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代价
“若兰，你还如以前般的清澈唉。我该羡慕你，还是不屑你？”
我在风口中再也站不住，稳不住摇晃的身形，跌扑在地。
“我早该想明白原因。你来伊梨的原因，但我又不愿意去承认。”
是，你当然不愿意承认。你才可以绝决的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多年以前，我派人进京打探十四皇子的一切，也同时知道了你，从我看到带回来的画像，我便有了猜疑，但不愿意面对，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她仍背对着我，自顾的说着。
我，果真是傻瓜，不是么，她，在那么多年以前，我还未变化容貌前，便早就着手准备今日的一切了，这份心机，在有了猜疑后，竟还能隐忍十几年，只为今日一切。
而冒险前来的我，显得多么的幼稚和愚蠢。
“很惊讶，是不是？”她双肩颤抖的轻笑，无尽的愁绪。
“当你一睁眼，便落在茫茫大草原，一睁眼，便已是软弱不得志的夫君，受尽一切的人情冷暖，欺辱凌压，你会如何？”
她冷笑两声。
“纵然策零的母亲是第一夫人又如何？她也不过是没落的青海和硕特部的公主，光有名声罢了！”
“我当然不会认命，待我得知这一切的历史，这历史中的人，我便已经知道，这历史赋于我的责任和使命。”
“可你今时今日，为何还想改变历史。”
她哼笑两声，终于转回头
“若兰，你不要逃避，有些历史，可能真要由我们来创造，上天，不会无缘无故的这样安排。”
我迷惘。
“若兰，你的命理，原来比我还惨呢。”她意味深长一笑。
※
丽华还是丽华，还是一如继往的冷静，她从头到尾都看得相当的清楚，知道自己的使命，知道这走向，知道顺势而为。
我此时脑中还盘旋着她的话。
“继然，历史上，这场仗要一直打到我们死后，我现在又着什么急，可是，你的胤祯却不放过我们，这回执意要置我们于死地，如若，我不带你前去解危，那才是违背历史！”
不，我不愿意承认。绝对不会！
这只是她的借口，让她自己安心的借口。我一去，如若能让局势恢复犹是未知，而我，深知，因我前去，胤祯被他们反咬一口，一败涂地的可能性，会更大！毕竟，这局势，不可能由丽华一手掌握。我不能冒这个险。
如果没有我，这僵局也可能有别的原因让他回归正途！
※
我食不知味的咀嚼口中的食物，谜已揭开，但两人反而更加冷漠。
已经怎么也找不到契合的切入点。其实，在那时她派人入京时起，她就已经认清现实，甚至看到我们现在的局面。而我，真傻傻的，一步一步的，陷入自己的糊涂里。
古瓦特说今晚来接应我，以他的能力，真能救我出去么，我呆愣的望着帐口。
半夜，突然听到异常的响声，紧接着便是凌乱的脚步声乱窜，不时有人叫嚷“有人劫囚了！”
我还未醒悟过来，便见古瓦特趁乱钻进帐篷，拉起我就跑。
在他将我抛上马背，策马疾驰后，仍然一头雾水，摸不清楚怎么回事。
这一路狂奔，直至我身子再也吃不消，止不住呕吐时，古瓦特才让我停下。
他找了避风之地，升了火，让我吃了点东西，我才缓过神来。
“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使了点小计，没什么，我总算带你出来了，不是么？”他笑笑，继续烤着刚猎来的野味，这样的他，让我陌生。
“刚才来的人，是来救我的？可是我夫君派来的？”我颤抖着声问。
他抬头笑道“放心，你的将军还不知道，我就算有意透露消息，估计这话也不能传到他耳里去。”
“可你不在意，是么？你甚至期待这样的情况。”我嗅出点苗头.
他赞赏的点点头。
这么重大的消息，在这千均一发之刻，古瓦特通知到的人，自然是不会轻易报备给十四，这派人来探虚实，只为求证。而古瓦特，要的也是这样的结果，趁乱把我带出来。可是他这样做的目的？
我一惊。他显然也是不想我被救走的！
我低头绞尽脑汁的想他的意图，突然灵光一现，冲口问道
“你是罗卜藏索诺的人！？！”
他也不意外。
果然如此，他当然不想我被救走，他的目的只是想把丽华的功劳抢走而已，而我的命运，也许，变得更加不明。
罗卜藏索诺，策零同父异母的弟弟。在未来的继汗位争夺史上，他有着绝对的优势，他的外公伏尔加土尔扈特部首领阿玉奇是他雄厚的后盾。
可是，策零的历史，意是由丽华来创造。那么这一切，输的，又理所当然。
想到此，我反而冷静下来，古瓦特带不走我。
※
我猜的果然没有错，我们纵然没命的逃命，还是在前一刻被丽华截住。
“古瓦特，多谢你送侧福晋前来，也省了我这一路的矛盾挣扎。”
我们二人，对着丽华带来的众多随从，古瓦特一张脸，惨灰惨灰，得知自己被利用，一张脸抽搐不已。
突然转头凶狠的扼住我的脖子，求得最后希望。
只是他太看轻丽华，她早便是有准备而来，而我的生命在她眼中，其实也不过尔尔，照她所说，就算我死，她同样也能达到目的。我惨笑一笑，果真也认了命。
古瓦特手越掐越紧，得不到希望，他绝意拉我一起死，丽华面不改色，趁我还有一口气，双眼一凝，一个手势下，从后方射来的箭直中古瓦特后背！
而那箭的冲力让我们同时踉跄向前几步，那冰冷的箭头竟从古瓦特腹中贯穿而过，大有再向我刺穿的势头，只是这临急一刻，古瓦特竟然猛然的推开我，双手指着丽华，一脸的恐惧，但却是服输和认命的表情。
他，到底，还是不够丽华狠绝。
而我，则知道，这一箭，彻底的断了我和丽华那仅剩的情感。
※
我不再挣扎，不再想着逃跑，配合着他们的脚步。
绝望和慌凉占据我的心扉。
“若兰，如若我告诉你，我早便猜到，这箭刺不到你呢？”这是那天丽华最后说的一句话。
而我，已经不想再去追寻，这里面的真真假假。
只是没想到，我的愚蠢，造成我竟要这样与分别二年的十四这样见面。
※
我的到来，无疑使沉闷绝望的策旺阿拉布坦和策零喜出望外。
罗卜藏索诺一脸的青白愤恨衬托下，丽华的成就和使策旺阿拉布坦汗对她的印象，已经无论他做什么，使什么手段都不能达到了。
策零在这场欢庆中，却时而转头语意不明的看我，欲说还休，我竟然朝他一笑，这样的男人，如若不是丽华，真能夺得汗位么。
“十四侧福晋，你可是我们准噶尔的大恩人，来，本汗敬你一杯！”
策旺阿拉布坦一扫阴霾，竟是不分大小地位的朝我举杯，并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丽华斜斜靠着，不动声色看着这一切。
那脸，真的好遥远，好模糊，好陌生。
我淡漠坐身不动。眼神飘飘忽忽。
策零终是忍不住的挡身上前，接过酒一口饮下，好言相劝策旺阿拉布坦，便让人扶微熏的他入内休息，我想他今晚定能睡个安稳觉。
丽华眼神沉下几分，但嘴角仍挂着笑意。
“你果真是舒舒觉罗侧福晋，却为何执意跟我前来。”
其时，策旺阿拉布坦一退下，罗卜藏索诺自是跟着退场，其它人也无声的退下。一时间，只剩我们三人。
他的问话，显得清晰无比，有着淡淡愧疚，淡淡疑惑，淡淡的不甘。
我别过眼，望向丽华，她淡漠的脸庞在灯下，几乎看不见。
“我需为我的愚蠢付出代价。”
“那是……？”
“夫君，你以为她是为了你么，不，一点也没有。”丽华突然在灯下出声，脸上仍是娇艳的笑意，如大开的牡丹。
策零脸一沉，竟是十分悲痛的转过脸，盯着丽华久久不言语。
伤害一个人，原来这么简单单，伤害二个人，也如此的轻易。
她将我置之何地，将策零的一片真心置之何地。
“夫君，不要忘了，当日她在你耳边说的那句话，其实，只是成全他一片私心，又怎么会真心帮你呢？”
是，那天在紧急之时，我示意策零伏下耳，跟他说过一句，不要担心，我会救他。
只不过，今日被曲解成了这样。
我只觉得眼前的丽华，美和，娇艳的，冷艳的，理智得像一团绞紧的钢丝，坚硬又复杂，但形状又是多么的美丽。
她为何要这么做。
策零在我们面前，狼狈的退下身去。这一夜，他却是无眠了。
再厉害的男子呵，在丽华的光照下，也会失了颜色。
丽华自策零背影完全消失，才卸下一脸的艳色，似是我不在般的，吁了口气，闭上双眼养神，光华褪去，淡淡的灯影给她整个人蒙上迷蒙的，看不清，摸不透的光晕。如此让人难解。
但我似乎，又有一点点，一丝丝的似解非解的意识。
不管如何，明天我该如何面对胤祯呢。一夜瞪着双眼，呼吸不定。
想过种种可能，种种变故，种种可怕的场面。
只是这柄刀却悬在我头上越来越久，也不见落下，我以为的明天，一直便这样明天明天下去。
反而却让我有些焦急起来，不知道丽华又打的什么主意。
※
许久未见的丽华竟独自到我帐篷，我惊讶的呆呆望着她进来，落座。
“这年已经过了呢。”她摆弄着我桌上的小梳，突然道。像是以前我们那般唠家常和感概一般。
可不是么，可我竟然不记得，是哪天过的。
已经是康熙的六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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