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观礼

我们这才得以坐下。待众人复了常气，低声讨论间，我起了身，静静围着展台慢慢观赏起来。

        果然都是珍品，每样都毫不逊色，这场面，比起那会我来，竟是有着天差地别之远，同样也是匆促完婚，这意义却甚是不同，我冷冷一笑，这次欢送的场面确实够大的。

        今晚可得瞧实了他意气风发，春风满面的派头。

        收回心神，目目扫过，停在逍遥名居的鸳鸯白玉瓶上，停下身，双手负立，静静观看起来，眨眨眼，果然是不同风响，虽然年代甚远，可这鸳鸯的色泽鲜艳，神态灵活，鲜活欲滴，驻立水中，昂首挺立，竟像是意欲意飞出这光润的白玉一样。

        最特别与最有价值之处，是其鸳鸯互立的意境，美而不艳，美而不伤，美而不俗，在白玉的衬托下尽显其清脱的气质。

        如此的镇店之玉，九阿哥就这样轻易送出了。微微摇头，心中却是遗憾，不配不配，清脱？不，十四并不适合，我也同样不宜，哪里会有如此的感情？怕是要糟蹋这份意境了。

        感叹间，不禁伸手抚上下瓶，纤细柔白的玉指顺着完美的瓶口，慢慢顺手而下，触到那鸳鸯，心中一阵阵抽痛。

        “这鸳鸯白玉瓶可是我们店中的镇店之宝，冯公子觉得如何？”

        我微微抬头，是陈德才已然走近，见我抚上花瓶问道。

        “既然是镇店之宝，自然是好的”我缩回手，直身笑道。

        陈德才眯着眼看着我，半晌道“冯少爷好生面熟，老身可是在哪里见过？”

        “陈老板说笑了，晚生初来京城，又怎么会同您见过？”

        “冯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鉴赏眼光，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连本城最大的逍遥名居的陈老板都发话了，看来咱们冯家的古董店生意怕是不愁了”

        我略有深意道。眼光扫向冯陈生的方向，微微一笑。

        陈德才微一愣，看看我们，这才回了几声干笑。

        朝肖何道“肖老板，您这公子年轻尚轻，却是有着我们九爷的风范，幸事，幸事啊”他绥须笑道。

        九阿哥？我挑挑眉。

        “老陈，你谁说有我的风范哪”我微微动容，却是九阿哥满面春风的度进来。

        众人忙起身，惶恐“见过贝子爷”

        九阿哥俊脸一笑，自若的挥挥手“起身吧，这展堂今日由我接手，先过来看看，你们不必拘礼了”

        众人连声道是，忙迎着九阿哥朝展台来。

        我也直起身，站在一旁。

        “哟，这位小哥可是生面孔，以前没见过嘛，抬起头看看”

        九阿哥一眼就扫到略显角落里的我。

        袖里拳头小握，我镇定的抬起头，清澈的眼光对上他的。

        还是一如既往的俊美不可方物，深印心底的带笑却深不可测的眼睛，那一抹时挂唇边的笑意，有着令女人为之失色的阴柔，让人心生怦动，不可抗拒。

        他见我却有着诧愣，停住了脚步，直勾勾的看着我，像是要从我脸上研究出什么一样，隐去笑容的双眼，只有那份神秘与不可漠测。

        我心微微跳动，一抹红晕散开在脸颊，眼神转动，略显尴尬。

        “在下乃冯记当铺的冯可安，见过贝子爷”我直起身，扯了笑容道。

        他回过神，却在唇边微微咀嚼着我的名字“冯可安？”

        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可安？”我有些心神不宁，僵直了腰。却未消失那份客套的笑容。

        “可安，随处皆可安，嗯，好名字”他直勾着我道。

        “谢贝子爷夸奖”我微微倾身。

        “九爷，各店送来的展品都在这里，您要不要先看一下”陈德才走近身道。

        九阿可收回目光“可安，你们冯记当铺今日送来何物？”一派公式的话语。

        我对他直呼我可安有些微愣，看向他，他却丝毫不觉，神态自若的等我回答。

        “贝子爷，今日呈上之物乃我店之宝，碧雪玉如意一樽”肖何上前答道，并指向玉如意的位置。

        九阿哥看了我们一眼，走向玉如意前，随手拿起观看。

        “成色不错，与今晚的喜庆倒也相衬”说完即放下，围着展台一样一样看去，不时说些评语，我却十足的佩服，原以为他做生意是凭着身份与财力才略胜一筹的；不料他对古董却也是个中行家，说得头头是道，风度优雅的拈起，微一凝神，便出口成章，看各老板的脸色，说的应是不差分毫，冯陈生与肖何也是一脸的钦佩。暗暗点头。

        我的眼光随着他，一步一步，丝毫没有落下，细小的一举一动，无不散发着高贵与气派，间或着那淡淡的不屑与傲气。让人既想亲近却又心生畏惧。

        不复那个面对我时，带些嘲讽与厌恶之情的他，也不复那日的慌乱与受伤，期盼时那份坚定与渴望，昏迷时的脆弱与苍白。

        同样是他，却让人如梦如境，恍若隔世。

        他无疑是聪明的，却无疑也是固执与执著的，柔美的他，却是不输任何男人的抱负与远大的胸襟和气质，那份坚定与不惧的内心与他构成一幅让人看不懂，看不透，更让人摸不着的美好景象。

        “可安”

        冯陈生在旁轻轻推我。我这才聚回游散的目光，微张的唇，脱离的魂迫，对上九阿哥那双轻笑的双眼，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我忙低垂下眼。捂嘴轻咳。

        “哈哈，好了，这些展品都是各位的镇店之宝，今日能送来我十四弟的府上，我深表谢意，等下的喜庆，大家不必拘谨，放心的开怀，同之同庆”九阿哥扫了眼全场笑道。

        众人忙点头称谢，九阿哥微微点头，却是径自走向我的跟前

        “可安，离席还有段时辰，不妨随我到府里随处走走？我介绍一些人同你认识？”

        我疑惑的看他，众人皆是一脸的羡慕，冯陈生和肖何开心的看着我，直朝我点头。

        我咽咽口水，抱拳道“那可安恭敬不如从命，多谢贝子爷了”

        “小桔，你就随爹在这里，我去去便来”我回身朝小桔交待。她有些担心的看着我，我笑笑的朝她点点头。

        “走吧”我朝他轻道。

        踏出门，一阵寒风吹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在袖里微微发抖，看着热闹的氛围，心中微叹，真的要去面对了吗？我的心筑的已经足够坚强了吗。

        深吸口气，心里在为自己加油，结局已经注定，那么就把握好过程吧，扫过熟悉的府地，各个角落，这里将不再是我期待的天地了，及后而来的她，是我不可避免的失败与沉痛，爱及深，恨及切。

        一直在我心中那个以为我天，以为我全部，爱我，包容我的单纯而又冲动的他，无法再与今日的一切重叠，让我感叹，哪一个才是梦境，哪一个才是真实。

        如果两者皆真实，那么我在其中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呢，我本不是这个世间之人，难道所经历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了吗？

        想到即将而来的一切，我体验过的一切，复又重复到另一个女人的身上，接受着十四的情，他的笑，他的爱，眼神便冷了下来，心中的防墙高高筑起。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

        我微微一笑，九阿哥啊，你能不能少了解我一些，我还是相当重视我的隐私的。有时候太聪明的人总让人避之不及，竟会有些恼羞成怒的感觉。

        “请吧”我伸出手。

        他却站住身，仔细端详我“可安，你真的是可安吗？”

        我望着他失笑出声“贝子爷说笑了，不然您认为我该是谁呢？”

        他却愣住神“不是这声音，我定会认为你是我的一位相熟的故人”

        我看着他默不作声，周身寂静，突然一阵鞭炮声骤然响起，响醒了我们。

        我们愣神的对视一眼。

        他笑着朝我道“走吧，新娘子要来了”语气中却是带着一份期待与惊喜。

        我心中微微一酸，这新娘子是何人物，连九阿哥都如此……

        他略显激动的拉起我的手便快步走向门口。我愣愣看着他略显急躁的背影，一步一步的跟着他的脚步，心中却是不安，我想逃，可他握得紧紧的，毫不迟疑的将我带向门口，我们的到来使正等着新娘出嫁的人齐刷刷望向我们，眼里尽是惊讶与不可置信。

        两个容貌绝美的男人，手拉手站在一起，是何景象，此地的姑娘怕是跌落了一地的芳心，惨不忍睹。

        一时间热闹的挤嚷声静了下来，微张的口看着我们。连喜娘都愣在当口，忘了叫十四踢轿门。

        一身喜庆的十四，满脸的兴奋与期待，我的眼睛有些发酸，城墙在一点点倒塌，握紧双拳，心中快速的重建起来，眼神冷冷地看着焦急等待的他，挺直着背，一动不动。

        如果暴风雨要来，那么就来得猛烈一些吧。痛，就让它痛到极致，直至麻木。

        十四终是转过来头来看着寂静的身后，眼直直望向我们，我冷冷看着他，对上他一脸的喜庆，如果可以，我的眼神足以撕裂他的脸皮一百次。微风吹起我的衣着下摆，朵朵兰花傲然吐放，戾气十足，不复刚才的失神，我的周身只有冷。

        “喜娘，该喊踢轿门了！”

        我冷声喝道，视线却不离十四。他凝住脸看着我，一动不动，又看看九阿哥，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这个时候我已经不需要置疑了，这其中并没有隐情，他的一脸的兴奋和期盼已经明白告诉我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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