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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相见)


第120章

        张安是被南烛找到的。

        听闻凌昭要见他,  他忙整理衣冠,跟着南烛去见探花郎。

        南烛却走得慢。张安道:“小哥,我们走快些?”

        南烛道:“不急,  翰林现在在和山长那些人说话呢,得等一会。”

        提起山长,  张安便缩了缩脖子。

        因他那日来报道,  接待的先生便直接领着他去见了山长了。

        山长上来就考教他,把他问得一脑门子汗。山长显然也不太满意他,眉头拧得很紧。最后确定他的确就是这个水平,问了问以前在哪里读书,  又问他是怎么得的探花郎的推荐。

        张安避重就轻,  不说林嘉是曾家干亲,  只说:“内人与四夫人有些沾亲带故。”

        山长听了,  无奈叹了一句:“小四家的。”

        果然四夫人是个不靠谱的。

        只小九郎都肯过来讲学,  这个面子不能不给他,  张安便这么有惊无险地入学了。

        南烛带着张安往凌昭那边去,  半路上信芳却等在那里。南烛问了一句“公子呢”,信芳道“还没完”。南烛就站着不走了,跟信芳说话,信芳也跟张安说话。

        张安耐着性子与他说话。

        直到一个更小的小孩跑过来。

        张安见过南烛信芳,还是第一次见飞蓬。

        飞蓬跑过来说:“张小郎呢?公子找张小郎呢。”

        信芳南烛两个人仿佛才想起来这回事,  忙对张安道:“小郎快去。”

        走一段路,转了个弯,张安便由飞蓬领到了凌昭的面前。

        凌昭在车旁负手而立,  宛若青松。

        张安忙整整衣襟过去见礼:“翰林。”

        凌昭转身,  问:“张少东,可还习惯?”

        张安道:“实是比我原来上的书塾好太多了,  多谢翰林。”

        凌氏族学的教学质量是毋庸置疑的,只一天天地课业太繁重。同学们个个用功,张安连懒都不敢偷,哪还敢像从前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只能刻苦起来。

        凌昭又问了两句课业,张安打叠精神作答了。

        最后,凌昭勉励了他两句,上了车。张安连连行礼送他。

        直到凌昭的车子走远了,他转身要回去,走了几步,看见前头路的另一侧停着一辆车。车窗帘子挑开,露出女子的半张脸。

        五官秀丽,就是皮肤略黑些。

        那眼神可真是火辣,直直地盯着他。

        张安生得好,懂事起就对男女间那点波动十分敏感。

        他刚刚被探花郎接见了一回,心情正好。见那女子眼神大胆火辣,显然是对他有意思,左右看看没什么人,就冲她飞了个眼,笑了笑,才走了。

        凌五大乐,心想,回来中原这么久,终于才见着个像样点的男人了。

        这之前见到的,要么眼睛往天上看,要么眼睛往地上看,要么非要一本正经隔着帘子隔着屏风说话,无趣极了。

        她十分怀念边陲之地,男女间有情都不必遮掩,或以情歌挑逗,或送礼物相邀月下。

        多么直接。

        张安走了,凌五让人把车子赶到刚才凌昭的车子所在的位置,等了一会,凌三从祖父那里出来,看见她就头痛:“你怎么还在,不是让你先回去嘛?”

        凌五把头探出来,开心道:“快回家!我有话跟你说!”

        待到了家,她迫不及待地扯着凌三的袖子进了屋,宣告:“我看中了一个男人!你去替我提亲去!”

        凌三傻眼:“我就离开一会儿。”

        他跟凌昭说了会儿话,然后凌昭说他在等人,凌三也有事要跟祖父说,就让凌五先回去,他自己先进院子去了。

        怎么这么短时间,凌五就相中了个人?她不是最挑的嘛!

        凌五道:“就是小九郎在等的那个人,姓张。他生得可好看了!我回来这么久看到的人里,除了小九郎就属他生得最好看。你快去给我打听打听他到底是谁,赶紧去提亲!”

        凌五的婚事,他们父亲不敢交给祖父,怕小女儿叫亲爹给沉了塘,全交给儿子了。

        在给自己父亲的信里,他也明言了,一切顺凌五的心意,只要她看中的人,就叫凌三去操办婚事。

        至于凌昭的十二叔公,只要站出来当个长辈走个过场就行了。直把十二叔公气得翻白眼。

        然子女的婚姻之事,终究还是父母命最大。尤其凌五的父亲,十二叔公诸子中只有他一个是进士,更不要说他在云南挣了多少家业,又往家里送了多少银子回来。如今在十二叔公的诸子中说话十分有分量。

        便凌五行事多有不合礼法之处,家中诸房别的人,多少也得宽宥着她点。

        凌三只得尽起兄长的责任,真去打听去了。

        只第二日便是初九,族学的学子们在学里用过午饭,下午再上一堂课,该散学回家去了。

        大部分人都是凌氏族中人,家就在这里,每日里散学腿着回去就行。

        另一些则是住在金陵城里的,旬日里须得返城。

        许多人是自家有车接的,也有骑马的。

        因族学这旬日休假的固定安排,也衍生出本地的车送的生意。

        有排车,即比平板车多了护栏的,里面再放两张条凳,能做八个人十个人。就是慢,但价格实惠。冬日或者雨水日子里还会扎上棚子。

        张安午饭时候还琢磨下午怎么回去,就碰上了凌延。

        凌延问:“张小郎下午怎么回去。”

        张安道:“正发愁,第一次,还不知道怎么样方便些。”

        凌延主动邀请:“我有车,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张安大喜,一是舒服了,二是能和凌延这位尚书府公子亲近,正求之不得。

        “家里的银子和这次结算的,都偿了以前赊欠的货款。已经与货主说好了,还可以继续赊。”

        小宁儿在一旁,亲眼看着张安笑着一口一口将那汤喝下去了。

        只在十六郎那想攀亲戚,吃个瘪。幸而遇到凌家十二郎不介意。他也打听了一下,原来十二郎是嗣子。

        张氏也头一回这么多天没见着儿子,忙拉着左看右看,直说:“瘦了!”

        “库房的屋顶修葺了。”

        林嘉道:“我听说凌氏族学的书馆里,藏书量是极大的?”

        他只感动得泪盈眶,握着林嘉的手道:“辛苦你了。”

        林嘉道:“我年轻,都得靠娘看着指点着才不出岔子。”

        林嘉道:“凌氏族学几代了,不好进的,多少人托了关系都不够,进不去。”

        他没办法,只好道:“你再等等。”

        林嘉也温柔道:“相公读书辛苦,补一补。”

        张安道:“我又不傻,我只说是和尚书府沾亲带故的。”

        他道:“旁的附学的人还追问我是怎么进来的。”

        没提凌昭,林嘉松了一口气,夸他:“就这样。”

        又开口跟凌延要钱,但凌延也没那么傻,这次不给了:“你什么时候想出办法,什么时候再给。”

        张氏听着心疼,尤其一去就一旬,太久不见,想得慌。张口就想说,要不然不去了,换回原来的?

        张安一边喝汤一边问:“我不在,家里可有什么事吗?”

        二人便一起坐了凌延的车回城。

        他拿着几次从凌延那里弄来的银钱,给自己媳妇打了对银镯子,给母亲打了支银钗,很是让媳妇和老娘高兴了一回。

        她道:“我姨母只是个侧室,叫这些读书人知道了,可能会瞧不起你,能不提就不提了。”

        其实也没有,因学里的饭食还挺好的。

        叫人艳羡。

        “拿给凌府那边眼看的花样子都过关了,已经在办货,这几天就送过去。”

        十三郎来喊凌延,又扑了个空,嘟哝了几句,去带弟弟们了。

        张氏道:“让嘉娘说。”

        怎么运气这么好呢?听说还娶了秦家女,十里红妆的嫁妆。

        放下了张安,没有直接回府,去找了凌明辉,道:“你办法想出来没有?”

        张氏道:“嘉娘能干。”

        因也不能直说他没办法,那样还怎么从凌延这里弄钱。

        然后告诉了他那个张生如今竟去了凌氏族学念书去了,道:“你只快帮我想办法,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把妻子让给我?”

        又一想,不能骂,因他两个是同一个娘生的。

        凌延带了张安回城,一路将他送回到巷子口。

        张安力邀凌延到他家里去坐。凌延心中有算计,怕见到林嘉,林嘉对他生戒心,遂拒绝了。

        又问:“可辛苦?”

        张安点头:“嗯嗯,我晓得。”

        张安的嘴巴都张开了。

        张安一回家,小宁儿就窜了。

        张安承认:“是。”

        唉,他若是有这样的岳父就好了。

        林嘉问:“比原来书塾讲得如何?”

        凌明辉心想,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这说的是旁人的妻子。

        张安抱怨道:“好累,功课特别多。”

        不意凌延道:“这不用你,我已经与他认识了。”

        张安必须得承认:“那是讲得好得多了。”

        直把凌明辉气得想骂娘。

        林嘉抿唇一笑,柔声道:“相公以后就好好读书,家里的事,不用管了。”

        “待这一笔再结算,家里就能周转过来。生意慢慢可以回到正轨上。”

        林嘉一惊,问:“你怎么答的?”

        小宁儿已经端了汤水进来:“姑爷喝汤了。姑爷辛苦了,多补补身子。”

        “凌府四房那笔单子衣襟结算了现银。”

        他如今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了,理论上来讲,他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张安叹道:“是,我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的书。”

        林嘉便一件件将事情与张安说了。

        张安一桩桩一件件听来,竟隐隐找到些从前父亲还在时候的感觉。什么事都有人管有人做,不需操心的那种感觉。

        凌明辉根本没去替凌延想什么办法,人家都嫁了,还想什么想。

        张氏也道:“多喝点,你媳妇叫从下午就开始给你熬了。”

        想想以前也是傻,居然想让凌延娶茹表姐,给秦家女提鞋都够不着,要搁着是他他也不乐意。平白地闹生分了,差点丢了这个钱袋子。

        其实张安不提凌昭的真实原因,是从一开始入学就想到自己可能水平不如旁人,若说是探花郎荐过来的,反而可能引人耻笑了,遂干脆隐去了凌昭,只宣称和尚书府沾亲带故。

        “霉坏的库存都折价处理了。”

        他还想糊弄凌延:“在想了,我正想着怎么先接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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