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子势笑了笑，道：“对，像我这样的。”
郗荣上下扫了他几眼，最后得出结论：“怕是天下再难寻得第二个。”
子势哈哈笑了几声，道：“这你倒说的不错，你父亲可与你讲过我的事？”
“讲过一些，”郗荣道，“你那时候也是很威风的一把剑啊！”
大概二十万年前吧，玉泽上神入剑冢七日得了破势，一时之间在三界掀起了轩然大波。
剑冢这个地方处于魔界与神界的交汇处，所以每个神入剑冢取神器都是件极为冒险的事情，一般的神仙更是连那地方都踏不进去，破势出世之时天降九十九道惊雷，天色为之暗了三天才转晴，这世上并没有天生的魔，却有天生的神，若将剑也分为一界，破势便是那剑群中唯一一把可称得上是神迹的剑。
因他威力巨大，且周身萦绕着一股浓到使人看不清楚剑身模样的黑雾，所以三界之中一直有传闻流出，那是属于魔尊的剑，仙界没人能拿得下它，更没有人能靠近它。
郗荣道：“我一直忘了问你，当年我爹是怎么把你带出来的？”
这确实是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子势对此的记忆却一点都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被磨损褪色，他道：“你父亲翻遍了整座剑冢，最后终于找到了藏在一个石头夹缝中的我，我将那黑烟又铺的厚了一层，想告诉他，我可不是那么好取的剑，结果我冒了半天也不见他有所动作，不退也不进，脸上看上去还很惬意，我就有点恼。”
郗荣问：“然后呢？”
他唇角带笑的说起这段，“然后我从天上劈了道雷下来，正劈到了他身上。”
郗荣“哦”了一声，道：“然后呢？”
“哎，臭丫头，这时候你不是该问你父亲有没有事，伤的要不要紧吗？”
郗荣不屑道：“一道雷而已，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还能怕这个？”
说到这里，子势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他道：“我那雷可不是那么好受的，就算是你父亲当年那样的人物也还趔趄了一下，但是他也没走，他就站在那。”
当时的他也有点懵，他本来就想在这石头缝里老老实实的待着，就像是现在，与其出去闯荡，他更愿意在这幻境里待着一样。
他真的是个很怕麻烦的剑，也真的是个乐于安于现状的剑。
他当时问他：“你怎么不躲？”
玉泽上神抬手摸了一下唇角的血，听见他说话显得有些惊讶，“你居然会说话？”
这时子势从剑中走了出来，他皱着好看的眉头，淡淡的瞳色让他看起来本就透明的身体更加的没有实感，他道：“是啊，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玉泽上神愣了一愣，随后轻轻笑了笑，道：“确实，有剑灵的剑有很多，何况你是破势。”
这次换他有些惊讶了，他道：“你们外面的人居然还给我取了一个听起来不错的名字。”
玉泽道：“你的剑身，确实符合他，可你这剑灵吗……”
子势见他犹豫，问：“剑灵怎么了？”
玉泽上神笑了笑，委婉道：“大概得换个名字，就像我们外面的世界一样，有个名号，也得有个自己的名字，符合自己气质的名字。”
子势觉得挺有意思，问他：“那你觉得哪个名字符合我的气质？”
玉泽上神打量着他，思虑了片刻才道：“叫子势吧，听上去跟你很搭调。”
子势喃喃的将那个名字反复叫了几遍，最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我觉得也是，那就多谢你啦。”说完他便打算回那石头缝里继续猫着。
玉泽上神道：“你不想出去看看吗？”
他啧了一声，“外面有什么好看的，我更喜欢在这里睡大觉。”
玉泽上神拦住他，对他道：“你可不能耍赖啊！”
子势疑惑道：“本剑灵行得端坐得正，怎么就耍赖了？”
“你方才劈我那下，不就是为了考验我吗？现在我已经被考验过了，你总不能让我白挨这一下吧？”
他听的有点纳闷，那时候他脸皮薄，经历的事情也少，最多也就不过是跟剑冢里的其他剑灵聊聊天晒晒太阳，还没有学会耍赖皮的技能，平白无故的劈了人又不好反驳，于是只好道：“我可以帮你一个忙，你想要哪把剑，我告诉你在哪，让他跟着你走。”
玉泽上神看了他半天，始终唇角带笑，看的他有点头皮发麻，赶紧又补充了一句：“除了我，这里的剑你都可以拿走。”
玉泽上神道：“为什么就不能是你？”
他一本正经答他：“我喜欢清净，我不喜欢打打杀杀。”
听完这句，玉泽上神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子势没看明白，问他：“你笑什么？”
玉泽上神又笑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你可知外面的人怎么说你的？”
子势挠了挠头，终究还是有点好奇，问：“怎么说的？”
“他们说，你周身魔气慎重，不愿让人靠近，现在魔尊之位已空缺许久，他们猜你在等一个人，一个号令众魔的人。”
子势一听，立马呸出声来，“我怎么可能会跟那些东西站在一起，说我是等一个来斩魔的人还差不多！”
玉泽上神微微一笑，“那么，你今天等到了。”
子势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掉进了一个巧妙的陷阱当中，一时之间骑虎难下，想回石头缝又觉得那样太狼狈，愣了愣，便听那人又道：“起码出去一趟证明一下自己呗，等想回来了随时可以回来。”
这样一听，好像也还不错，他起码得出去露个脸，让人知道他就算不是正道的剑，却也绝不是魔道的剑。
他打量了眼前这人几眼，能受得住他一道天雷还能站着跟他聊了这么久，最起码证明这人修为是不弱的，而且能进这剑冢的神仙都是同辈中的翘楚，仔细算来，上一个进去到这里的神仙，那也得是一千年以前了。
他对他道：“你在外面是个什么身份？若是我就这么轻易的就跟你走了，他们会不会认为你就是我要等的那个魔君，到时候把咱俩一起杀之后快了？”
玉泽上神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当即便笑出了声。
那时候的玉泽上神还很年轻，眉目之中都是闪着星光的人，可笑起来却莫名的让人觉得他很温厚。
后来子势才承认道，那时候他便已经要决定跟他走了。
玉泽上神并不当他这话是玩笑，反而认真的介绍起来，“我二弟是天界新任的君主，三弟有三界最好的医术，四弟嘛……”说到这里，他无奈的笑了笑，“是个有趣的人物，到时候你见了面便可以知道了。”
子势装模做样的思考了一会儿才点头，承认道：“听上去好像还不错。”
于是，破势一出剑冢惊动天下，一出便是十几万年。这十几万年间，他只有在跟玉泽上神怄气的时候才提到过一次要回剑冢，其他时间却是再没提过。
大概是外面的世界确实是比剑冢之中要有意思的多，所以才让他提都不舍得提。但他如今却甘愿将自己封印在这里。
郗荣听明白了，总结道：“简而言之，你就是被我爹诓出来的呗！”
子势：“……”瞎说什么大实话！
郗荣继续道：“那剑冢……真的是被毁了吗？那么大的一个地方，就全没了？”
提及此事，子势看上去有点难过，“嗯，神魔大战的时候，波及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像是你父亲那样的神都在那场战斗中陨落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这些年，玉泽上神用绝对的实力和人格魅力，让子势觉得跟着他确实是件不错的事情，他虽然爱数落郗荣，尤其是她小的时候，刚学会走路摔一跤，他都会在旁边嘟囔一句：“看这笨手笨脚的，就这资质，你怕不是被捡来的吧？”
严格意义上来说，郗荣这股子不服输的劲，跟眼前这人关系可大了去了。
一直到她接管拂云殿这些年，他嫌弃她的次数才少了，到后来抱怨也只是小小的抱怨，并不像从前那样逮住个机会就恨不得笑的满地打滚。
这些年，二人都不同程度的沉默了一些。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望着远处的山峰，迷茫的视线找不到具体的落点，“剑冢都没了，你这样的剑让我哪里去找啊。”
子势却不以为然，劝她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嘛，慢慢来，缘分到了自然就来了。”
郗荣道：“若是命里没有呢？”
“这不太可能。”
“为什么？”
“看你这样子就不像是个没故事的人，”子势道，“这是你的时代，从古至今，你这样的都会有点什么奇遇，就像……就像你爹遇到我一样。”
他说的一本正经，却也没什么依据，全凭直觉，郗荣有点丧气，打算起身告辞，却又听他道：“算了，看你外面日子过得不容易，我便送你个东西。”
郗荣一听，忽然就有了精神，问他：“什么东西？”
子势摊开手，那双骨节分明苍白的有点病态的手心里有一片银色的铁片。
“神魔大战的时候，我也受了伤，缺了一角，就是这一片。虽然后来你爹给我补上了，但如今我的真身在你殿上供奉着，我便又将这块取了下来带在身上，”随后他微微一笑，对她道：“有事唤我，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可以短暂的出去帮你一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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