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姐妹茶话会
第二日清晨，顾景时便带了人去查封范府，走时还不忘差人请了莺莺来官驿陪谢妗礼解闷。
快到午时，莺莺衣冠整洁地叩响了官驿的大门。
因昨日的一番惊心动魄，谢妗礼今日嗜睡了些，正巧被抱着琵琶的莺莺堵了被窝。
巧儿知道她俩交情不错，便没拦她，直接让她去了谢妗礼的房间。所以当她被巧儿叫起来的时候，揉着惺忪睡眼见到的人是莺莺。
因两人也有些日子未见了，所以谢妗礼开心得瞬间清醒了过来。
“锦鲤姐姐，昨日那个狗屁大皇子没对你做什么吧！”
昨夜顾景辰抑郁难平，所以去了醉花楼解闷，醉了酒还发了好大的脾气。又听到其他的来客细细碎碎地讲了些事情，莺莺也多少了解了晚上发生的事情，于是今日一来便紧张她吃了亏。
“我好着呢。你怎么得知的此事？”
巧儿打了温水给她洗漱，谢妗礼笑着示意她宽心，莺莺冲她眨眨眼睛。
“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还得看醉花楼。”
接下来巧儿要帮她梳妆束发的时候，莺莺自告奋勇说她难得来一次，今日就让她帮谢妗礼打扮一天。
莺莺娇憨又诚恳的模样同样惹得巧儿喜欢，她点了点头。
“那我去给你们准备些吃食。”
说罢便走了出去。
谢妗礼只得被她按在梳妆台前，闭着眼睛任由她摆弄。
“昨晚顾景辰快到子时时来的醉花楼，只闹到更夫打了三更，才消停下来。今儿一大早就走了，听说是回京城了。”
说着，莺莺打了个哈欠。
“扰的你也没休息好吧，还麻烦你今日来我这里一趟，没法补觉。”
谢妗礼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如此冒昧地请人家过来，也没考虑到人家方不方便。
“要是不确定姐姐安然无恙，我哪里睡得下去。还好今早二皇子殿下便差人去叫我了，见到你以后我悬着的心才放下来。还真看不出来，殿下是个如此心细如针的人呢。”
莺莺连忙解释道，手上始终没闲着，从妆奁盒里仔细的为她挑口脂的眼色。
挑来挑去终是选中了一个落日红的颜色，用手指沾了轻轻往她丰盈的双唇上抹去。眼见着她略显苍白的唇色变得鲜亮起来，整张脸也变得娇媚。
“他许是想多个人把我拴在这里吧，省得我跟在他后面去范府给他添乱。”
谢妗礼心中欣喜，但还是故意谦虚道。
莺莺自是知道她在客套，便笑了笑没说话，挑了只掐丝青海玉簪给她插在髻上。
“姐姐本来就漂亮，略施粉黛都明艳动人。真想知道这世上怎样好的男子才能得到姐姐的芳心啊。”
莺莺端详着镜子里谢妗礼的容貌，俯下身来和她亲昵地贴了贴脸。
“就数你嘴甜。”
谢妗礼笑着睁开眼睛，看见铜镜里较往日里些许寡淡的妆容更加明媚的脸，一时有些惊讶，往前探了探身仔细瞧了瞧。
“这口脂的眼色太明艳了些吧。”
说着有些羞涩地看向莺莺。
“怎么会！姐姐既有出水芙蓉的纯粹美，也有五月蔷薇的惊艳美，反正姐姐怎样都是大美人！”
莺莺平日里并不屑于阿谀奉承，但因打心底里对谢妗礼又爱又敬，所以嘴巴像抹了蜜一般。
“好啦，别贫嘴了，好久没听你弹琵琶了，有什么新曲儿吗？”
闻言莺莺转身去拿了琵琶，端坐于座上，开始戴指甲。
“近日正练着《浔阳曲》，但有一处总是出错，如若姐姐不嫌，那便弹这个。”
“洗耳恭听。”
谢妗礼也正了正坐姿，静待乐音。
莺莺略一停顿，只见玉手轻抬，清脆的乐音便如轻舟流水款款泄出。眼前一篇月圆星稀，波心荡漾，花枝弄影之景。谢妗礼随着节奏轻轻摇晃着脑袋，莺莺把控乐曲感情的本领一如既往的妙哉。
可流水随着一个音的截断戛然而止，莺莺扁了扁嘴，赌气一般又将这个乐段反复弹了几遍，无一例外都无法将前后音顺滑相连。
“总是这里”
莺莺懊恼地嘟囔着。
“此处用推复的指法略显死板了，若是换做虚注便会好些。”
谢妗礼见状温柔地建议着。
莺莺换了指法一试，果真丝滑许多，惊喜道。
“真的哎！锦鲤姐姐竟也精通琵琶，怎的如此深藏不露，倒像是莺莺班门弄斧了。”
谢妗礼笑着摇摇头。
“只是略懂而已。”
这指法的精妙之处不是一般人可悟出，莺莺知道她是故作谦虚。
“姐姐和我还需要谦虚嘛！冒昧地问下姐姐师从”
莺莺原也是个爱乐如痴的，见到个难得懂行的，便上前携了她的手细细问道。
“只是幼时和我父亲学了些，长大以后便不怎么弹了。”
不难看出她基本功的扎实，莺莺只觉可惜。
“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姐姐怎的扔下了？”
谢妗礼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只是后来忙起来就没功夫弹了。”
莺莺一愣，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有些沮丧道。
“也是，此类技巧都是女子取悦男子的手段，以姐姐的气度不愿意碰倒也是正常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莺莺说的的确没错，谢妗礼也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愿再碰琵琶，只有自己孤身一人之时才会拿出来排遣些情绪，在人前再没提过此事。
但此时在莺莺面前，提起此事确实有些贬低人的意思，所以她急得脸红，想和她辩解一番。
还没等她说出口，巧儿端了一叠酥琼叶蜜姜豉，再配上甘豆汤小心地走了进来，打破了此刻的尴尬气氛。
莺莺并没有与她生气的意思，也趁此机会收了脸上的失落佯装高兴，站起身来去帮巧儿接过食盘放到案上。
“哇，这点心做的好精致啊，比醉花楼里做的还要好上一百倍。”
莺莺一见就赞不绝口。
巧儿与谢妗礼相视一笑，打趣道。
“莺莺姑娘小嘴本就这么甜，看来都不用吃我的点心了。”
三人嬉笑起来。
谢妗礼扯了凳子邀巧儿一起来坐。
“今日是咱们的姐妹聚会，都不必拘束。”
巧儿便也没客气，与她俩围坐在一起谈笑。
“这甘豆汤，我记着殿下愿意喝来着，留一些等他回来喝吧。”
谢妗礼冷不丁从嘴里冒出这样一句，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以后，正好对上巧儿盈盈笑意的眼睛。
“好，等殿下回来奴婢一定要转告，是谢姑娘特意吩咐的。”
谢妗礼耳尖红了红，怒嗔着看她。
一向七窍玲珑的莺莺看出两人眉目间的端倪，忍着笑说道。
“我听说昨夜殿下可是十分威风，护着锦鲤姐姐杀出重围，又翻身抱她上马，一路同乘一马回了官驿。这场景，那些倾慕于殿下的女子们光是想想都尖叫了半宿呢，心里不知怎的妒忌姐姐呢。”
“哪有那么夸张，你的嘴里哪有话是全真的。”
谢妗礼耳朵更红了些，躲着她的眼神轻声道。
巧儿与她仅是对视了一眼，便确认了两人同为站顾谢两人队的同盟，故意搭腔道。
“可别说，这话我还真信。而且呐，还不止这些呢，回了官驿可都是殿下亲自抱着送回姑娘闺房的，生怕磕了碰了的，可宝贝着呢。”
说着向莺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心领神会地捂嘴偷笑。
“喂！我还在呢！如此光明正大地聊我的八卦啊。”
谢妗礼嗔道，杏眼微睁，扁着嘴瞪着她俩。
两人瞬间认怂，乖乖闭嘴认错。
莺莺也找准时机换了话题。
“不过这边的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是不是也该启程回京城了啊。”
一想到别离，谢妗礼垂眸沉默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等朝中回了书信就该启程了。”
想到回去，谢妗礼心中其实悲喜交加，想到能离解语阁近些，和江渚月见面交流也会方便些，不必再在深夜里泛起思乡之情，她自然是欢喜的。但是京城是权力漩涡的中心，在汾绥没有那么多眼睛看着，她与顾景时大多数时候都可以做自己，但回去以后面子上的伪装总要多上好几层。
她知道顾景时昨晚是第一次正面与顾景辰起冲突，平日里他都会韬光养晦，不愿暴露丝毫。还记得她曾问过他为何要百般退让，明明可以不用处处被他压上一头，而他只是笑着在她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了个“忍”字。
他忍得下去，这么多年来他都忍下来了，可是她不忍心看她受制于人的场面，不愿看那样耀眼又骄傲的他要避人锋芒，故意打磨成毫无棱角的样子。她知道这没错，但只是不忍心。
莺莺虽然心中也难过，但还是做出一副释怀的样子。
“我这辈子可能逃不出醉花楼了，但是如果姐姐想我了，可以随时回来看我呀。人生向来浮浮沉沉的，只不过莺莺私心不想让姐姐忘记我。”
听了她的话，谢妗礼心中更酸了些。凭她和顾景时的能力，从青楼中赎一个艺妓不是难事，但是现在还不行，过早地暴露反而会给她招致危险，也会破坏大局的计划。
而莺莺虽然与她交好，却从未向她提过要求甚至暗示她需要她的帮助，而是一直安分守己地做着朋友之间的事情，一起分享快乐，一起笑谈诗酒花。如果莺莺真的越界了，也许谢妗礼的心中还没有这样难过，正是因为她懂事的一声不吭，所以才更让人心疼。
哪怕有些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总有一天是她需要莺莺做棋子的一天。
“我会的。”
我会把你赎出来的。莺莺，你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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