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抱抱

我皱眉道“晴儿，我知道你们对我不满，可是，许多事我也是无可奈何，我说与不说，都是讨不得好，我知道爷一走，我定是没有安生日子可过，你也不用再拐弯抹角的说这些话”

        晴儿微微错愣，转地抬手，轻轻拍了两掌“若兰，你果然沉得住气，倒显得我们急燥了”

        我冷冷扫了她一眼，起身道“是，确实太急燥了，我现在要出去，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转身朝彩霞走去，厌倦烦燥的心情让我一刻也不想与她说下去。

        “好！你该拿出份气度来，这以后的日子我们才不会太沉闷”晴儿在背后冷冷道，我顿了顿步，挺胸抬头的唤来彩霞，一起走出院门。

        胤祯，我真的感觉很悲哀，为你，为我，也为她们。

        想起这贝子府未来风雨飘摇的十几年，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真的很可笑，真的很可悲。

        管家见我要出门，显得十分的惊愣，我心情十分不悦，横眉扫了他一眼，他忙干笑的为我撂开车帘。

        “侧福晋，您要去哪里？”车夫点头哈腰问我。

        “牡丹园”我蹙眉坐下，放下帘子，车夫凝神愣目的脸恍了一下便消失。

        想起晴儿的举动，我胸口起伏闭目呆坐着，随着清脆的马踏声一下接一下的不停息。

        脑子纷乱想着，直到马车停下，车夫撂开帘子喊了一声，到了，才清醒。

        恍神踏下马车，抬头看着这大大牡丹园三字，这才发省，自己并不该来。车夫听到牡丹园三字时的错愣，欲说还休的表情，这才明白过来。

        没有拜贴，没有邀请，这园子只是胤禛静心休养，虚闲下士的地方，各府里的福晋们要参观，还得由那拉氏与胤禛商讨安排一番才可以，就算是自个府里的福晋，要来也会事先派人来说一声的。

        而我却一个人来到这里，有些懊悔，竟然就这样冲口而出，这话要是传到玉兰她们耳里，尤其是晴儿，不知道会想成什么样子。

        我如梦初醒的转过身，招手朝车夫道“你驾车过来，我要去另外的地方！”

        侧身低头斥责彩霞道“怎么刚才我上车时也不提醒一下我”

        “侧福晋，奴婢也是这会才想起来啊”彩霞一脸的哭丧，也明白过来。

        “十四婶！”

        我惊喜转身“弘历，是你”忙转身走近。

        弘历笑着点点头“十四婶，既然来了，为什么要走啊？”

        我正想回话，可是瞧着弘历神色不对，似乎大病过一般，脸色惨白得厉害，嘴唇也没有血色。

        “怎么了，弘历，这是怎么回事，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我心一惊，顾不上说话，凑近身，抚着他的脸，上下打量，一脸的心疼。

        弘历眼眶微红，抿嘴缩回笑容，摇摇头，扭肩退回身，似是在耍小孩脾气，又显得与我万分生疏一般“没事，多谢十四婶关心，只是快要入冬，着了凉，不碍事的”

        虽是如此，才八岁的小孩，可语气却显得如此的早熟，去年见他还不是这般样子的，与我十分的亲厚，每次见我，都嘻嘻哈哈的。

        我松了口气，颇为尴尬的直身“哦，那就好，你额娘呢，好久也不见她带你来找我了，你最近好吗？”

        “她在府里呢，阿玛带我来这里休养几天”弘历抬手皱眉轻咳了两声，晃悠悠的转身进了园子。

        我叹口气，心疼的看着他的小小身子，真是瘦了好多啊，弘历，好在你并不知道真相，否则我该怎么面对你，我的儿子，你的命，也同额娘一样，如此的崎岖不平，充满波折啊。

        “侧福晋，咱们……”

        我跟着踏进园“进去吧”我不放心弘历，这孩子，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受寒却病得如此的瘦弱，他从小身子一向强壮健康的。

        上次踏进这园子，是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没有印象了，打量着不同季节的牡丹园，也是将来圆明园的前身，诸多感概涌上心头。

        “十四婶，坐吧，还记得那年我们一起在这里赏花吃花吗？”弘历躺上软椅上，一旁的丫头马上体贴的为他盖上厚实的毛毯。

        我点点头坐下“弘历，你身子看起来很不好，这会还是到房里歇息吧，别出来吹风，趁着还没有入冬，把身子赶紧养好”

        弘历舒服地在毯里动了动，只露出鼻子和眼睛，闷闷道“我喜欢在躺在这里，我也很喜欢这个园子”

        “你去多倒些热水来，不要加茶叶”我交待那丫头。

        弘历转转眼珠，在被里咳了咳。

        “多喝热水，对风寒有好处”我朝他暖暖一笑，轻声道。

        弘历不吭声，愣了好一会，才道“十四婶，你能抱抱我吗？”

        我心一惊，故作颇为惊讶的挑挑眉，抿嘴一笑“弘历，怎么了，想额娘了？要不让十四婶同你阿玛说一声，让你早点回府”

        弘历垂下眼别过头轻轻道“不肯就算了”颇有赌气的意味，咕浓出声，以为我听不到。

        我摇头笑笑起身走近，拍拍他的身子“起身”

        彩霞在一旁捂嘴笑了出来。

        弘历咳了一声，横眉扫了她一眼，坐起身来，我失笑伸手探了探他的前额，还好，这风寒是好了，只要时间休养就无碍。

        彩霞忙凝脸规矩站在一旁。

        我颇为吃力的抱起他，再不似以前那般容易了，小孩子长得太快了，也是时光匆匆啊，转眼已经达八年了，除了我，身边一切都迅速的变化着。

        弘历乖巧的拉好厚毯，盖住我们“十四婶，你还记得那时你也这样抱着我这样躺着吗？”

        我笑笑点头，恍神缓缓道“怎么不记得，我记得那年牡丹园的花开得特别漂亮，特别美，满园满园的红粉，风一吹，整个园子便像花海一样，真的……好美，处处都是花香，还有许多蝴蝶到处飞来飞去，似乎连自己都变成花一样”

        弘历趴在我身上，双手垫着下巴，双眼亮晶晶看着我“是啊，还有花食呢”

        我点点他额头，取笑道“都那么大人了，还只记得这些，很甜，是吧”

        弘历动动身，咧嘴笑了一下。

        “其实想想多么的残酷，花儿的生命本来就如此的短暂，我们却连这短暂的绽放也不放过，在半途生生摘下来，入锅烹调……”看着这满目的萧条，我颇为感概道。

        “它们生来就是让我们观看的，享食的，有什么可惜的”弘历撇撇嘴，不以为意道。

        我一愣，低头看看他一幅冷淡理所当然的样子，心微微颤抖，身子有些僵硬，干涩道“弘历，你要记往，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是生来的，理所当然的，我们要学会感恩和宽容”

        “十四婶，你错了，你看这些奴才，她们一生来便是要侍候我们，服侍我们，听我们的差遣，任我们使唤，这些便是生来的，便是理所当然的，难道不是吗”

        弘历冷冷扫过园里的几个丫头。眼神扫过，她们均咬唇低下头，身子微微颤抖。

        我痛苦闭上眼，别过头不忍再看，我的儿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还是那个喜欢腻在我身边，与我嬉笑打闹，单纯可爱的孩子吗，为什么，一岁一岁成长，这心也变冷，变硬，是懂事了，是长大了，可是也让我陌生了。

        “起来！”

        “十四婶，你怎么了？”弘历一脸不明的爬起身。

        我深吸口气，示意丫头过来侍候，起身背向他道

        “弘历，你还小，许多东西还不明白，只是你要知道，不管人的身份如何，都是需要被尊重和被理解的，我们的心都是一样的，否则，你永远不会得到别人的真心，你的心怎么可以变成如此冷漠，就算是花草树木，只要你用心去看，用心去想，都有不同的风景，你还小，应该多去感受生活的乐趣”

        彩霞低头感动的过来扶住我。旁边几个丫头微微抽泣出声。

        我不忍侧目，搀着彩霞往前走去。

        “十四婶，阿玛说你因为树叶凋落都会伤心落泪，是真的吗？”弘历在身后提高了声，迟疑的喊了一声。

        我忍住悲切回头，看着他道“是，弘历，我会为当日的花食美味而赞叹，也会为它短暂却美丽的生命而感概；我会为落叶飘洒的美丽折服，也同样会为它们枯黄落下而悲伤落泪，这些，关乎的，只是我们的心”

        弘历，我是多么希望你明白，不要像你阿玛一般的心硬如铁，不要学他的深沉的心思和算计，不要像他一样活得那么累。

        弘历似解非解的看着我，我转身朝那片隐约的红色走去。

        “侧福晋，是枫叶”彩霞高兴的快步扶我上去，踏上那满地的落叶，又是刺目的红。

        “彩霞，你看，那落日好美呢？”我呆立住身，抬手微指那满树红叶的后的夕阳，感概道。

        “可不是，照着这枫叶更红了，像血一样呢”彩霞点头，随口道。自己转身到一旁拾起落叶翻看着。

        “像血一样……”

        我喃喃自语，盯着那血红的夕阳一动也不动，太阳与红叶相互照应着，分不清是太阳更好，衬得枫叶，还是反之，这结合，果真是……如血般的鲜红，不像枯叶，反倒似流着血的鲜活的绿叶，不过是绿，变成了红。却同样生机勃勃。

        一阵风吹过，树叶纷扬落下，下着红雨一般，妖艳也美丽，同样却也带着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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