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151章
司命在白元国落了角，即便郗荣已经告诉他妖物已除，不必过多担忧，可他还是不信，坚持要待在这里查探情况，以便最后向柏源帝君交代。郗荣拗不过他，不过提醒了他一句，让他最好别去皇宫，她心说怕他接受不了，实际上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是：“宫里如今还没有完全恢复，等恢复好了我会给你个信，到时候再亲自带你去看。”
这个理由听上去有些牵强，但司命还是叹了口气，应了她一声，如此，便在安之客栈住了下来。
他们来时绕过了延山，这座天圣国与白元国的天然分界线，里面曾藏着屹川与旦古的巨大阴谋。
自从她知道了有关血滴契约的事，她便一直在回想这些日子有关屹川所有的一切。他是如何出现的，他利用紫临君的梦境做了什么，最后一切回到原点——
曹谨言，小虎子，都是被良景镇上的人无辜迫害的对象，或许他是同情他们，所以给他们一个容身之所，可屹川，一个元始魔尊，代表着这个世上最绝对纯粹的恶念，他怎么会同情两个在他眼里，弱小如蝼蚁的凡人？那些摆在那里的石俑，究竟为何用？那里的郗荣是从前的她，性格外形甚至连修为，都与当时的她一模一样，屹川费尽心思的做出这些东西，总不能是用来摆着玩的吧？
还有通往燎宜幻境的那些山洞，最终为何都会通往一个入口？若是那幻境是他苦心经营起要隐藏的过去，那为何要最终引他们去向那里，若是他真的不想他们去，不是应该千方百计的阻止吗？
还是说，相比于发现这个幻境，他更不愿意看到他们发现其他事情。
比如什么物，再比如，什么人。
时隔多日，郗荣负手站在延山之巅，再一次望向这个荒凉的小镇，心中复杂万分。
小六在这山顶冻的瑟瑟发抖，不断的搓着胳膊缓解寒意，见郗荣站了一会儿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开口道：“仙子，仙子啊，咱们下去看好不？这山顶上实在是太冷了。”
郗荣的思绪这才从远方飘了回来，“抱歉，想事情想的有些入神。”
李彦辰道：“我们还下去看看吗？”
郗荣为他们二人造了结界，以防这寒山的冷风将他们吹病了，“去，而且我要再去墓里一趟，有些事情我还没有想明白。”
李彦辰当时是跟着唐官下的洞口，她只知道每个人都是通过猜谜底进去的，却不知他们遇到的是什么，郗荣便问他当时的情景。
李彦辰仔细的回忆了一番，道：“是个剑阵，不过我从未见过，也不知道是哪家门派的，很是邪门，我与那位神官都受了伤，那阵见了血，便将我们吸了进去，当时我们还以为这条命要交代在那了。”
郗荣问道：“是什么样剑阵，你可还记得？”
“记得，后来我仔细将那阵法推敲了一遍，发现阵法之初乃是北斗七星之型，一化七，七化十四，虚实倒置，无本无未，唯有找到最初的那一个实点才可突破。”
“北斗七星阵？”郗荣脸色一变，连忙问道，“你可记清楚了？”
李彦辰道：“我与那位神官多次突破都未有结果，当时我便已经将这阵法反复推敲了许多遍，绝不会错，那阵可有什么问题？”
郗荣沉默了片刻，半晌道：“没什么，只是很少听到这样的阵法。”
李彦辰也道：“的确，我查过典籍，书上从未记载过此法。”
小六道：“这么说，我们去的那个洞也有些蹊跷，那个洞里长满了类似常青藤一样的东西，整个洞里密密麻麻爬的到处都是，我们沿着洞口往里走，逐渐看见了一片金色的光，后来……”他支吾了两声，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类似于翅膀的影子，便晕了过去。”
郗荣道：“你可看清楚了？”
小六犹豫了犹豫，道：“其实我也没看清楚，可我们门口的禁制谜题是‘白头鸳鸯失伴飞’，谜底是一个鸟字，这我很难不把它和那个影子联想起来，何况我现在再怎么想，也觉得那必然是只金色的大鸟，是只凤凰也说不准。”
郗荣仔细思索了片刻，发现这些事情之间好似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一些关键的地面她还未想的清楚。
小六见她沉默不语，便问了句：“接下来我们该去哪？”
郗荣道：“先去长明城一趟，要先确保天圣国皇室的安全，天圣国才能最大限度的稳得住。”
白南与希尧早就到了地方，在城中调查了一圈，此刻正在天圣国的安之客栈等着他们。
郗荣带着两个凌云剑派的弟子与他们成功会和后，水还未来得及喝一口，便被白南拉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原来他们出城之后，这里的夜里忽然有几家集体出了事，正是之前他们发现有异样的那几家。在他们出发之前，郗荣早就让守月将这城里不干净的东西清理了个遍，没道理会再出事端。
可问题是，这件事偏偏就是发生了，而且更奇怪的事，那些被收掉的矮槐树，一夜之间又冒了出来，甚至长的比以前更高更大。
“我仔细观察了这些树的布局，你猜怎么着？东西南北各一棵，除了这四课，再就是每两棵树之间等距离的又多出一棵，刚刚好凑成一个乾坤八卦图，又刚刚好，天圣国的宫城里面，就是死门的所在之地。”
说着，他还化出笔墨给她将长明城的情况详细介绍了一遍。郗荣皱了皱眉，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那些查出问题的府宅，发觉出事的有四家从前并无异样，这八卦阵缺边少角，很难能与阵法相结合起来。当时她一心想主动出击尽快将江山槐宇找出来，却没曾想，他打的竟是天圣国皇室的主意。
郗荣自责道：“此事是我疏忽了，我以为问题出在白元，想趁着他还没有下一步举动先一步将他拿下，便可后顾无忧，没想到却中了他调虎离山之计。”
白南将笔放到一旁，道：“现在发现也不晚，还好你抓他心切，催促我们半刻未曾歇息，这才能赶得上。阵法虽已摆成，但只要我们先将这些阵眼压住，他便入不了皇宫成不了气候，放心吧，我与希尧已经又将此处情理了一遍了，此刻他正在宫里守着，只要死门的树长不起来，阵法成不了，这些东西也不过是几棵树而已，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出他的藏身之处，所以依你之见，他会躲在哪？”
郗荣仔细回想了整件事情的始末，最后眉头一皱，心觉不对，连忙道：“我们也去看一眼，那阵法似是能使人致幻，我怕希尧大哥会中了他的圈套。”说完便消失在了房里。
白南没想到她说走就走了，“哎”了一声才赶紧跟上了，他怕她听不见，边跑还边给她传音：“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再走啊……”
郗荣入了宫墙，寻到了一处宫殿外，死门的阵法便在那座殿里。
她抬头看了一眼，上面赫然写着“娇心殿”三个大字，宫门紧锁，似是哪位公主妃子的住所。
她穿墙而入，一入宫，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派萧条景象，唯有一棵槐树，长的高过了城墙，郁郁葱葱，不受秋风所催，给这院落平添了些珍贵的活气。
希尧正坐在院中唯一的一块石桌旁，低着头垂着眸，手中捏着一片有些发黄的树叶，不知在想些什么。
郗荣怕他有事，靠近后下意识喊了他一声：“希尧大哥？”
希尧微微一愣，抬头看向她所在的方向，沉默片刻才道：“许久未听你这般唤过我了。”
郗荣笑了笑，道：“不是我不唤，是你不想认我而已。”
希尧又重新将头垂了下去，轻声道：“我没有不认你，我只是有些气，你辛苦了那么多年，有大好的前途和自由，本不应该如此，拂云殿的事我可以替你，可你以后该要怎么办？”
他顿了顿，最后道，“算了，你也没做错，我也不知为何这般的想不开，要钻这个牛角尖。”
一阵秋风吹过，树叶被吹的沙沙作响，郗荣的脸色却兀的一沉。
白南跟在她后面，刚落脚便看见她提着黑玄，三两步的迈到了那棵槐树面前，手起刀落，那棵两层阁楼高的树，就这样被她应声砍了。
白南惊讶道：“我临走时我们已经砍了它一次了，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又让它长起来了？”
希尧神色一滞，抬手抚了抚额。她将那断下来的整个树身抬手一点，红色的火焰便将其包裹其中，不出片刻便将它焚烧殆尽，一缕青烟冉冉飘出，烟消云散，一切化为虚无，至此，希尧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希尧大哥，没事吧？”郗荣连忙上前问他。
希尧看着身旁的情景，这才反应过来，“是我一时不察，竟上了他的套。”他顿了顿，脸上浮现了些笑意，“不过，许久不曾听你这么唤我了。”
明明是与方才一样的回答，不知为何，郗荣却忽然笑出了声，“你不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吗？”
希尧道：“耳熟，方才我在那幻境中，同你说过一样的话。”
“那现在，你气消了吗？”
希尧叹道：“一开始确实气你做了糊涂事，后来见你比从前开朗了许多，便早就不气了。再后来得知真相，知又是你一人将那些破事扛了下来，心中觉得对你有愧，是大哥对不住你，拂云殿束缚了你太多，如今大哥见你真正的重获自由，大哥很欣慰。”
他目光坚定的看着郗荣，道：“从今往后，你尽管做你想做的，其余的事，大哥会助你。”
听完这些，郗荣脸上的笑意凝了片刻，希尧性格一向内敛，忽然说出这些话，倒叫她有些不太适应。
“怎么忽然说这些？”
希尧望着这一地的焦木，脑中浮现出的是它一开始茂盛的模样，世态变迁，匆匆时光，他错过了太多将这些话说出口的机会，使她背负着沉重的负罪感独自过了这些年。
“在方才的幻境中，明明我还深陷在从前，突然听你那般叫我，我才忽然发现，一直以来，我等的便是你这一句。”
“若是我能早些将这些话说出来，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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