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脑补出来卑微的爱
在闵妄然初入宗门的时候，逐华君总觉得他有些眼熟。
这个孩子，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魔界通道大开，魔物横行之时，他曾带领天煜门弟子下山除魔，在一个血流成河的村庄中，有一个孩子被压在了废墟下，一度断了气，最后又奇迹般地恢复过来了。
他把那孩子抱在怀中，孩子费力地睁开眼盯着他，似乎想把他记下来。
而他又急于铲除魔物，只粗略地看了一眼，就把孩子丢给了随行的弟子。
逐华君记得那孩子的相貌，现在想起来，眉眼与闵妄然有几分相似。
莫非……他随手救下的小孩就是闵妄然？
难怪闵妄然一直要留在天煜门，也难怪为何他后来要对君弦下这般毒手。
闵妄然大抵是以为君弦夺取了原本属于他的宠爱，他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他的师祖，不再永远关注着他，以为只要君弦不在了，师祖的目光就能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逐华君的神色暗淡下来。
愚蠢至极。
一个宗门的开山师祖，有着千年修为的化神期修士，怎么可能永远看着他一个人？！
害死君弦他就会重新博得关注吗？只会让他自己更讨人嫌罢了！
逐华君甚至觉得，若是他当初并未救下闵妄然，让他死在魔兽利爪之下，君弦……也许就还能完好无缺地站在他的面前。
闵妄然现在有点儿懵。
进账的声音让他一下子止住了哭声，但他哭的时间太久，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还会时不时抽噎两声，他把系统叫出来，问道：“这……怎么回事？”
系统也有点些不知所措，从来没有人能一下贡献这么多灵石，他在闵妄然面前飘了两下：“我哪知道？但你看，我说的对吧？钱总是会回来的！”
闵妄然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他不敢回头，只是警惕道：“情绪波动这么大……逐华君回来了？”
系统环视一周，并未发现逐华君的身影，又用特殊的技术扫了一圈，这才锁定了逐华君的位置，逐华君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显然不是刚回来的。
系统心里一凉：“完蛋，他听见你说什么了！”
闵妄然慌了那么一瞬，但随即又反应过来：“别慌，别慌……他既然没有立刻冲过来掐住我的脖子，要么是没听懂我说什么想要再听一会儿，要么他误会我的意思了。”
系统立刻道：“你刚刚说‘想要师祖回来’！就是这句话让逐华君的情绪产生了剧烈的波动，不知道自己胡思乱想了些什么。但钱回来了！这总归是好事！”
现在的闵妄然已经没有心思再管什么钱不钱的事儿了。
他首先得弄明白逐华君到底想了些什么，想不明白他就没办法对症下药，没办法对症下药他就无法从逐华君那里捞到钱。
更严重点儿，逐华君甚至可能一剑杀了他。
而逐华君见闵妄然慢慢止住了哭声，便除去了隐身的术法，迈步走到了他的身后。
“哭够了？”
闵妄然身体一颤，瘦弱的双肩微微颤抖。他强忍着眼泪，哽咽两下，问道：“师祖……都看到了？”
逐华君嗯了一声，绕过他走到了冰棺前。
闵妄然追问道：“师祖看到了什么？”
逐华君神色一凛：“你在逼问我？”
闵妄然恐惧地连连摆手：“不……我、我没有！我不敢……我只是想……”
逐华君叹了口气。
闵妄然察觉到了，现在逐华君的心情并不太好，但是也说不上是生气，更多的是一分……气恼？或者说懊悔？
只见逐华君悲痛道：“从你说再也回不去的时候，我都听到了。”
闵妄然松了口气。
从这个时候听还好，他没有提到一个“钱”字，逐华君应该想不到他是为了钱回来的。
逐华君抚摸着冰棺，没有斥责他的意思，更像是在同他诉说往事：“我曾经也像对待君弦那般对待你……”
闵妄然：“……？”
逐华君老糊涂了吧？！
他对沈君弦怎么样，对闵妄然又怎么样，去天煜门随便拉个人过来问问有谁不知道？
闵妄然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他发高烧，被花柳院里的人扔到路边，恰好薛正减路过把他捡回了天煜门，糊里糊涂地成了天煜门弟子。
是谁盯着他看了许久，问薛正减怎么捡了个冒牌货回来的？
不是你逐华君还能是谁？
逐华君继续道：“若你心怀正道，潜心修炼，怎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闵妄然翻了个白眼。
天煜门养炉鼎养药人，逐华君能不知道？舔着一张大脸说什么心怀正道潜心修炼呢？
一转眼，闵妄然又想到，这算是在过任务，不能做出和替身人设相悖的行为，翻白眼应该不行，所以他立刻跪在地上，露出一副怯懦的模样，不敢动了。
他真猜不出来逐华君到底在琢磨什么。
秉着言多必失的原则，闵妄然选择了沉默，他不说，逐华君就会自己往深处想。他若是随便张嘴，兴许就打破了逐华君心中那点儿乱七八糟的猜想。
罢了，让他自己脑补吧。
逐华君见他满脸愧疚与羞愤，更坚定了心中的猜想——他是被点破了藏了许久的心思才会有这般神情。
闵妄然许久不说话，寂静的洞府中，偶尔还能听见低低的泣音，逐华君转身叹息道：“本座无法回应你的心思。”
闵妄然更懵了，根据逐华君的描述，他应该希望自己现在非常失落，他便再哭了两声，说道：“是……师祖。”
“你害了君弦，即便一切都是为了本座，也依然无法原谅，你的余生，便只为恕罪而存在。”
闵妄然咬住了嘴唇，抽噎了两下。
他……好像知道逐华君自己编了个什么故事了。
这个老逼登，哪里来的自信？
不行，他不能笑。
要是他笑了，这一单又白干了。
他死死地咬住嘴唇，浅薄的唇色晕染出一道血痕，逐华君见了，半蹲下抬起闵妄然的下巴，说道：“念在你此番情分，我可以让你少受些罪。”
逐华君手腕一番，半朵雪莲和取心头血的工具陈列在旁边，他取出一颗药丸让闵妄然服下，令他脱下上衣，露出瘦削的肩膀和并不怎么宽厚的胸膛。
闵妄然比一般人瘦一些，身上也总带着深深浅浅的伤。
可以看出，他这几年过的并不好，吃不饱饭是常有的事儿。
这些在逐华君眼中，自然也变成了为他而生的心病，他会对闵妄然手下留情，但闵妄然也必须在天煜门用余生来挽救之前的过错。
逐华君的手掌轻轻贴上了他的胸膛，一股浑厚的灵力涌入心脉，他道：“我替你护住心脉，可缓解取心头血之痛。”
闵妄然的神色失落又有些不甘心，他怔怔地盯着逐华君看了一会儿，最后又低下头，什么也不说。
取血的过程漫长又煎熬，逐华君一言不发地取完了心头血，装在小玉瓶中，站起了身。
闵妄然裹起衣服立刻道：“师祖要走了吗？”
逐华君没有回答，只是回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便毫不犹豫地走出去了。
果不其然，身后响起隐忍的低泣。
闵妄然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了一段时间，直到听见灵石入账的声音，他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问道：“可以了吗？”
系统道：“可以！不用继续装了！”
闵妄然这才松了口气，揉了揉发疼的眼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大概猜到逐华君自己都想了些什么了。”闵妄然道。
系统“哦？”了一声，飘到他的面前：“说说看。”
闵妄然先是问了系统一个问题：“如果你听到有人一边哭一边说想你，你会怎么认为？”
系统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道：“他喜欢我？”
闵妄然点头认可，说道：“也不怪逐华君会误会，他来的太是时候了，骤然听到这两句话难免会多想。”
系统又道：“那也不对……知道一个人喜欢自己，也不该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四十多万……恐怕沈君弦死了都不一定能让他贡献这么多。”
闵妄然耸耸肩，说道：“或许他还自己补全了一些细节什么的，比如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再比如我可能因为喜欢他，而对沈君弦下手之类的，他再把我对沈君弦下手这件事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加上这些总该有四十多万了吧？”
系统粗略地算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应该够了！”
闵妄然抿唇笑了笑。
逐华君现在产生了误会，对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一方面，从逐华君方才的表现看来，他其实是有些享受别人的喜欢的。闵妄然觉得，可能是因为沈君弦太难搞定，身边的追求者太多，一时有个人喜欢自己，还是和沈君弦样貌相似的人，逐华君可能觉得还不错，而他也能借此提点儿要求，以便接触到更多的。
另一方面，既然逐华君知道这件事了，会一边享受他的喜欢，又会一边糟蹋着他的喜欢。
毕竟，他幻想中的那个“闵妄然”，把这份感情苦苦藏了这么多年，甚至不惜对沈君弦痛下毒手也要换回他的关注，这么卑微的情愫，这么唾手可得的爱意，又有谁会珍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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