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心疼
“兰儿，你好美”胤祯微闭着眼，动情的拥吻着我，轻叹出声。
胤祯，你知不知道，那天你伤我有多重。
“兰儿”胤祯起身，轻拍我的脸颊，低声叫唤。
我费力睁开双眼，瞧见满是放松的他。
眼光扫动，上下打量我一翻，尽是满足与满意，眉眼带笑，温情望着我。
“兰儿，马上就要到了”
我挣扎着便要起身，只换来浑身的酸软与刺痛。
“别动，这个样子怎么见人，放心，有我在”胤祯搂紧我，不让我再动分毫。
我微微喘息，咬牙不甘的放下手。
只换来他得逞的笑意。
“贝子爷，到了，请您和侧福晋下车”马车停住，孙泰撂开了车帘。
见到我们这模样，红着脸微微垂下了头，站到了侧边。
胤祯恍若未闻，神态自若的抱我低身出了车厢，左右一望，纵身一跳，便带我下了马车。
“老十四，若兰可是带回来了？等了好一阵了呢”还未来得及看这行馆的模样，耳边便传来未闻其身却先见其声的十阿哥来。久违的亲切感涌上心头。三年了啊，这些旧人都变成什么模样了呢。
胤祯抱着我大步便踏入馆内。一侧头，便看到十阿哥冲在最前面，九阿哥居中，胤慎与胤禄随后也便都鱼贯而出。
脸上泪痕未干，长久披散，满脸的疲倦，身未着寸缕，只一件大的白色披风裹住，虽说这外头是看不出来，可心里却为自己三年来首次见他们是这般的狼狈模样则感到双脸通红。
突然胤祯手微微一松，领口缺开一小块来，露出雪白的细颈与纤细的锁骨，我看了胤祯一眼，惊慌地从里合拢皮风来。
轻咬红唇，尴尬看那愣住的四人。好不自在。
胤塘，胤慎与胤禄顿时满眼的阴霾，浑身绷紧，闪出阵阵怒气直看着我们。
我浑身发抖，难堪的转过脸紧紧埋入胤祯胸前。
胤祯却不以为意，大笑出声，震得我脸颊发痛“哥哥们都出来啦，好巧，我才刚到，若兰身子不便，我先送她进去”说完便大步抱我穿越他们。
我微一侧头，便见胤慎无尽痛苦的神色，眼里满是不甘的怒火，更多却是强自压抑后的暗潮。汹涌划过我的眼，我猛然收回视线，不忍再见。
胤慎，我与你那错误的过去，已经结束了。请你忘记了吧。
这次没有见到八阿哥与十三，却是在意料之中，八阿哥如今已经大病未愈停塌在畅春园。十三却不知道是在养峰夹道还是自己的府中。
他的爱太狂热，太刺目，太耀眼，让我满心欢喜的跳下去，如同飞上云端，自在无比；他的爱也太灼热，太复杂，太绝情，将我从快乐的云端，直直跌入那黑暗的深渊，无底的黑洞，承受那非人的折磨。
为什么要在我明白我也爱他的时候，以为我们再无任何阻拦的时候，以为我们心灵合一的时候，却给我致命的一击，将我的梦想，我的奢望，我的信心，我的骄傲，我的自尊，我的坚强一一震碎？让我拖着残败而又脆弱的心身，无力的四处躲藏？
为什么，为什么如此还不放过我，让我去面对我的失败，我的负疚，我的自卑，我的恐惧。为什么他不像十三那么懂我，知我，知道哪些是我不愿，不甘去承受的。却硬要打破我的底限，逼我到绝境？
我相信他爱过我，深深的爱过我，可是，晴儿的出现，婚礼上他的一切，却硬生生的让我止步，不敢再向前一步，那一幕幕，将我的心划成血肉翻飞的碎片。再难聚拢。
他的犹豫，他的不决，他的害怕，他的踌躇，他的小心翼翼，无不给我最伤的痛。我也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对他给予太多的爱，太多的期望，太多的奢望，以至我现在的两难。成全不了自己的那颗心，却也妥协不下来。就这样活生生的，不安的，恐惧的，痛苦的，矛盾的悬在了半空。不知道哪天会跌下，不知道哪天会支持不住。
曼曼娇饶的水蒸汽升腾，在我们之间营造出一片不真切的意境。
那划过纤腰的手，让我顿时摒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耳边他的呼吸日渐沉重。
尚未平息的酸痛与紧绷让我惊醒，挣扎开来，慌乱的爬上另一端，背向他，双肩轻轻发抖“你出去，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身后半晌才传来他压抑的痛苦喘息“兰儿，不要再折磨我”
脚步声渐近，我抱胸退至水桶一侧，惊恐看着他“不要”
离我三步的他，愣然住身，眼中闪过不悦与无奈，终是仰天长叹一声“兰儿，为什么，三年来你始终都没变，仍然，仍然是不甘嫁给了我，是吗？”双拳紧握，紧紧盯住我防备的身子。
我一震，千言万语，却是无法说出口，不，胤祯，我爱你，三年前，我就爱你了，我想脱口而出，可是我的自尊，我的骄傲，我被他伤到的心，紧紧捂住我的嘴，让我张口却吐不出半句。泪水在眼眶打转，只是复杂的看向他，身体却已经背叛，放下了那戒备的双手。
他愣愣的看着我，终是无力的后退两步，眼里闪过受伤，愤然转身，重重甩下衣袖，突门而去，一阵冷风吹入，我打了个战颤，眼眶终是藏不住泪水，在开门的那一刹那，不受抑止的重重滴落下来。
胤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想要走近的两颗心，却又彼此伤害，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只觉得我们之间，有了那条永远不可跨越的长河了。有了畏惧，有了害怕，有了迷茫，有了大雾，这条河，更是遥遥无期。
我呆滞的看着大开的房门，薄纱在风中轻轻摇摆，挡不住满屋的春色，一个身影直立竖在房门的几步远处，静静隔着洞开的门，那屋粉色的薄纱，穿透至我的眼，我仍然在刚才的情绪中兜转，浑然不知自己仍然傲然挺立的小巧酥胸正在水面上方。
“奴婢见过王爷，王爷吉祥”一声清脆的女声朝那直立的人影恭身请安，我这才浑然惊觉，重重沉下水面。
门吱呀一声关上，撂起缚纱，脆生生看着我行礼“奴婢彩霞见过侧福晋，侧福晋吉祥”
“不用多礼”
“奴婢刚才有点事耽搁了，让侧福晋久等，奴婢该死”彩霞放下衣服，熟练的边帮我清洗边道歉。
我止住她的手“不用了，我已经洗好，你侍候我穿衣裳吧”说毕哗啦一声，站起身来。
彩霞原本羡慕欣赏的脸色，刹时便张大了嘴，有些惊恐地看着我“福晋，您……您这是……”
“拿衣裳来”我冷静道。
彩霞这才忙不迭收起惊慌，递上贴身衣服。
看着镜中自己脖上，耳后，肩上留下的深红的唇印，竟然是弯了嘴角，露出的却是讽刺。
原来那无意中的一松手，并非纯粹，想起当时那三人如同被重重狠揍一拳的痛苦脸色，惨然一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我的胤祯，原来也已经在悄然变化中。
三年，不，四年的时光，对年轻的我们来说，对充满着残酷、利用、阴谋的皇室皇子们来说，却是一段多么长，又多么充满变数的，足够让人彻底焕然一新的时间啊。
绾好头发，着好旗装，花盆底鞋，却不得不露出细白修长的颈和耳。看着打点妥当的我，只觉恍惚，自己原来还有穿上这身的时候。
雍容华贵，珠光宝气，却掩盖不了三年清新寡欲，清丽脱尘的我。
四年了，我静静看着镜中的自己，这身躯已经22岁。早已脱去了初离贝子府的稚嫩和青涩，有了春儿和小儿子后，却又多了那份深深沉淀，眉目间，仔细观看，还是有着那时的轮廓，难怪胤祯并不担心我与康熙的相见。
四年了，足够圆清一切。何况这把仍然清丽轻尘的嗓音。
“侧福晋，贝子爷这个时候已经在前厅等您了，您看还需要什么？”彩霞打断沉思的我。
“拿条丝绸来”
彩霞了解点点头，抽出一条淡粉的的丝巾，便要替我系上。
我摇摇手，接过，轻轻围上颈，蓬松绕了两圈，在左侧系了个小巧的蝴蝶结，大小恰好遮住那一大遍的深红吻痕。
“侧福晋，你手真巧，这系的花式，奴婢可从未见过呢，真好看”彩霞由衰出声道。
太现代了，无奈起身。
彩霞拉开门，我一愣，惊见胤慎的身影仍然驻在门外不远处，一个假山旁，露出一半的身躯。脚边已然聚了薄薄一层落叶。肩上竟然也有几片。
我错愣地看着他，他微微朝我点点头。
“彩霞，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同王爷打个招呼”吩咐完，便缓缓走了过去，他向侧退了几步，隐身于假山后，我侧身跟了进去。
四目相视，我有的只是风清云淡，沉入他眼里的，却是狂风暴雨。
“躲了三年，好玩吗？”依旧是那一成不变的低沉磁性嗓音。心微微一跳，久违了，胤慎。
“我该走的，不是吗？”接下一片黄叶，我淡然一笑。
“兰儿，我果然小看了你，也许你并不如我想象的那般软弱。三年”他阴沉看着我，有些咬牙“你竟然真的狠心躲三年”
我有些讶然，轻笑“也许我想错了，我以为你更希望我躲下去”
“你从不会了解我”他紧紧盯住我系住的丝绸。
我不自在的用手微扶了一下“四哥，你说笑了，既然是一家人，又怎么会不了解呢”
“你以为这样就算完了？”
我一愣，却是哑然失笑“四哥，你想再用一次那样的手段软禁我不成吗？”语气却满是讽刺，如今是皇上亲自让我回宫，我便不相信他还有如此大的胆子。
他微微一愣，却也轻笑出声，缓和了脸色，直看着我。我心里有些发凉，他颓然收回笑意，满脸的冷冽，似笑非笑，高深莫测，一字一顿“是吗？兰儿，你是这样认为的吗，那么，我们真的得好好瞧上一瞧了”
我压住内心的不安，后退一步，凝住脸，一声不吭。
他继续看了我半晌，突地转过身，便要退开。
我紧住了喉咙，紧紧扶住假山，颤抖出声“胤慎，我的……我的……”他停下身，我却嗓子干涩的再也接不下去，只是艰难的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万念起伏。
却见他十分轻快的转身，满眼尽是笑意，足可以网罗我的笑意，他复地缓步走近，伸出一指，轻抬我的下巴，笑意更浓“若兰，刚才不是还叫我四哥的吗？”
假山的尖石刺入我的手掌，微微发抖，双唇颤动看着他，我……还是太软弱了啊。
“嘘，别哭，你知道我最怕你的眼泪，我会心疼，嗯？”笑意丝毫未柔化那抹冷冽，残酷却又轻柔出声。
“他……他……他怎么样，还好吗？我只想知道他是否还安然活着”
他轻轻摇摇头，放下手“兰儿，那是我们的孩子，是我的儿子，他当然不可能如此脆弱”
我闭眼，长长松了口气。松开刺痛的手掌。
还好，至少，他还活着，我的儿子，他还在，与我在同一个世上。如此，就足够了，只要我知道他在就好了。
既是如此，我也不能再过多表现，他，又恢复过往那个残酷而冷静又疯狂的他。纵然我逃避三年，我仍然不是他的对手。
我不再看他，定定神，转过身。
“兰儿，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他突然出声道。
我紧紧揪住手巾。
“兰儿，我是真的心疼你”深秋中，他的话语像那满目的苍凉，顿时笼罩住我微微回转的心。
我闭闭眼，平息喘息不定的心跳。手微微在抖。
“哈哈，该退下的人都退下了，真正的战斗才开始”他冷酷的低笑，却满是不惧与自信。
“你要对八哥怎样？”我恐惧，我害怕。
“你回来的确实是时候，兰儿，你将看着我们扫除最后一个阻碍”胤慎高深莫测，身子已隐入假山后。
“你们？！”
“你以为这不是他乐意看到的？”他嗤笑反问。
脚步声已经远去。
抬头无语看天，冰冷的泪水滑下，难道这就是历史？这就是真实？这就是宿命？
康熙五十三年，八阿哥彻底失去继承皇位的可能性，从此，胤祯一反而上，成为原先八爷党的核心，八阿哥和九阿哥，十阿哥复地全心支持他。
如今正是这关键的一年，该退下的人都退下，该落马的人都落马。
八阿哥！我猛然一跳，天哪，我揪着胸口，死鹰事件？！！！
“兰儿，你怎么了，怎么如此惊慌模样？”十四从回廊走下，见我如此惨淡的脸色，担忧快步近身道。
我愣愣看着他，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难道，这真的是胤祯希望看到的吗，也是他乐意的吗？
“唉，兰儿，怎么走了三年，还是如此的爱哭，动不动，没有任何原因就流泪。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担心什么？”胤祯叹气的看着我，轻柔抹去我的眼泪。
我颤抖着双肩，泪水涟涟看着他，是如此的脆弱与无助，在他担忧的眼光下，我慢慢靠上他的肩，贴上他的胸，环住他的腰，紧紧将他抱住。不要，胤祯，不要，不要变得让我不认识，不要变得让我害怕。我内心在呐喊。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瞬间便浸湿了他的肩膀。
胤祯不知所措的回拥我，对我的行为，似是不解，却又似乎明了“兰儿，别哭了，有我在，有我在”他轻轻抚着我的背，低声在我耳边抚慰。
我慢慢止住泪，一下一下的抽泣。
推开我的双肩，他眉眼带笑看向我，刮刮我的鼻子“瞧你，都是做额娘的人了，还这般小孩子心性，走吧，不能让皇阿玛等我们”
我点点头，擦掉泪水，整整衣冠。
“你这样打扮很好看”他突然沉沉出声，眼光却只盯着那丝绸。
我低下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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