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怜他
他伸手接过，触碰到我的手竟有些微微颤抖。
仔细收好药后，他突地道，“福晋日后有何打算？”
我斜视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管得太多了。”
“奴才与福晋不过几面之缘，却对您心生敬佩，念念不忘，日后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奴才万死不辞。”
我皱了皱眉，看看一树的梅花，没吭声。
“奴才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他微有迟疑道。
我看了他一眼，退回桌旁。
“且不说福晋异于常人，容貌绝美，如若不是当初对您印象极深，今日怕也是相逢不相识；只说目前朝廷上的局势，繁杂多变，纷争更新，就算王爷应您要求让您出去，只怕您也不能回府。”
他小心翼翼道。
我微微点头，的确是如此，我变化太大，如若冒然回去，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的风波，只待再过几年回去，到时也好圆话，不死致惹来什么麻烦，年纪见长，又几年过去，容貌变化也说得去；
我如今身份尴尬，朝廷的事虽说不闻不见，却也知道大致走向，一废太子前后我的举止，也让胤禛对我心生防备，我一回府，这其中怕也是变幻莫测，显得双方关系更紧张和微妙。
如此一来，怕是要逼得他对我动手了，这也是他如此紧张这个孩子的原因。为了他的大业，牺牲是不可避免的。这些日子以来也不是没有打算过，孩子生了后，该何去何从。
走是必定要走的，有了孩子，自是有着忌讳，这孩子的降生，不止是往后我和十四的生路，现今也是我走的筹码，看在孩子的份上，他放我走心里自是有底些。我断然不会去做伤害孩子的事。
“想必福晋往后也不便向王爷要求相助，如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尽管开口。”
我微微抬头，“为什么要帮我？”
“王爷往后虽说不会承诺什么，可心里还是上心的，奴才也不过是大胆揣测主子的心意罢了。”
我挑挑眉，微微讽刺道，“年大人可真是有心了，往后必定是升官有道，富贵不愁。”
他脸有些微红，“福晋缪赞，不管是为了王爷，还是福晋，今日这言却是出自真心，福晋如今身边危险重重，还望您多多留意，奴才不便多呆，先告辞了。”说毕欠身离去。
我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一日正瞧着书，被庭院的鸟叫声唤过神来，起身走到门边，却见树枝竟冒出了些新芽，雪早已融化，一片万象更新的景象。
“小桔，现在是什么时日了。”我转头问向正忙着铺床的小桔道。
“主子，现在已是三月中了。”小桔清脆的回声。
三月中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我的春儿，马上要满一岁了，海蓝和玉兰也快要生了吧。
三月一过，府里怕是要热闹起来了，十四会不会高兴，忙着接受人的祝贺？会不会把我给忘了。
皇家的一岁是极重要的日子，不知道春儿要怎么过，他还好吗？还记不记得我这个额娘？能走路了吗？被人照顾得好吗？我扶着门出神。
出去走走的说法，竟是难以成真，胤禛见我身子日益精神起来，也忙着朝政，却是不再提出门的事了。
“小桔，知道王爷什么时候回来吗？”
“主子，怕是要到晚上了，不过也说不定呢，昨个爷就没回来。”小桔过来扶我回房坐下。
“你看着点，爷要是回来了，告诉我一声。”我转又埋头看书。
一日便在看书，临贴，抚琴中消磨度过。
到了晚上，吃罢晚饭，还是没见人回来，我心里有些着急，如今身体大好，药也停下了，只怕这几天便要送回兰苑，再要出来一趟怕是不易。
“主子，您先睡吧，别熬了，对身子不好。”小桔点上灯，催促着。
“不行，我得等他回来。”我揉着额头，不断看向门外。
“唉，爷这阵子忙上忙下的，有时好几天都不见人影，说不定今晚不回来了呢，主子，你先睡，我来等门，他回来我马上通知您。”
我收回目光，点点头，瞧这阵势，怕还真是要被小桔说中了。
“小桔，要是太晚了，你也别等了。”我上床收拾好，对小桔道。这丫头很是合我的意，心思好，我想什么做什么都是一点就会，也才十几岁的姑娘，真是难为她了。
“我知道了，主子。”说毕吹了灯，替我关门离去。
半梦半醒中，似乎有人推门而入，我朦胧道，“小桔，是不是王爷回来了？”
来人径自关门，走近，撂开床帐，却是坐了上来。我微微睁眼，没有点灯，却是瞧不清楚。
我搭拉着眼皮，“胤禛，是你吗？”
“嗯，兰儿，你找我有事吗？”他一边脱衣服一边道。声音很是疲惫。
我揉揉眼皮，想要坐起身，胤禛掀了被躺在了外侧，我朝里移了移。
他转过身将我搂进怀里，喘息道，“怎么睡了这么久，手脚还是冰凉？”
我任由他将我冰冷的手脚放入怀里，“胤禛，我……我想见见春儿，过两日便是他生日了。”
他抬起头，长吁一口气，“还是再过一阵子吧，最近太忙，不好安排。”
“让我去吧，偷偷看一眼我也心满意足了，让我扮丫鬟扮下人也可以，我真的好想他。”我颤抖的回抱过他，恳求道。
他沉下身，与我平衡，凝视着我的脸，却沙哑道，“兰儿，今晚可不可以？”
我顿时羞红了脸，有了身孕后，他没有再碰过我，自上次差点流产后，却不再进我房，只在书房休息。
“我不知道。”我轻声说。
“要不要我去问问性音？”他动了动身子。
我红着脸拉住他，“不要”。
他轻笑出声，吻住我的唇，“我知道。”
双手一用力，我轻呼一声，却已经稳当的趴在他身上了。我挣扎几下便要下去。
他僵直了身体双手固定住我，喘息道，“不要动。”
我又羞又恼的看着他。
他拉下我的头，在我耳边低声道，“兰儿，今晚你来，我怕伤着你和孩子。”
“可是春儿……”
“嘘，现在不要说这些。”
“我……”
“兰儿，不要怀疑你的吸引力，再说下去，我怕会控制不了伤到你。”他绷着脸低声警告。
一切归于平静，我正要沉沉睡去。
“后天我让亮工过来接你。”他突然出声。
我猛地睁眼，后天？后天不就是春儿的生日。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有些喜极而泣，没想到他真的会答应。
“可是，我以什么身份去呢？”我犹豫的看着他。
“他的夫人。”
“可是他的夫人……”
“虽说现在别人很难认得出你，你还是得戴上薄纱，还有整个席上不能出声。”他低声交待。
“你怎么突然……难道你不怕吗？”我紧张地看着他，手头冒出了汗，春儿，我可以见到春儿了。
“你要做什么吗？”
我垂下眼，闷闷道，“我现在能做什么。”
“兰儿，我相信你不会冲动的。”
他看着我顿了顿，“到时我叫瑶心把春儿抱过来让你们单独相处一会。”
我惊喜的抬眼，“谢谢你，胤禛。”我有些不敢置信，他竟然会对我这么大方。
“回来后，你得回兰苑了。”
我重重的点点头。
他叹息的抚过我的脸，“兰儿，记住我的话，孩子没生下来前，你仍然可以改变主意。”
我默默的看着他，他对我的耐心确实多过头了，可惜却只会让我愧疚，我只能是十四的福晋，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一时的愧疚，一时的冲动，是无法解决问题的，我的心，我的情，我的归宿早便已经注定。
他沉重的闭上眼，“睡吧。”
我睁着眼看他熟睡的面容，抚平他紧皱的双眉，第一次见到他，他便是这样紧紧皱着眉头，不过短短几年，他似乎显得更加沉重了，性子更加的内敛，酸甜苦辣也更加的不显山不露水。
我静静的看着他，这个人心里到底藏着多少事，我有时是能够理解他的，可惜我并没有梅香那样的心境，如此不顾一切的心境。全然的理解着他，包容着他，感受着他。
他的一生虽然扑朔迷离，篡位，逼母，弑兄，冷血，残暴，多疑种种罪名扣在他的头上，可他登基后的13年的勤政，改革，成了一个承上启下的重要明君，最终的辛劳到死，他是幸福的吗？怕是他一辈子也没过过几天轻松的日子吧。
我抹去泪水，埋首于他的胸前，轻声呢喃，“对不起，胤禛。”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抱歉，他毁了我的人生，造成我与十四与春儿的离别，违反常伦为了生子，被他软禁，过着生不由已的生活。
或许我们都是可怜人吧，怜他那份让人怜惜之处。怜他，总比恨他好。
他强求的结果未必是令他满意的，他的儿子没了额娘，他算尽一切，还是得不到他想要的。这样的人，怎么去恨呢。他只是太过执著。却又背负太多。
脸上有冰凉的东西划过，是他的泪，还是我的泪呢。我分不清了，也不想去分清。只是紧紧的抱住了他，念着那一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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