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红月书会
等级一的飞蛾症患者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清醒状态了。
宋连蝉让顾青陶把昨晚他们追逐光源的事情透露了几句。
各怀心事的几个人逐渐焦虑,情绪有些按捺不住。
小神仙在这个时候和他们摊牌。
不得不说,时机选得真好。
“一号床和三号床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了,作为最早感染飞蛾症患者的这一批人,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难道还能独善其身吗?”
宋连蝉一一扫过众人。
“是,只要医院一直关着你们,你们就不会去到最终的地方。可是谁能保证你们的情况不会变糟糕?”
她故意说得耸人听闻了些。
“万一到最后你们失去理智,为了逐光而自残怎么办?谁都不知道飞蛾症再恶化下去会发生什么!”
起初他们还遮遮掩掩。
几番心理博弈下来,倒是年纪最小的笑笑忍不住压力,哭着透露了一些端倪。
“是红月读书会。”
“乱说什么!”小姑娘想继续说下去,就被二号床的赵小语吓地瑟缩了一下。
“难道你也想跟一号床的流浪汉那样吗?”
先前一号床的流浪汉就是想要透露什么,结果没说几句话,人就忽然傻了。
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不能说。
他们都对着那轮红月朝拜宣誓过。
病房里弥漫着长久的沉默。
直到四号床的年轻男人站了出来。
“我带你们去。”
他面带戏谑地看向宋连蝉,深藏在眼底的情绪意味不明。
……
……
徐慎从前是个瞎子。
重获光明后,把该看的风景看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
再好的风景,都没人有看头。
他喜欢观察形形色色的人。
比如说这位宋小姐。
虽然不至于在这间医院里翻手云,覆手雨,但是她年纪轻轻,就背靠大山。
他们这几个等级一的飞蛾症患者想要出院,获得短暂的自由,跟着她总是没错。
……
……
红月读书会很少招收新人。
即便是招收,也一定要有老会员的引荐。
一路上沈尧山试着问许慎红月读书会里的情况,里面到底是干什么的,真的只是读书而已吗?
徐慎回复的永远只有一句:“你们进去就知道了。”
沈尧山有一种直觉,这一趟约莫是羊入虎口了。
可是飞蛾症的事情已经不能再继续闹大了。
总要有人去解决这件事。
他提了一口气,猛地一捶徐慎的肩膀,“你小子别想耍花招。”
徐慎用那略微无神的眼镜翻了他一眼,“我想摆脱这场怪病,你们想找到飞蛾症的源头,我帮你们,理论上是因为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说着,他又一改刚才双眼无神的模样,笑眯眯地回头看了宋连蝉一眼。
“我相信宋小姐会彻底解决这件事,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准。”
沈尧山觉得他这句话荒唐极了。
他有点无语地回了一嘴,“哥,你以前是个瞎子……”
……
……
红月读书会所在的位置并不偏僻。
偏偏就在市中心最繁华的高楼大厦之间。
门前没有悬挂任何招牌,只有逼仄巷子里一个小小的门面。
如果不是因为飞蛾症肆虐,这个地方到了晚上,周围霓虹遍布,人群喧闹,连月亮都被遮住。
外乡人来到这里,穿过几条街就会迷失。
周围的高楼像丛林里用朽木筑成的蚁穴,一边打着异种共栖的幌子,一边吞噬着迷途的旅人。
徐慎轻轻叩击着锈蚀的铁门,门洞里闪过一个黑漆漆的影子。
宋连蝉站在徐慎身后,听见门内传来颇具敌意的询问。
“谁?”
透过铁门的缝隙,有一只防备的眼睛。
徐慎冲着门缝摊开右手手掌,仿佛像是在出具通行证似的,低头默念了一句,“向着红月朝拜。”
不一会儿,门开了,几个人鱼贯而入。
宋连蝉有些紧张,没注意到沈尧山的身后多了一个人。
屋内的湿气有些重,迎面而来一股霉变的味道。
宋连蝉将脑袋压低了一些,还不是四处张望的时候。
领路的女人穿着紫金红的烫金旗袍,额上垂下黑纱遮住半张脸,昏暗中唯有殷红的嘴唇特别刺眼。
像饮过血。
引路时,黑色的真丝披肩滑落至手肘,暗纹折射出特有的光泽。
细高跟落下,每一步都稳稳当当地落在略显老旧的木地板上。
十步里,有五步能听到木龙骨承重变形的惨叫。
她将几个不速之客带入会客室。
关上门的瞬间,空气中的霉味都被隔绝在外了。
几张木椅环形围绕,客人们一一落座。
女人在打量了徐慎一眼后,随手把看了几页的书递给他。
像打发一个仆从。
纤细的手指抓着黑色的封皮,白皙的手腕从他的眼前一晃而过,徐慎的神志竟有些模糊起来。
像过量饮酒醉生梦死时,迷糊之际掀开眼皮,看到的全是模模糊糊的一团。
就连谁在说话都分不清了。
小小的一间房,钻进了四个人。
再淡的香水,在不透风的狭小密室里都显得浓郁不堪。
“我是读书会的主人——红月。”
女人坐在最中央的椅子上,即便周遭围绕的木椅空出几张,也如众星拱月一般,让人无法忽视存在。
香味颇具侵略性地从她的手腕弥漫开。
只因苏信经常在耳边唠叨气味也能致人死地,咬破舌尖可破除大部分气味制造的幻觉,所以宋连蝉格外当心。
可惜徐慎没有如此好运,此刻已经神志不清,站着宛若行尸走肉。
等到屋内的香味足够浓郁,红月才不急不缓地开了口。
“在座的各位从现在开始可以在这栋建筑里自由行动,这里的每一间房里都有很多书柜书架,接下来你们可以挑选自己想看的书。”
“明晚八点,大家都要回到这个房间交流读书心得。”
声音顿了顿,扫视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宋连蝉的身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房间,你们可以回房间看书。走廊灯光昏暗,注意安全。至于规矩……”
她伸出一根手指,“只有一点,所有人一定要牢记,不得违反。”
“楼内电源老旧,经常跳闸断电,所有人在停电期间一定要待在原地,不要到处走动,不然……后果自负。”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一条细长的蛇在脖颈和耳边游走。
毒牙半露,轻吐蛇信,只等有人行差踏错,一口下去,一命呜呼。
各自拿到房间钥匙,宋连蝉咽下舌尖的血腥气,担心沈尧山闻到香气会有什么不对劲。
看到他没什么异样,也就宽心了。
也许是她自己想得太多。
红月身上的气味,不过是普通香水罢了。
红月一离开,宋连蝉和沈尧山就开始在读书会内部分头搜索起来。
到处都是书架,到处都是图书。
难不成真的只是让他们看书而已?
走廊昏暗,只有两边的陈设柜里有些许灯光。
光从下面打上来,花瓶瓷器向她展示最绚烂繁复的纹样。
殊不知这份来自千百年前的华美,背后藏着剥皮拆骨,刀削斧凿,高温灼烧的苦痛。
还有被装在相框里的昆虫标本,翅膀上的瑰丽色泽让人矛盾。
从未见过如此鲜活的死物,好似下一秒要飞到眼前,停留指上。
走廊里也有书橱,手指一一在森冷的书脊上抚过。
千千万万个故事,挑挑拣拣,哪本能留得住人,掀开让人又哭又笑,千万惆怅。
可是这本书……好奇怪。
其他书都有名字,唯独这本,书脊空空,封面上更空。
一个字都没有。
宋连蝉鬼使神差般地抽出这本书。
封皮漆黑,借着展柜里的灯光打开一页。
里面依然空无一物。
纸面泛黄,稍稍一碰就会留下痕迹,好像蝴蝶被折断的翅膀。
她把书立起来,轻卷书页,从前往后哗啦啦地过了一遍。
纸面煽动出微风。
空气中的微尘向走廊至暗处聚拢,随后呈爆炸式地喷涌而出。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微尘数劫。
刹那间,万象丛生。
再睁眼,却发现自己身处一艘摇摇晃晃的小船上。
幻觉?
她迅速咬破舌尖。
痛。
血腥气在嘴里弥漫开。
是梦吗?可梦里会有如此真实的疼痛吗?
她抬手揉了揉额头,却恍然发现这双手不是自己的手!
太小,太瘦弱的一双手。
应是属于十二三的少女。
她撑着船沿起身,朝着水面探看。
水中倒映出一个秀丽的少女面庞。
梳着双丫髻,俨然是一个古代少女。
这时,她感觉小船晃了一下,有人从船尾走过来。
伸出一只冰凉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喃喃道:“烧退了。”
她朝着那人看去,分明是张全然陌生的脸。
阴郁,森冷。
皮相极好,独独一双眼睛,戾气丛生,仿佛时刻透着杀意。
让人不敢接近。
偏偏她不害怕,甚至觉得自己和他之间,应该是熟悉又亲密。
她不是身体的主人,等到船靠岸,少女就站了起来。
她提起裙摆,略过抚她的手,跳上岸。
从河岸边提起蟹笼,泥点溅上裙摆,她毫不在意。
转身朝着那人晃了晃蟹笼,“阿卸,今晚吃蟹。”
想了想,继续补充,“还有炉焙鸡,肉油饼,五香糕,蒸鲥鱼!”
男人已经生起了篝火。
不知是不是晚霞漫天,篝火炙热,汤水沸腾。
烘烤地那双戾气丛生,满是杀意的眼,变得温柔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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