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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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原看到阿离的时候，她身上的伤已经被同伴帮着清理了好些，最严重的地方，请他来治。本来他是没打算接这单生意的，教坊司的有德嬷嬷求了他半天，他还是来了，救人救急嘛。

        他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人进了教坊司，名字都会改了，所以想来这个“离”字，是嬷嬷新给她起的。

        验伤的时候，他才看出端倪。此女原本怕是没有活路的，因为伤痕里带着毒，想来那毒是涂抹在刑具上的。

        他沉吟了稍许，大概知道了她的身份。近来全族皆没的，也就是陈家了。那些人斩尽杀绝，女眷也是没有生路的。在刑具上涂抹药毒，万无一失。想要逃出生天或者隔日翻供，也断不可能了。

        这毒浸入肌理，很快便会侵袭全身经络。

        用毒之徒自然没有想到她会遇到自己这专攻解毒之法的民间高手。

        只是，欸，柳原对着床榻上满身是伤陷入昏迷的女子暗叹：纵然使出全部本领，也顶多帮你撑个三五年，而且会非常痛苦，痛入骨髓。

        他沿着她伤口最深的地方，用梳篦骨针游走，并没有一上来就涂抹药膏，药物要是能真清除全部毒素，那这世上就只需要药师，而不需要医师了。

        很多毒，是药解不了的。药，本来也是毒。

        而药毒制造的损伤，便是及时上了药，也只是在治疗外伤，内伤是不可逆的。就好比有歹徒剜去人的双目，眼睛难道还会因为敷上伤药再长回去？

        那些江湖话本，编出一个又一个大神医，可笑至极。他一边施术一边遐想。

        很久之后，柳原额间落了汗。治伤，实在太费力了。

        床榻上的女子肩头微颤，似是要醒。可能是被剧痛给痛晕了而后又被另一种剧痛给痛醒了。

        这样可是会很麻烦，于是柳原果断给她用了麻沸散。他可不想看她惨哭。当然，还有一个不想，那就是他不想这女子知道是男子替她疗伤。

        万一赖上了怎么办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伤痕渐渐出现愈合的迹象。外伤或许能够治愈，或者至少养好，然而内伤，怕是会残忍至极

        柳原再一次看向伏在床头那个被称为“阿离”的女子。

        脸颊微侧，苍白如荧玉。浅浅的弯眉，透着两分情意。眉下的双目若是睁开，或许会更加含情脉脉。倘若未经此大难，想来是在闺中待嫁罢。

        “柳大夫。”一个身着鹅黄衫子的女子进了屋，向柳原问好。她端着刚炖好的汤，要替阿离滋补一下。

        “能有你这样的体己人照顾着阿离，算是她的幸运。”柳原起身，绛紫色的衣袍滑落，熠着清亮的辉泽。

        端汤的女子冲他笑笑，很腼腆。

        柳原回之以清澈的笑容，然后犹豫了须臾，还是问出了口：“阿碧，你从前不曾识她，如何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这被唤作阿碧的女子放下手中的汤碗，叹了一口气：“我与她，前后入了这教坊司，算是缘分罢，人生在世，总需要互相照应着。”

        有道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希望你这份付出，值得。”柳原看向阿碧的目光，添了分敬重。还没等阿碧回话，他接着道：“她的伤，我尽力了，我不可能日日来此，而她恐怕也没有日日被诊治的机会。”

        “柳大夫可有什么别的法子？”阿碧眸光如水，“好歹也叫她往后好受点。”她知道阿离的身子恐有内伤，否则不会连着数天大都昏迷不醒。她不敢直言，也不会被允许多问，只能侧面探探情况。

        “明日我来，教你几招快速镇痛的法子，”柳原温吞着嗓音，“如果她醒了，自己也学着罢。”

        阿碧点头道谢，在将柳原送走之后，她扶着阿离靠到床边，一点一点慢慢喂汤。

        汤汁顺着阿离的唇齿滑了下来，有几滴滚落到她的颈间。

        像是感应到某种湿痒的触觉，阿离的眼皮动了动。动了一下，没能睁开，又动了两下，好似在与梦魇做斗争。

        梦境里，目光所及，血流成河，耳畔可闻，惨绝人寰。

        许久之后，恍惚之中，她听到一个“他”道：停了。

        那个他抚着自己的手指，按下了红印。

        那个他却并未想要害掉自己的性命，而是用这种方式保下了自己。

        她终于睁开眼睛，烛光虽暗，却仍是刺痛了她。

        有多久，没见过这光亮了？

        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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