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忠孝

　　这妮子还在小时，有空就跟了小河去私塾，也进不了学堂门，她就在檐下听课，惹先生烦恼。

　　“耿小河，带你这小媳妇回去！”

　　“先生，你知道的，我拿她不住啊！”耿小河怕怕地道。

　　“我们也拿她不住啊！”课上其他半大少年不等先生再问，异口同声道。

　　把先生气得啊！

　　“你一个女娃娃，上得什么学？”

　　“先生，我想识字呀。”

　　“识字干什么？”

　　“看文。”

　　耿先生差点问出“看文”干什么，想想不妥，略一思索，便想着难为走这个女娃便可！

　　“唔，你若是答的出我的问，我就收你做檐下门徒也罢！”

　　“好！”牛小桃眨巴着眼睛立刻点头答应。

　　耿秋镰稍稍思忖，记得昨天讲的是精忠报国，这小妮下地去了并没听到，正好为难她，问道：

　　“你可知道忠孝二字，是什么意思？”

　　他昨天是讲了这故事，可并没有将道理说开。

　　牛小桃一愣，耿小河先急了，正要嘴巴上去递小抄，便被师父打了手。

　　牛小桃见状，囫囵答道：

　　“‘孝’便是姆妈打我，我不还手；还要替她做活计，谋生路，撑着这个家。”

　　“就这些？”

　　“还有，等爹爹回来，给他养老送终。”

　　“你那个爹爹，扔了你这么多年，你还等？”

　　“自己的爹爹，一定是心疼自己的，他走他的，我势必要等。”

　　“这样说来，你是觉得姆妈打骂是心疼？你那老爹丢弃你也是一种心疼？”耿秋镰狠心问道。

　　“打骂也是心疼！”众人更等她的下一句，她抿抿嘴道：“丢弃也是万不得已，爹爹苦，留下我也是为了我有一口饭吃。”

　　耿秋镰心中泛起一点讶异，没想到人小鬼大，这个道理是怎么明白的，于是点头道：

　　“那‘忠’呢？”

　　说孝道，山里人家多少也会生活里提及，但“忠”这事，在这闭塞的山乡，仿佛不着边际。

　　“‘忠’？……便是时时放在心中之意，不伤害，不背弃。”

　　“比如呢？”

　　“比如对小河，就是一辈子对小河好，跟着他，护着他。”

　　少年们哄堂大笑，小河的脸都红透了。不过他第一次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面皮上觉得好丢人，心里头又怪舒服。

　　“‘忠’是对国家尽忠，‘孝’对父母尽孝。”有个大一点的，插嘴道。

　　“喔喔，答错了答错了，快出去哭鼻子吧！”私塾里几个顽皮捣蛋的男孩子赶紧轰小桃出去。

　　“先生都没说她错，听先生说！”小河呵道！他课业最佳，平日最得先生意，他里的活做不赢别人，但是就能在课堂上呵斥他们。

　　耿先生摸摸胡须，深思熟虑道：

　　“小桃答的，确不尽然。不过——一个女子，这回答也不算错。大国大家固然重如泰山，小情小爱也如春日暖风，未为不可！”

　　耿先生一拍板子，说道：“好，今日我就收你入门。没有钱粮可以，不能定时也行，只要能完成我布下的课业，你走出门去，到哪里都是我耿秋镰的学生！”

　　“谢谢先生！”牛小桃一朝心思得偿，匍倒便拜。

　　“你这小命，是柳氏将养起来的，你这兄弟……咳咳，你家这耿小河，当年将你收留入门，也是对得你住。日后无论何时何事，记住你今日说的‘忠孝两全’，可别食言。”

　　“嗯。”

　　从此以后，这小耿村竟然出了一个女学生，大家渐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要知道，这耿先生，肯在这小地方教教学生，圈起这些猪狗都嫌的调皮娃娃，不至于窜到江边各处去玩玩出命来，大家都感激不尽。

　　怪则怪这个耿先生却不教自己的女儿耿也柔，只让周围婆妇们教她女工针线。

　　柳氏听说小桃都被先生招进了私塾，很是惊诧，以为有点什么。但听了几个娘姨们嘲笑她说：“你得了好吧你就，你家小桃说要给你们家小河尽忠呢，啊哈哈哈哈！”

　　“说的哪门子屁话！”柳氏当面是“呸”，心里却松松快快的：“算她有点良心。”

　　那么小小年纪就会说这话的小孩，怎么一朝就性情大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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