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许淇回房间的路上，还在想为天瑶买手机是不是做错了。

        那晚回到房间之后他心里烦乱，不知不觉又走了出去，独自沿着他们晚间去吃饭的路散步，在桥边看了许久桥下的流水，月亮倒映在河面上，似乎要顺着水流飘走。

        他发现，自己其实希望那餐饭可以吃得更久一点。

        因为有几个瞬间，他觉得中间几年的分别似乎并没有发生，他全然沉浸其中，很久没有吃得那么香了。

        回去的路上，发现路边带着孩子卖花的女人已经收摊回家。

        他走着走着，又看见一家还亮着灯的手机营业厅，不知不觉间就走了进去。

        许淇把手机买到手才觉得为难，但是自己留着也很傻气，于是拜托前台小哥帮他送一下。

        好在她没有一直推辞下去。

        他想起下午她忍不住和那个男人争辩，口齿伶俐，思路清晰，后来气得不愿意说话了，气鼓鼓的样子也十分可爱。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终于听见有人在敲房门。

        脸熟的前台小哥笑盈盈地站在他房门口，把一个小皮夹子递给他：“这个您中午落在食堂了。”

        许淇不解，他低头看了看，说道：“这不是我的东西。”

        小哥有些尴尬，但他很快恢复了自信，他说：“怎么不是您的东西，里面还有您的照片呢。”

        许淇仔细看了看那钱包，认出来似乎是天瑶的东西，他脑中一片混乱。

        前台小哥的脑筋转得飞快，他说：“我知道了，是她的东西，你俩不会是前任吧？”

        小哥兴奋地说个不停：“一定是这样，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还喜欢她。你看她把你照片放在皮夹子里，说明她还喜欢你。哥哥姐姐，你们年纪也不小了，既然还互相喜欢，就复合呗，还犹豫什么呢。”

        许淇勉强跟上了他的思路，他嘴角漾起笑意，说道：“这位朋友你是言情小说和推理小说的忠实读者是么？”

        小哥的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是的呀！今天居然让我遇见小说情节，果然书不是白看的，钱不是白花的。”

        他把皮夹塞到许淇手里，笑着说：“你加油哦！”然后兴奋地跑开了，跑远了还又转头对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果然是年轻人，充满活力。

        被说年纪不小的许淇关上房门，从钱包里抽出自己的照片。

        那是一张拍立得照片，拍这张照片的拍立得是天瑶过生日那天他送的礼物。

        那天吃完饭，他低头为她点蛋糕上的蜡烛，小心翼翼地点满十九根，烛火微微晃动，热气轻轻灼他的手指。

        天瑶突然喊他，他含着笑一抬头，咔嚓，她拍下了第一张照片。

        天瑶拿着照片认真地甩，照片上他的脸渐渐清晰，一个十分幸福，心满意足的人，眼睛里闪着光。

        他久久地凝望着照片中的自己，那时他真年轻，长着一张不知忧愁为何物的脸。

        许淇把照片放在桌子上，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钱包。

        在最里面的夹层中，因为许久没有被拿出来而有点粘住的，是她的照片，出自同一个拍立得。

        许淇轻轻晃动照片，把它从夹层里抽出来。

        他一直知道照片在那里，但很多年都没有拿出来看过。

        多年前的天瑶在照片中向他微笑，圆鼓鼓的脸，大眼睛含着笑，一只手还举着吃蛋糕的小叉子。

        酸楚和甜蜜的感觉同时涌上他的心头，他要去找她。

        他手里捏着两张照片去找她，在她房间门口，他正准备敲门，却听见门内她温柔的声音说：“喂，是辛宇么？”

        许淇准备敲门的手垂下了，他的一颗心也直坠下去。

        他去了附近的酒吧，独自在角落一杯接一杯喝酒，酒精流进喉咙，灼烧着空空的胃，胃痛的感觉抵不上心痛。

        有女生过来搭讪，一看清他神色，便赶紧端着杯子离开了。

        隔壁桌坐下一对男女，吵架的声音太大了，许淇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

        男人的眼里竟然含着眼泪，他说：“我为了你，放弃了大好前途，你居然说我没那么爱你？”

        女人说：“你怎么能说是为了我？”

        “那年我们大学毕业，我本来想去美国读博，你爸妈说两年内不结婚就分手，结婚要我拿三十万彩礼。我跟你商量，你却说你都听你爸妈的。”

        “我没有逼你呀，这是你心甘情愿的，你怎么可以说是为了我放弃了大好前途。”

        女人也忍不住哭起来：“你现在收入这么高，比你那些读博士的同学强得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什么每天下班要在外面喝酒，不肯早点回家，我每天在家里带孩子，一天跟你说不上三句话。”

        “你只看到我的收入，看到我的光鲜，你知道我在公司勾心斗角有多难受吗，你知道我看到我师弟做科研有多羡慕吗，你不知道，你只关心我什么时候能再升职。”

        女人哭得更厉害了：“我知道你是嫌弃我了，我在家带孩子和社会脱节了，可是我能怎么办，你妈去世得早，我不在家里带孩子，难不成把孩子丢给保姆吗？”

        她说：“你说我耽误你大好前途，但你至少还有前途，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了。”

        男人沉默不语，女人突然站起身来，抛下一句话：“我们离婚吧，我也不再爱你了。”

        许淇的手指渐渐捏紧酒杯，是上天要他旁观这一幕么，这会是平行世界没有分手的许淇和陈天瑶吗？

        他得知当年的真相时，本应该体谅她的苦心，可他只想到她不信赖自己，怨恨她过于理智。

        他如果换位思考，早就该想到，这些年天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她的亲人生了重病，倾家荡产之后还欠下大笔债务，她独自在北京工作，收入的大部分都拿去还债，还得记着有一个因为被抛弃而怨恨地把她全部联系方式都拉黑的前男友。

        而她从前，连代码跑不通都急得哭鼻子，生活中的大苦恼不过是做不来作业题。

        他恨她依然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开开心心，却忘记天瑶本来就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表现伤感。

        从前她被人欺负，不是只背地里抱着他哭么，还不准他去理论。

        她连不小心说错话伤害朋友感情都要内疚好多天，挑许久的礼物去道歉，这么多年，她背负着对他的歉意，是如何度过的呢？

        他怀疑从前的自己脑子有点问题。

        他也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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