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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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念白愣了愣，须臾过后，眼里仿若星河，坠着光珠闪烁。“我偏巧随身带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团手帕，里面装着两只团糕。
阿离胳膊上伏着的那只狸奴，闻到香味，登时眯着眼睛凑过去了。
“别急啊小白，你和你离儿姐姐都有。”李念白认真且无辜道。
“”还真把我当它了！阿离无语且无奈。
投喂了小白之后，李念白把手帕递到阿离面前，样子有些傲娇，“喏，这个给你。”
阿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抱着的小猫：“它叫小白？”
李念白点点头。
“不忌讳？”
李念白白了阿离一眼，废话。
阿离看着李念白的眼神，知道自己问的问题太傻，于是呵呵一笑，伸手去接李念白递来的团糕。
李念白看到阿离手指上伤痕交错，如同藤蔓爬在屋檐，心下一惊，“该死的奴才，下手怎么这么狠！”
阿离觉得好笑，当时那么无情，过后是在忏悔吗？她把团糕轻轻拿起，径直塞进嘴里，然后把手拢回袖里，“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我也是个奴才。”她说得很淡，好像真的毫不在意。
李念白被这么噎住，停了须臾，道：“那便当我的妾室，就是主子了。”
阿离哈哈大笑，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给你做妾，能还我清白吗？
无论什么身份，只要扣着惨案，都是罪过。
李念白被阿离笑得胸口一滞，忽然有些喘不过气，“在你眼里，什么样的伤算得了事？”
阿离沉默了，负手继续微笑，边笑边噙着团糕里的甜心。
真的是好久没有吃过这么甜的东西了。
甜得发腻，以前吃的时候，从未如此觉得，或者说，是喜欢甜腻，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如今才知道，失却那份甜，没有那种腻，便再也不会想着了。
因为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了。
见阿离没有吭声，李念白道：“莫不是你家的案子？”
阿离心里“咯噔”一下，凝滞了片刻，又赶紧把嘴巴里的点心嚼烂咽了。“殿下都知道吗？”
他是知道的，否则不会这样问。可是，他怎知全貌？
就像阿离自己，都不知道族人是怎么全都栽在这个案子中的。
两人都沉默了。
良久，阿离的眼底里有湿润的气息冒出。
不知怎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起来了。
“是，是很重的伤，极其惨重。”阿离将前面的问话回了，边哭边抹掉眼泪，可还是禁不住。
李念白把盛团糕的手帕反过来，丢给阿离，“自己擦罢。”
阿离没有接，执意自己用手抹，偏偏她的手伤痕清晰可怖，又冻着，叫李念白实在觉得惨不忍睹。
他撅嘴，将帕子罩在她头上。
“你——”阿离觉得，李念白可能装纨绔到他自己都觉得他是个纨绔了。
“怎么，想叫我同情你？”李念白看她把手帕从脸上摘掉，在眼角蘸了蘸。
你想得太多，阿离腹诽。“我陈守玉最不需要的，便是同情。”出事这么久了，她终于说出自己的名字了。“跟我提同情，实在是折辱我。”
“那你哭什么？”李念白显然不知道中毒至深的人有多痛苦，伤情有多折磨，更不知道身负冤案的人、无权无势无名望，有多艰难。
“眼泪，可以流，但是眼泪，亦是最没用的东西。”阿离抹去眼角最后一滴眼泪，“眼泪不是哭给别人看的，我的遭遇也不是请殿下您同情的。同情能换回我的从前吗？同情能让冤案平反吗？同情到最后，总是无能为力，抑或说是显得无济于事。”
李念白怔了怔，没料想阿离会这样讲。
“能将案子推进的，是共情。天下冤案，不止我和我家。倘若无辜被害之冤不能平反，人皆可冤，善皆可屠。”
倘若无辜被害之冤不能平反，那么人皆可冤，善皆可屠。
阿离言外之意是，谁都未必逃得过这些惨案。
李念白又是一怔。
阿离转而露出笑容：“我重新学会了笑，不是因为这些苦痛能够承受，而是因为我能够在极端残忍中微笑了。”
李念白看着阿离的神情，眼里露出一丝困惑。
惶惑。
他愣了好久，才想明白，原来，他与她竟是同道中人。
他用纨绔，装作毫不在意。
她用微笑，掩饰所受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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