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决绝
十月六日，他终于再次光临了。仍旧沉稳内敛，却有着让人不可忽略的王者之气。我知道，事情确实告一段落了，该落网的人都落网了，该处罚的人都处罚了。
他——他离那个梦想的宝椅又进了一步了。
“你，可以回去了。”他复杂地朝我说。
我轻笑，欠了欠身，“多谢四哥多日来的款待，弟妹感激不尽。”
“兰儿，事情并没有完，你知道该怎么做。”他凑近我的脸说。
我轻颤一下，“你—想我怎么做？”
“梅香同你一起走。”
“不！”
“听话。”
“你不相信我？”
“兰儿，这世上，除了老十三，我，也同样了解你。”
“……”
“你错在太多情，去吧。”他推开我。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直想尖叫
他露出一丝邪笑，“你知道的，不是吗？将来，你要求我的事情，不会少。”
我心恐望着他，他是个魔鬼，来自地狱深处的魔鬼。
突然手圈一凉，我低头一看，是一个白玉镯子，我直觉想要摘下来。
“你最好别动。”他低声警告。
我捏住镯子，似乎想要将它捏碎，咬紧下唇，却是无法再逞口舌之利。
凭什么，凭什么他这么自信。
他是疯子。
我放弃了，狠狠抹下袖子，眼不见为净。
咬咬牙问，“他怎么样？”
他轻笑，“他在那里静养，能有什么事？”
“我想见他一面。”
“不可能。”
“只是一面。”我急切想见他。
“……”
“求你。”
“这么轻易就求人可不好。”
“你想怎样？”我无力。
“吻我，像吻十四弟那吻我。”
“你……无耻！”
“这是第二次，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你知道后果。”
我气急败坏的转过身。
“只是一个吻。”身后传来的声音，竟有一丝乞求意味。
我停住身子，我恨自己，为什么要被他影响，去他的可怜，去他的无奈，他没爹没娘爱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听他的，我为什么要流泪。
“兰儿……”他幽幽叹息。
他真是个魔鬼！我攸地转过身飞快凑上唇，为了那份心软和想见十三的心，怕慢一点那一点点的心软就会所剩无存。
点水完毕，刚要退回，他却大手一捞，将我搂向他，紧紧贴紧他，一手按住我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我错愣，他对不留给我反抗的时机，霸道的舌头袭卷而来，疯狂的，像是要毁灭一切的加深着这个吻，似乎要掏尽我所有的气息。
我无法呼吸，够了，这个坏蛋，这远远超过一个吻，我下次再信他，我就是一个大笨蛋。
终于就在我差点为一个吻而丧命时，他推开了我，我怒目瞪着他，“你这个混……”
“嘘，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已经对你够宽容了。”他轻点我被吻红的嘴唇，朝我摇摇头。
我在心里骂他千万遍，谁想到平时不声不响的他，接吻竟然这么惊天动地，似乎平日里压抑的东西全都爆发出来一样，太惊心动魂了。
“这是最后一次，你以后不会再有机会，好好把握。”
我的人生彻底颠覆，未来对于我更加迷茫。
我和梅香被打扮成丫头模样带进了养蜂夹道。
养蜂夹道，顾名思议，有一条长长的夹道，两旁是两座高山，直插云宵，阳光射不进这里，只有阵阵冷风贯入，常年的湿冷，我哆嗦地走在夹道上，为十三心疼。
可怜好好的一个人儿，却要在此度过漫长岁月，夹道好长，等我看到一个不小的院落后，发出的感概，我已经冻得双唇打发抖。
“梅香，你就在这里等我。”
“福晋，你不要去太长时间。”
“我知道。”
我独自爬上阶梯，只此一次，下一次，他再来这里，我却是不得门而入了。
再见会是什么心境呢。
终于踏上最后一步，我一眼便看到十三在躺椅上无神的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上只盖一床薄薄的被子，我心一酸，我从未见过如此凄凉的他，如此年轻的他，却如此风霜的他。
皇家是锦衣玉食的，皇家却也是残酷的地狱。
我颤抖地走向他，眼泪不停滑下。
或是我的哽咽惊醒了他。我见他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我，双眼瞪得很大。
隔不过二三步的距离，我们却是彼此看着彼此，谁也没办法先开口说一句。
他以为是梦境，于我，却是绝境了啊。
只听见我的抽泣声，风声，他沉重的呼吸声。
只到他颤抖而又迟疑的唤了声“兰儿”却也是生疏的，天知道他有多久没有喊过我了。
我含着泪点点头。
“真的是你，兰儿？”他攸地坐起身，惊喜地看着我。
“胤祥。”我几步并一步向前，在他椅子前蹲下看着他。
他捧起我的脸，“我没有做梦吧，真的是你。兰儿，你掐掐我。”
我缓缓起身，轻凑过我的脸，颤抖冰冷的嘴唇决绝的吻上他的，以这种方式宣称我是真的存在。
他搂紧我的腰，轻轻回吻我，呵，我的十三呵，连吻都是如此轻柔和怜惜，让我怎么能够忘掉他。
我闭上眼，任泪水滑过我们的脸颊，嘴唇，直到脖子，再到我们的心房……
这个吻好长，如果我们可以不用呼吸，该有多好，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愿意停止心跳，就这样一直天荒地老的吻下去。
直到我们气喘吁吁，脸色通红，才放开彼此。我微张骄艳欲滴的红唇，满含情意的眼神，温柔地看着他，似乎这天地间就只有他，值得我一看。
他有一刹那恍惚，眼光流动，“告诉我，兰儿，这不是我的梦。”
“是梦，是一个美好的梦。”我闭着眼轻声说。是我用一个吻换来的梦。
他轻抚我的头发，满足的轻叹。
突然手一顿，轻轻推开我，“兰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
我食指轻按住他的唇，“吁，别说这些，我的时间不多。”
“为什么你会来这里，你没有看我给你的纸条？”
“若兰，对不起，我看了，可是我却没办法控制自己。”他的话种种意思情绪都有，却没有后悔。我知道就算他再来一次，也同样会这样做。
“我知道，我冒险给你送信，也只是赌一份运气而已；不过，胤祥，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
“兰儿，对不起，辜负了你一片心意。”
我坐直身，“你还没有见过你的小阿哥吧。”
“嗯。”
“我见过他了，我是看着他出生的，他很可爱，将来会是另外一个你。”
“希望他不要像我这样，错过一段情，遗憾一生。”他轻叹。无限惋惜地望着我。
“遗憾也是一种美，胤祥，遇上你，我不悔。”我深情而坚定地看着他。
“可是兰儿，我却恨啊，我恨自己的懦弱，恨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勇气，让你相信我。”
“都过去了，今天我来，是想告诉你。如果忘不掉我，请把我深深地深深地，放进你心的最底层。”我抚上他的胸，手指滑动，伸进他的衣襟，果然，我掏出深埋衣襟的手绢。
“若兰，你……”十三一愣，忙要抢回。
“如果我要撕毁掉它，你会怎样？”我微笑地仰头看他。
“就如同撕毁掉我的心。”
“那好，我—就是要撕掉你的心。”
“不！”十三痛苦的闷哼一声。
我停住手。凄凉朝他一笑。
“她就是这样，高举的手绢，缓缓的，毫不留情的在我面前撕掉我的心，然后她说，她恨我。”
“我的心已经撕掉了，你的心，还留着干什么？”
说毕，摊开手绢，缓缓的撕开。
我听见两颗心在啼哭，在痛苦，在撕裂，最终，破裂。
十三愣愣看着我做这一切，忽地狠狠甩了我一耳光。
“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你这个自私的女人。”他恨恨盯着我，转身拾起两片破裂的手绢。
“就算破裂了，它也是我的。”他喃喃自语，无视我的存在。
“为什么？为什么？”我喃喃问。
“它早已就在我心里扎根了，你要撕碎它，就把我的心挖出来，狠狠踩碎，否则你休想。”
“不，我不值得，相信我，胤祥，我不值得，你知道我今天为何而来，我和魔鬼达成了协议，我……”
“福晋！”
我停下，看到身后的梅香，痛苦的转过脸，猛地抱住他。
“胤祥，我爱你，我唯一爱的你，请原谅……”
“唔……”
我们再次陷入疯狂的吻中，这一吻，我们都闻到了决绝的味道，这是一个没有明天的吻，没有希望的吻，唯一的解决方法是一起下地狱。
我喘着气，“我们都应该面对现实了，我们都不要那么自私了，好不好，爱我，在心里偷偷地爱我，我只准你以这种方式爱我。”
他轻轻点点头，不舍地看着我，我看看后面的梅香。
“我要走了，你答应过我的事，要记得。”
我轻轻从他手上抽回手绢。他握紧。
我轻轻地说，“我的心也撕裂了。”他慢慢撤手。
我把一半的手绢收回衣襟。
站起身，“保重。”
没再看他一眼，匆匆小跑下山。
我终于回府了，我的世界一下子变了。
皇太子因不顾兄弟情谊，夜半帏幄扒裂缝隙向里窥视康熙行为被废了。
大阿哥被奏称与蒙古喇嘛巴汉格隆合谋魇镇于废太子胤礽，致使其言行荒谬。
康熙大怒，革去胤禔王爵，幽禁于其府内。
八阿哥因为张明德的一番胡言乱语，被康熙误会为有希冀大宝之心，最终以闻张明德狂言竟不奏闻，革去贝勒，为闲散宗室。
十四也终是未逃脱命运，因为劝阻皇上对八阿哥的责罚，和九阿哥带上殿，险些死在康熙的手上，虽化险为夷，却足足被挨了二十大板才被送回府来。
我想问，他在带药上殿时，可曾想到我？
这一连串的事故，环环相扣，如此紧密，所有事情，又发生得如此集中，干脆利落，四阿哥不愧是良好的军师。
只是这一切，如果没有十三的一番豪言相助，从而拿康熙确信，太子夜半帏幄扒裂缝隙向里窥视康熙的举止为导火线被废时，这一切又都不会发生。
可是十七皇子的突然病故，竟然是意外还是算计之中呢。但对于四阿哥来说，十七皇子死得其所，十三得尝过失。
这场战役，早就不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了，十四被抬上台面与四阿哥敌对，也是避免不了的。
我不禁感叹，这命运之神的捉弄，也将我推向了这峰谷浪尖。
这一切扑朔迷离，亦真亦假，总之，四阿哥是渔翁得利，收得个满堂红。
而我，亦在他的收获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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