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祈福

“侧福晋，奴婢让江涛先送二位夫人和小姐上去了，我们……？”冬香摆手让人停轿，掀帘问我是何打算。

        我蹙眉想了想，随即抬头笑道“难得上街，我们逛逛吧”

        走入人群，即被热闹的气氛包围，与在轿中差别怎是一点点。我像个初入市街的小孩一般，样样都觉得新奇。

        谁说不是呢，遁入大清快二十载了，上街的次数掐指可数，那顿被阿玛的杖责，啪啪的响亮声胜过那疼痛的感觉。

        人生的际遇怎能不说奇妙，如果没有那两次上街，今天的我，又是一番大不同的生活吧，很快就被埋没入了世俗，在小日子中不知不觉的老去，等待着回归。

        “夫人，看看吧，都是上好的货”首饰担前的老板笑吟吟的递来各种小东西，春兰冬香到底是小姑娘，瞄了瞄了，小心的接过兴奋的看着，我朝她们点点头，她们赶紧低头挑捡去了。

        我的眼光被附近的小食摊给吸引了过去，糖葫芦，棉花糖，捏泥人，都是些市井常见的小玩意，那号称富贵之人，却是一生都无缘际会，想起童年的我，在家乡的田野里打翻，满身的泥巴，在山间跑跳，随手便摘些不名小野果吃，也算过了个天空海阔的日子，现在能记到的也只是这些。

        我的春儿，遥儿，长大后，这童年又能给他们留下什么呢，匆匆长大，已然陷入了那黑暗和争夺之中。

        “娘，我要糖葫芦”

        熙攘的人声中，一声清脆悦耳的童音格外动听，咂吧着嘴，撤骄似的看着慈祥牵着他的手的女子，眼里满是渴望。

        妇人笑着微蹲下身，宠悦道“好，娘买给你，来，挑挑看”

        小儿即刻抽出滑溜在口中的手，喜笑颜开，高高的举手指着某串糖葫芦，见那摊主抽向一支，他忙皱眉摇摇头，执著的指着边上的那串，我哑然失笑，这支与那支，在我们看来，并无二样，不过，小小的他，也有自己的坚持罢了。

        这才刚拿到手，舔了两口，眼睛瞄到那白花花的棉花糖和各式各样的泥人，脚却是又生了根，不动了“娘，孩儿也要这个，还有这个”

        妇人瞧了瞧他，脸色微愠，却还是笑道“好，好，娘今个都随你”说毕食指尖尖，点了点他的额，眉目一转，向另二位摊主付帐了。

        孩童露出满足和幸福的一笑，嘣跳的快步入了人群，妇人轻唤着他，紧跟了上去，嘴里带笑的不知道咕浓着什么。

        我直看着他们母子的背影没入人群不见，这才轻移脚步，不受抑制的要走向对面的小食摊。

        只听得一阵密集的马啼声接近，紧接着是冬香和春兰受惊过度的叫声。在我来不太反应下，周围的人瞬时的退了好几大步，街面一时有些空旷，眼睁睁看着那三个小摊被摊主慌忙退走中撞翻，我愣目的瞧着那急驰过来的马群，心下一阵绝望，已是避之不及了。

        “快快让开！”一声暴喝，加上那尖锐的马嘶声，我抬手遮住前额那刺目的光亮，这时竟然还想瞧清那高高的马背上是何人。我这大病一场，果真神智不甚明晰了。

        千均一发之际，冬香再次尖叫了一声，醒悟过来，不顾一切的在众人的阻止声中，将我拼命的拉往外围，冲力之大，让我们双双跌倒在地，同时，众马的嘶叫声中，马蹄声嘎然中止。

        庞大的阴影刹时陇罩了我，我心下疑惑，京城之地，这马匹何时大了数倍，苍白着脸疑惑趴身转头看去，是一群京衣打扮，样式虽然普通，清一色的彪悍威猛的男子，可我向来呆在宫中，一瞧就知那身布料不凡，定是上好的货色，刚毅的五官，黝黑的肤色，浓眉大眉，虽说脸色刻意缓和着，但一瞧便知，都不是平常的角色。

        齐齐扫向仍然趴身未起的我，脸有不悦，恨不得就地下来将我狠揍一顿，看他们风尘仆仆的脸色，应该是有急事去办，可是挑了个喜庆热闹的日子，还奔驰在人群密集的大街。

        为首的男子拿着马鞭一挥手，乌黑深邃的眼光一聚，后面的人点点头，拉马正身，马匹打着响鼻。

        我在冬香春兰的搀扶下，皱眉起了身。站定任她们二人拍着我身上的灰尘。

        众人一瞧没事，惊疑地看看我们，互相对视一下，挥挥手，咕浓了声晦气，又各自忙各自的事儿去了。

        我蹙眉看着这群不似中原的人马，心下有些疑惑。

        “姑娘，可有伤着？”为首的男子用不甚地道的汉语问道。

        我心下一顿，果真不是中原人士。

        我欠欠身，淡淡道“没事，还望你在街中还是小心得好，免得伤了旁人”

        冬香不听他开口则已，这时已然气极，上前几步，冷着脸就朝他喝道“大胆奴才！当街就横冲直撞，你可知，今日你伤的是何人！”

        我张口阻止已来不及。

        那人脸色未变，只是颇为诧异的停下正要挥鞭的手，挑挑眉上下打量我，黝黑却不失俊朗的脸上才有了一丝丝表情。

        “冬香，你给我退下！”我歉意的扫了他一眼，低声斥责道。

        冬香不悦的看他肆意打量我，后退几步半身挡住了我。

        我转身即要走人，那男子却是举起马鞭，直直的指向我，脸色疑惑不定，声音却是冷了半截“你是何人？！”

        我不想再惹是非，回身淡淡道“我是何人不重要，公子有要事要办，还是赶紧起程吧”

        男子收回手，拉了拉马绳，看向仍在后头等他的人，策马便要走人，不过仍然还是侧头细细看了看我，我低头笑笑，好在如今我着一身普通官家小姐的衣衫，倒是避了许多的不便。

        随即男了中气十足的喝了一声，毫不犹豫的策马离去，却是未因我的告诫而放缓马步，免不了一顿人仰马翻，怨声片片。

        看着那绝尘而去的人马，只得摇头叹息，这关外之人，可真真率性些！

        经此一闹一吓，这两丫头也没了逛街的乐趣了，左右不离我身畔，嘴里不停的念叨那些人。我心下也疑惑，何时京里来了这些人了？

        不多时，江涛已经送府里众人上了山，已经回头来寻我了。我们三人自是没将此意外再诉说。免得再节外生枝。

        “夫人，侧夫人原是上山祈福求子去的”我刚入轿，江涛即向我汇报。

        我皱眉看了看他，心中有丝丝愠恼。却是不好说什么，只厌倦的挥挥手，江涛面无表情的撂下驕帘喊起轿。

        晴儿啊，我闭眼斜靠着，这个在我心中仍然率性的女子，现在想来，也是悲剧的角色，说起来，她的心，比我要坚强坚硬。更加的执著和不舍不弃。

        这么多年了，她的一切我都瞧在眼里。争了那口气，却是没得了好，谁又知道她心里吞了多少的委屈和痛苦，不过要强的她，面上不能让别人，尤其是我瞧了别样去。

        如是别的场面，我倒是会毫不犹豫的见上她一见的，我出府前，她对我所作所为，不愧为一个真字，足以弥补那些过往的不便。

        见了又能说什么，她定是不会把她那柔弱恐惧的一面展现给我的，而我却又是知晓结果的，这样的二人，如何能沟通得上？

        我晕头晕倒的轻叹着气，胡思乱想间，已经到了目的地，幽幽的檀香，寺里独有的香火味，让我开阔了神，只是这味仍不如觉醒寺般的纯洁清爽。

        凤兰，栖兰她们正企鹅般的伸头等我，见我撂轿出来，忆慈和樱儿即刻笑脸迎了上来，接了冬香和春兰的位。

        “侧福晋，这都准备好了，可是现在进去？”凤兰笑着让我作安排。

        我笑着点点头。一群人即向大殿走去。

        我愣愣抬头看着那殿上的菩萨，我原是不信佛的，现在也是。讽刺拨了拨手上的佛珠，嘲弄的哼笑了一声，这佛真能化厄，就不会到如此的局面了。

        替额娘祈福了一阵，起身出了殿。

        “侧福晋，难道不去侧殿抽签？”

        凤兰栖兰二人见我出了殿便往山下走，双双对视，不禁起了疑问。

        我愣了一下，挑挑眉，想来上香就是这个流程罢。

        问签？我苦笑一声“不用了，姐姐们去吧，我四周再看看”

        “兰姨，慈儿陪您走走”忆慈当即也表态，栖兰却是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眼角流出微微不悦。

        扫向樱容，这丫头却是不卖她额娘的帐，拍手笑道“好，我要去抽签，兰姨，等会我来找你们”

        凤兰呵呵一笑，朝我欠欠身，拉着栖兰樱儿便走了。

        “慈儿，你怎么不去？你这个年纪，也好去问个姻缘了”我半开玩笑道。

        忆慈看了我一眼，低下头，脸色暗了下来，低低道“如这签真能助人，那倒也罢了，如只是问个说辞，还不如不要这扰人的东西”

        只是这话让我的讶异之情盛过了他乡遇知己之心，小小年纪，如何能发出这种感概，本是美好年华，对未来自是憧憬颇多的，可瞧她的意思，却似乎已经猜到结局，只是想不出解决之法，困在其中而已。

        一时之间有些沉寂，却是春兰打破僵局，指着后山兴奋道“侧福晋，您还记得那儿吗？”

        我遥遥望去，一片青山绿林，虽已近正午了，那层层青绿中，却仍不时飘出几缕白雾来，顿使景色多了几份迷蒙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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