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惩戒
我渐渐流失的意识里，策零近在咫尺越显绝望和焦急的脸庞也慢慢变得黑暗不清起来。
现场冷清得直到怪异。
“表妹，你可是说句话啊！”
“策零！你快住手，她真的是十四侧福晋，我刚才说的是骗你的，你真想让战争更加惨烈吗！”
我紧紧闭着眼，攒着拳硬是一声不吭，如同对面遥遥相望，满脸阴霾的胤禛一般，各自斗着气，不让自己先败下阵来。
“你怎么说？”
暂时松懈的手掌让我微微缓过神来，我无力的咳嗽几声，身子软绵绵毫无知觉像悬挂在半空的感觉。
“表妹，你怎么样？策零，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今天让你碎尸万段！”
周围侍卫持刀又逼近几分，现场的气氛紧张得让人心都快要崩裂。
胤禛双眼阴沉，如同那夜血淋淋唤我回魂那般的狠绝，浑身笼罩在厚厚的暴风雨欲来前沉寂中，对浩远的焦急与行动，不发只字片语。
不要再对我这么有耐心，胤禛，局势到了这般地步，你们之间的争夺，再也没有任何一块小小的地方，让我可以一厢情愿的躲避，一切都白热化起来，我已经毫无退路。今日的一切，将会是一个分水岭，自此，我不允许我再矛盾，踌躇，你，也同样！
如同我和十四洞房那夜认清的事实一样，我既是名正言顺的十四侧福晋，舒舒觉罗氏，那么，历史上，果真有我的存在，我的一切，也同样记录在册，一切都如这浩瀚的历史长河一般，缓缓向前流着，不曾停留或是改变。
此时，我纵然在生死边缘徘徊，放不下的，心中挂念的，悲痛的，不舍的，仍是在西藏战火纷飞中，意气分发的十四，我只担心，我这一走，未来那起伏，那失落，那无边的绝望，他一个人，如何应付。
这样，即使我走，我也会不甘心，我欠他太多太多，这一生，因为我的懦弱，我的存在，他如此抱撼的人生，更加的让人痛苦不堪起来。#@$&
冰冷的泪在这深秋的黄昏，萧瑟风中，惨淡的夕阳下，如同残风中飘摆不定的微烛，不知哪刻，便会消失殆尽，只留下深深沉沉的不甘不愿。
我无路可退，胤禛，我绝不会开口乞求留下！
趁着双方人马因我的昏迷不醒，即要动起手来，我使尽气力，微微动了动，示意策零凑近身，朝他说了一句。
我已经无睱顾及浩远和绿艳焦急担心的神色，待策零放我下地，我挥开他要扶我的手，双手撑地即遥遥对着胤禛跪下身来。
“若兰……”绿艳双眼圆瞪，但满满双眼的泪水，似洪流般的涌下，咬紧双唇，心疼俱裂似的压抑出声。%&(&
眼看就要捂着唇痛哭出声来。
我仍淡定苍白的神色，微带安慰的扫过她，诚心的对着众侍卫后的他，吃力但虔诚的磕下第一个响头。
额娘已经不在了，京城对我来说，已无再留的意义。
我必须坚强坚定勇敢，不能再随波逐流，此时，我只愿就着自己仍剩的一丝自主和心意走下去。自十四出征，便已明白，以往的日子早便不复了。
粗糙尖锐的地面，让我额前一阵滚烫，但感觉不到疼痛，许是那持久的窒息让我全身都麻木了。
策零的侍卫拦住浩远和绿艳的靠近，我双眼制住绿艳冲口而出的话。
“四王爷，我不过是一介弱女子，是生是死，已是无谓。”
我吃力的说完，用力眨眨眼，散去眼前一阵迷蒙和灰暗。看到胤禛终于拨开人群，走到我对面，再重重磕下一个头去，声音震得我耳鸣。滑腻的液体顺着额边眼角，流了下来，我未敢抬头，继续说道
“如今西藏战事吃紧，在场的各位，无一不是举足轻重之人，堂堂大清纵然是不允许外人就这么堂而皇之掳人带走的，但……如若我今日当真命丧当场，纵然擒得噶尔丹策零，也未必是上上之选。至少，在外人风传中，他掳走并被人逼迫杀害的，就是十四贝子爷的侧福晋，到时，请问王爷您如何睹这悠悠之口？”
除了噶尔丹策零一帮人，在场的都听得懂我话里的意思，这场战，我必须赢。
侧脸扫向策零，他一脸的红绿不定，我这番说辞在他猜疑不定间，至少显得有些薄弱和经不起推敲，他是堂堂的准噶尔的未来可汗，现在的位置也是举足轻重，能够擒拿他，这等时局下，大清也不会再顾及这等小情面的。
“你当真确定要这么做？”胤禛终于发话，许是沉寂太久的缘故，噪子有些沙哑厚重，但问出来的话，却已经不再犹疑了。如同在兰苑时，他每一同我说，兰儿，你还有机会反悔，可其实他每次都清楚的明白，我是断然不会反转的。
我咬牙抬起脸，那流在半途滴下地的血迹，顿时顺着我的脸颊，流向颈脖，他的脸有丝丝抽动，紧盯着我的脸不放。可那眼中，冰冷的，再无一丝温度和怜惜，如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他顾虑颇多，以他的心性，定是会愿意就地掐死我，不再给我留任何希望。
我太清楚，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究竟又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够在这群优秀的皇子中，脱颖而出。
但我心中，却没有恨意与不甘，他的这种行为，不，以前的种种也是，伤我多深，便也伤他多深，但他，绝对不会中庸，这一直是他选择的路。毫无退路的路。狠心绝决的路。
我抿唇坚定的点点头，在他的注视下，再一次表明我的决定，对着地面那血迹斑斑的尖石再磕了下去。
绿艳呜咽一声，不忍再看，转身埋向浩远的肩膀。
想再抬头，却是一阵晕眩，让我斜斜的歪倒在地。
若兰，你不能这么软弱，我不止一次在心中这样告诫自己，咬破嘴唇，我还是挣扎着爬起，策零却似已经放下心来，整好以睱的打量着这一切，我已经知道，这场面，已经转了风向了。
“你以为我这样就会放过你们。”
声音越来越嘶哑，如同这越来越寒冷萧瑟的秋风一般的干涩与不愿。
“王爷！”
浩远夫妻再也受不了的，直直的跪下身来，替我求情。
我捂着胸定定看着他，等待答案。
场面再一次陷入死静，个个摒心静气。
这个决定，如此的难下，但必须决断，让他眼睁睁放我走，纵然不能与十四相会，但至少近了距离，于他，也是莫大的打击与难题。
“让开!”突然一声暴喝传来，侍卫恭敬的的散开身来。
“舅舅！”胤禛转过脸，闪过一丝诧异，脸色更加阴沉起来。
隆科多？！！！他怎么会来。
“你们都散了，这事由我来处理！”
场面顿时被撤得一干二净，连浩远和绿艳都离开。
“连大清皇帝最信任的提督大人都到场了，这局面可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策零声音又沉又稳，他一扫全局，微笑又淡定。
胤禛皱眉，不理会策零的挑衅，转向隆科多道“你怎么来了？”
“皇上不想此事闹大，况且，噶尔丹策零乃噶尔丹未来继承人，就这么拿下，于战事无益，他们做得出这等卑鄙之事，我堂堂大清怎能打尾跟上。”隆科多回复，但老奸巨滑的他，又怎会让策零好过。
策零冷哼二声，不置可否。
“皇父做何打算？”
“既然他未掳到十四侧福晋本人，今日只作惩戒即可，这仗我们自会找策旺阿布坦算！”
“放他走也无不可……”
“四王爷，我大清人才济济，他要掳走一女子，但如此的损兵折将，空来一回，也就算了，哈哈”隆科多无谓的摆摆手，哈哈大笑。
我抬手微微按了按怀中的香囊，种种思绪涌了上来。
胤禛此时再任性也不能再说什么了，不再看我，问向策零道“这女人和你的一帮部下，你选择什么？”
策零一脸的阴晴不定，扫向我和那一帮誓死如归的通士，脸上闪过挣扎与矛盾，但很快便做了决定，时间非常的快速。
他叹了口气，近身抱我起来“像迷一样的女人，我怎么甘心就此丢下。”
如此干脆的，意料外的，这场战役就落下了幕，身后传来不断的惨叫，一向看人命珍贵的我，竟然也能接受现实的残酷，心安理得的，任策零一步一步带我走出那院门，那片红墙绿瓦。走向未来又大不相同的三年时光。
未来如何，我不能想象，但至少，我已经选择了，我要走的路。
准噶尔与清朝的矛盾与争夺由来已久，清朝也一直对这西北边陲的游牧部落十分的重视，自噶尔丹开始，因为统一了卫拉特蒙古四部，准噶尔部便一直觊觎喀尔喀与西藏，甚至俄罗斯，希望能扩大自己的版图；只要准噶尔入主西藏，并以喀尔喀作为后盾，那兵力便直接京城，对清朝形成极大的威胁，这战役，自康熙即位以来，便时常不断。
虽说清朝人多力广，又有火炮相助，但总算也路途遥远，这西北边陲，一次又一次经受噶尔丹的侵扰，清朝也是力不从心，疲于奔命。
准噶尔部历经图尔晖、僧格、噶尔丹、以及现在的策旺阿拉布坦，整个部落，便一直是在不断与清抗衡，战争不断，在这些游牧人的心里，这便一直是他们的使命和伟大的宏愿，尽管地广人稀，物食贫瘠，兵力武器落后，但依着那份信念，和强势的骑兵部队，再利用地理的优势，如此周旋多年。这实在康熙心头大患，多次亲征，仍未能彻底解决。
这是我所能了解的所有卫拉特蒙古的一切，以及后来，自策零死后准噶尔部再不如先前的威风与壮大……呵，那也是后话了，我无声的抿嘴苦笑，那时，所有的人，剩下的还有几个，夕年再回顾，现在的一切，能作何感想。
我微微撂开车帘，看到策零宽厚的后背，娴熟的驾车马车飞奔，这条路太漫长，太艰苦，原本便支撑不住的我，根本得不到好好的休息，便这样一直疲于奔命，越入边陲，这气候远比京城来得恶劣，原先，较比杭州时，还觉得京城不适宜生存。
胤祯，这一年来，你是否会过得太辛苦，我收回目光，放下帘子，默默垂泪，还好，如今我总算也离你越来越近了，你等我，待我查明丽华的情况，我一定会来找你，陪在你身边的。
“喂，你下来！”
我迷迷糊糊挣扎起身，就看到放大的策零的脸凑到我跟前，顿时醒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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