些的,都有心计地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祈求得到顾景时的些许垂怜,或许还能就此改变命运,做着不仅能被赎身脱籍,还能飞上枝头便凤凰的美梦。
只可惜顾景时目不斜视地往门外走去,神色淡然地如同断情绝欲,将这三界红尘抛身之外的佛,一副不容尘俗沾染的仙风道骨模样。
莺莺满脸担忧地目送着谢妗礼离开,心里满是自责,今日之事皆缘她而起,暗骂自己是个祸害。
谢妗礼知道她心里定是不痛快,所以瞅准了个时机,趁顾景时没注意,赶紧回头朝莺莺安慰地笑笑,用唇语与她讲道。
“下次再来找你玩。”
见到她的笑容,莺莺才些许放下心来,一张因担忧而皱在一起的小脸慢慢舒展开来,像是绽放的莲花,纯真澄澈。
待走出去醉花楼好久,谢妗礼才敢弱弱地跟顾景时说。
“殿下现在能放开我了吗。”
听出她话里服软的意味,顾景时如火般气愤的心情才稍微冷静下来些,松开了紧攥着她的手。
明明受欺负的是她,如今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想试图安抚自己,一时间对她又气又笑。
“说说吧,谢大人,让你在官驿里好生休息,如何就休息到青楼里面了,是显官驿太小,谢大人施展不开神通吗?”
“嗯”
谢妗礼揉着刚刚被他攥的生疼的腕子,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从何给他讲起。
突然抬眼看见白日里买过他家桂花藕粉糕的小贩,便快走了几步去买了一个,美滋滋地接了过来。
顾景时不急不慌地从她身后赶上来,悠悠地问了一句。
“谢大人如今还有心情吃藕粉糕?”
谢妗礼看着他的眼睛,人畜无害地歪了歪脑袋,将藕粉糕递到他嘴边,略带委屈道。
“这是买给你的,可好吃了。”
顾景时掩饰慌乱般地眨眨眼睛,慌张接过那串藕粉糕,扭过身去,将手负在身后摆出一副冰冷样子。
“别转移话题。”
“狗咬吕洞宾。”
谢妗礼噘了噘嘴,小声嘟囔道。
抬眼对上他的眼神,想起他上好的听力,又赶忙心虚地回答。从昨日她答应莺莺要来听她唱曲的事,讲到她银子没带够,被那群男人欺负,幸而有他来相救的过程。
当然,袁记当铺的那段她自然省略了过去。
顾景时边听边将手里的的藕粉糕吃了个干净,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故事讲完,两人也刚好走到官驿门口。
巧儿正在院子里担心地踱来踱去,见两人回来了,赶忙上前去询问情况。
顾景时一脸嫌弃,面对巧儿关心的眼神,满脸写着“你去问她”。
谢妗礼心里并不想将今日之事再讲与别人,便随便找了个由头搪塞了过去,并以拜托巧儿去烧洗澡水的理由将她支开了。
巧儿冰雪聪明,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便也没多嘴,只应了声便去准备了。
今夜月朗星明,清风扫着院子里的草木,顺带着拂过两人的发丝。
谢妗礼撩了撩散落的发丝,略带些害羞道。
“今日之事还是多谢你啦。我去拿银票还你。”
说着就欲往房里走去,却又被顾景时拉住。
“不必麻烦了。不是答应过你了吗,王府里的都是你的。”
“哦。”
原来这条件是这样用的。原本她只是想诓骗点绝世宝物到解语阁中,没想到如今倒成了府上钱财任她挥霍。顾景时如此仗义守信,倒弄得她不好意思了起来。
“对了,你去寻我干嘛?”
顾景时今日在平凉县忙着勘测,折腾了一天,原本并没打算回来,但最后想想一声不吭地丢谢妗礼一人在官驿里实在是不地道,便还是孤身策了马回来。
可回来以后听人说她不在,且已经出去很久了,于是便出门去找,没想到误打误撞地瞧见她跌入沼泽的境况。
可无论是今日的疲累还是刚刚的埋怨,他都没有要告诉谢妗礼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明日起我便去平凉县住了,回来告诉你一声。”
平凉县灾情严重,虽路程也算不得远,但每日来来回回地折腾也确实不方便,所以他留在那里也算是上策。
顾景时没说谎,这原本便是他的打算。谢妗礼心里也明白此举的合理性,但她还是搞不明白这为何是他来寻自己的理由。
“就这件事?差人捎封信回来便是了,白白折腾这一趟。”
虽然知道谢妗礼这是关心自己,但顾景时还是微微红了脸,傲娇地辩解道。
“你如今应该感激幸好我回来了。”
顾景时怎么会想不到捎封信来告诉她,可当时他却只想亲自回来一趟,当面告诉她以后才安心。
“是是是,殿下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永生难忘。”
谢妗礼夸张地朝他行了一礼,惹得他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
“将你留在此处,是希望你能助我查些东西。”
除了告诉她自己要离开,他还需要嘱咐些事情。
谢妗礼摆摆手。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必说我都知道,你当我这几年白干的啊。”
见她漫不经心又胸有成竹的样子,顾景时勾了勾嘴角。
“那就有劳谢大人了。”
“那没别的事我就回去洗澡了。”
说罢便蹦蹦跳跳地朝自己屋里去了。
顾景时睡觉认地儿,所以突然身处他乡总是辗转反侧。
夜里下了床,去廊中散步时,偶然听见了谢妗礼房中的说笑声,原是她正在与巧儿讲范承仁当众出丑的趣事。
谢妗礼讲的有声有色的,将巧儿逗得咯咯直乐。
顾景时在外面听着,也不禁笑了起来。
看来哪怕是自己不在的时候,她这个初次入世的小丫头也能凭着自己的古灵精怪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吃了亏。
这丫头,是自己过于担忧她了。
是啊,她可是高阁之上的解语阁阁主,自己怎能平白无故地小瞧她。
如此想来,他在平凉县也能安心做他的使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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