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人生的转折点（选择）

夜该是漆黑的，偏偏眼前如此明亮，我跑过太多街道，忘记了自己来自哪里，又要去往何方，只看见自己越来越接近江边，前方有一座大桥，还有许多不同色彩的蘑菇，有的低着头，有的伸向空中轻微转动，桥洞下面有避雨的落魄者，而桥上有我接住这份糟糕，在这个黑色的夜里明亮的出丑。
  我在栏杆前停下，然后不顾肮脏坐在桥上，雨水没有感情的划过我的脸庞，它告诉我:你不该这样的。对不起，请老天原谅我最后的窝囊。
  即使时间过去很久，藏在虚伪天空中的怜悯也没有减少，雨依旧是那样无理的下着，只是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整个世界都好像变得吵闹，滴滴答答的碰撞声让我迷茫，我木讷的抬起头，看到了一位难得一见的美女，却并没有感到惊讶，因为这个如同仙女般的女人，早已毫无预兆的闯进了我的生活，她好像拥有神韵，每时每刻都能知道我的哀伤，就像这个糟糕的雨夜，她就在我的身旁。
  “赵余，跟我回家，别在这里淋雨了好不好？”
  我愣了愣，看着她满脸担忧之色，心疼我的情绪好像揪住了她的心脏，惹得她的眉头紧锁，丝毫不敢放开注视着我的机会一样。
  “余晴，我只有一个家，一个破破烂烂但是很温馨的家......我和你不一样，你的家很美，家人还很棒。可我的家人也是很棒的，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对我的期待和忍耐。”我愧疚的低下了头。
  话音刚落，余晴就用一种雨水和来往车辆的喧嚣都压不住的温情语气说道:“你的家在我眼里并不破烂，还住着那么好的伯母，和傻傻的你......你要是聪明，就该大胆的告诉我，你需要帮助，这并不丢人，真的。你要是抬起头看我，就会知道在你面前的我又长了痘痘，我并不完美，也不是永远都漂亮，甚至还不是个聪明的人，做事也有做不好的时候。我逃避的时候，可比你狼狈多了，也是这么大的雨里，就我一个人傻傻的淋着，她们都打着伞笑话我，真的很过分，不过我还是扛过来了，因为我是有人爱的，我不过是在跟父母赌气罢了。但你不一样，爱你的人太少了，少到伯母也独自心疼了你这么多年，好在老天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能够与你的妈妈为伴，去爱一个这世上最值得被爱的男人。”
  余晴用细嫩的手慢慢地将挡在我眼前的头发给推了起来，露出大半个额头，又顺着发鬓往下抚摸着我的脸颊，温柔的说道:“帅哥赏脸~跟我回家~让这个世界少两个担心你的人吧！”
  我内心无法平静，好像在一片苍茫的大海上，卷起了两股无法停歇的波浪，它们彼此澎湃着想要吞没对方，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这个望不见彼岸的海面上，肆意攻击着我最软弱的地方。
  “丫头，对不起，我终究无法放下对父亲的爱，你很好，好到不真实，但我的父亲也很好，好到我再也感受不到。”
  我起身将余晴为我打着的雨伞推开，独自走向下桥的路，这个夜里我会回家洗一个热水澡，然后远离这些让我软弱的感情。
  “赵余！我不要你的道歉，我要的只是你和我的家人都能得到幸福。”
  “你不要这样了，傻瓜赵余......你要我怎么办啊？我又该怎么办啊？”
  “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呢？”
  我停住了脚步，无奈的笑了笑:“因为我们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人，找不到可以完美解决的办法，我太过执着，我知道，你太过心软，你也知道，但我们就是在顺着我们人性的弱点，去做我们心里其实并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但是没有办法，谁让我们是最傻的人，偏要去做自作聪明的事。”
  余晴哭得并不大声，可是这抽泣的声音，还是那么令我心疼，我已经无法回头了，她父亲眼里的我，那么的糟糕，不可靠，而我眼里的余方恒，那么的虚伪，令我想笑。
  我没有再犹豫，毫不回头的走下了桥，余晴似乎就在我的身后，而我已经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在等候。欣月来得那么是时候，或许她早就发现我了，因为这里是东水门大桥。或许打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乱跑，而是前往心之所向。
  也有一种可能，大概这就是命运吧。
  欣月打着一把黑色的伞，而她旁边却停着一辆白色的迈凯伦s720。到这里我终于承认了自己的无知，那时罗琪的母亲愿意给我一辆迈凯伦作为赔偿时，我自以为是的拒绝了，装作潇洒的离去，可现在看来，才觉得自己很可笑，可笑到看到欣月旁边这辆迈凯伦720s的时候，我竟然会感到后悔。
  但这大概就是我的人性吧，没接触过这些东西，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当我真正了解了，才知道自己的确就是个傻瓜，怪不得余晴喜欢叫我傻瓜呢，井底之蛙还“呱呱呱”，那能不傻吗？
  “你是在等我吗？”我直白的问道。
  欣月将雨伞举过头顶，替我遮挡了所有的忧伤和不堪，说道:“走吧，先去医院拿点感冒药。”

  我停在原地，想回头看余晴有没有跟上，却又开始犹豫不决，但很快我就回过神来，接过欣月手里的伞替她打着:“我没有驾照了，你开车吧。”
  欣月看着我发愣，或许她没有看我，而是在看我的身后，我能感觉到此生对我来说最重要两个的女人就在我的前后，她们无一例外都想让我远离这场可恶的暴雨，可又好似并不能同心协力。
  “上车吧，今夜的雨是不会停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然后跟着欣月上了车，我没有坐在副驾驶，反而坐在后座，我不懂自己为什么这样做，欣月却很好的解释了出来:“舍不得就再看一眼吧，看一眼你就舍得了。”
  我沉默了半晌，还是回头看向车窗外的余晴，她隔得不算远，但也和我们保持了距离，她就站在那里不动，甚至似乎失去了表达的能力，只能在这个逐渐变小的雨天，默默地哭泣。
  随着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多，我还是下了车，和她保持着一个绝对遥远的距离，说道:“你知道的余晴，我这样的人，从来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是啊，我该怎么选呢？一边是仇人的女儿，一边是我救母的恩人，不用我来选吧......老天已经做出了选择了啊，这个雨天过后，是没有晴天的。
  “赵余，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我发愣的同时眼里也忍不住噙着泪，我将伞放的很低，低到我看不见她在哭，她也看不到我在流泪，就这样我们都成为了偷偷落泪的小孩，在这个我们渴望变得成熟的夜里，不停的做着幼稚行为。
  “我也不愿意再看到你了，反正你有帅哥追，有家人疼爱，还有很好的闺蜜，你肯定会依旧过得那么幸福，而我将远离你的幸福，去走自己的路。”
  “随便你怎么走，反正跟我没关系了.......”
  余晴停了停，又说道:“反正你有人陪了。”
  我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回道:“我走了。”
  “你给我像灰太狼一样滚得远远的！赵余，你这个混蛋根本就不应该在这里对你最讨厌的人......浪费时间了！”
  “回去的时候记得买感冒药。”
  “神经病，你就是个神经病！”
  余晴抛下那把守护她半天的伞，径直地走到我的面前，重重地给了我一耳光，我本以为她还会再打，所以我并没有闪躲，可她却淋着雨，最后对我说了一句话:“离开了你最恨的人，是不是就可以做一位开朗自信的帅气大男孩了呢？”
  我本想马上开口反驳我不是男孩，却没有勇气说自己是个男人，于是我只能转身，不顾此举是否成熟，只想远离这里，不再伤害我心里的余晴。
  上了车之后，欣月问道:“可以走了吗？”
  “还有什么意义呢？”
  跑车瞬间启动，我没有感受过这样的速度，以至于我不自觉的往后望，我不是想确定自己是否安全，只是确定余晴是否平安。
  我的内心告诉我，我该下车去给她撑伞，因为这个傻瓜她竟然忽视掉自己扔掉的伞，只留给我一个孤独又那么美丽的背影走向大桥，她实在太傻了，这样会感冒的，可我再也没有机会给她打一把遮挡雨滴的伞，因为迈凯伦跑得很快，仅仅几秒钟，就已经让我离她几百米远了，而那些我曾想与她缩短的距离，变成了一条再也无法靠近的死路。
  车子在城市中呼啸而过，跑过弯弯绕绕的高架桥，穿过陪伴红灯的斑马线，我们在这个霓虹灯也无法完全照亮的夜里成了道路上的焦点，好似没有人能够再看轻看我们，而我们终于挣脱了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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