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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猜度


我谁也不怪,我是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一个小丑,事事被他看穿,还自以为,自己演得很棒,如若这事只是我和九哥知道,我完全没必要计较,我和他可以自己间的解决,他毕竟扶持十四,与十四站在一起,好过是死对头的雍正也清楚明白这内中的缘由。

        “你让朕当时和你怎么说?看来他都向你坦白了,这也好,你现在少去担心一个人,你和朕之间,也少了针锋相对的矛盾。”

        “你当年和皇父达成了什么协议?”

        雍正脸色一顿,“还说这个做什么,都过去这么久了。”

        康熙从头到尾都知道,也可以解释,十四从觉醒寺接我回来那晚,他和我说的话。老十四媳妇,朕不是对你一无所知的。那话,当年我一直是不明白的。

        “朕若说当年皇父是让我放弃争夺皇位,尽心铺佐太子,你定是不相信,既是如此,朕又何必去言明。”他坦然说起,并不认为自己有何做错。

        我道,“我相信,当年你回兰苑,时常疲倦,那时太子刚执政,你尽心尽力,那时不闻政事的我都看得出来。”

        雍正点点我的额头,微带些纵容的味道,“朕还想,你当时肯定会想,我在做戏,表面上帮太子,内心里定是打着什么主意。”

        我想笑但又笑不出来,我确实内心会这样想。

        我对他的看法,从来只赖着自己那颗心,不管自我还是不客观。

        “那后来呢?”

        “老九一计不成,又生二计,帮助你脱逃,这事使朕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这梁子,是结大了,他在宫里头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朕只不屑于去说,伊尔根觉罗侧福晋的事,朕确实知情。”

        我哼声笑道,“你当然不会说,九哥这样做,不是正合你意吗?”

        “说得对,二来朕也不是喜欢去乱讲别人是非的人,何况兰儿你向来质疑朕,朕何必自讨苦吃。”#@$&

        我冷笑道,“可不是吗?事事可都在你计划当中。”

        他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朕今日来可是向你问罪的,反而让你数落朕的不是,你累了一晚,早点休息,晚上朕再来看你。”

        我点点头。

        他正待起身,我猛然想起羹尧的事来,“皇上,年将军的事,你待如何处置?”

        雍正看着我良久未吭声,只拍拍我的手道,“别挑战朕的极限,经过今日之事,你若对朕还有些信任,就不要再和我为了外人起争执,我知道他对你还算有些恩惠,但比起国之大事,什么都得靠边站,你若真有心帮朕,休息够了,去看看年妃。”%&(&

        我厌倦道,“看了还不是那样,少不了还得这样向你求情。”

        “你只当答应了,她身体本就差,这次万一不好,怕熬不过去,只当说说话就好。”

        我惊道,“年妃也算和你一路少年夫妻走来的,你竟然还说出这等话,这个时候,不是你这个做丈夫的,去安慰她,反倒让我一旁人去,既然知道她会有事,何不好好劝慰一番!”

        雍正怒气起身,冷然道,“你少用你那套来猜度朕的行为,你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就在宫里呆着,哪里也不许去!”

        “你真是没人性!”

        “放肆!朕懒得和你这无知妇人周旋,看你自己都要死不活的模样,还能管得了多少?!就算朕为了一国之主,能作主,能解决的,又能有几件?!真是幼稚!”

        他一脚踢开门,拂袖离去,转眼便不见人影,犹剩这话,还在这屋里头盘旋不去。

        一阵一阵的,好像回响一般,我晕头转向的,也就这么睡过去。

        四月初,沸沸扬扬的年羹尧错字咒主之事,在各众周旋下,也终于有了结果,因为年妃病重,初头,年羹尧的儿子年富偷偷入宫见姑姑年柔,声泪俱下,一定让此时正得宠的年妃为他爹说几句好话。

        朝有也有不少人帮衬,加之年羹尧的地方势力庞大,这些年,经他提拨的官员就不在少数,我彻底的铲除他,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雍正近来晚上又开始复来咸福宫办政,看情形,并不太焦急,我料想,他也只是将这事当一个噱头罢了,年羹尧不管如何处罚,轻或是重,他只是向朝下官员表明,他如今的态度,这就足够了。

        他在为政方面,不比康熙差,心机和手段,也不是十四就可以比得上的,尤其在演戏作戏上面,自年轻时就有了一番手段,如今就算是当了皇上,也是精益求精,并未退步。

        这时节,已快入夏,正是温度适中的时候,到处鸟语花香,一片欣欣向荣,宫里的丫头,趁着闲时已经开始做风筝,在宫里嬉戏。

        九哥也终是被送到了西宁,他有紫簪防身,我心里也稳妥了一些,不过后来,我确实听说弘历被雍正责罚了,虽罚得不重,但也是足足十大板,这孩子也有半月没有来跟我请安了,我想他平日多在圆明园监工,身子骨定是不差,料想这十板子,现在也该好了。

        心里倒不是不担心,只是我跟雍正的关系,我若是急吼吼的上门去看候,我以前说的话,岂不是打了自己的嘴巴。

        雍正晚上来时,倒也未说弘历的事。

        白天闲时,几个丫头吃罢饭,便在后院绣花,织穗子,我偶尔去后院转转,她们正忘乎所以的打闹,嗔笑其它人,是否织的时候想着心上人,这重重禁宫,恐怕也只有现在年纪的她们,还开心的笑得出声来,若干年后,可还会记得,今时今日,也有这样青涩和单纯的时刻。

        我一叹气,她们蜂拥的起起身来,欠身朝我行礼,互相推搡着出了后院,走最后的一个小宫女,慌忙中落下一块手巾,右下脚的图样,还有一半未绣完,好一幅鸳鸯戏水图呵。

        我拾起针线,就着阳光打下的落荫,低头一针一线的补足,很多年以前,我还要小西帮我的忙,送给那几位阿哥的娟巾其实都不是出自我手,也许也是那时太年轻,没有什么定性,现在虽然仍然绣得不好,但心静了,心稳了,反倒还过得去,这十几年来未握针线,倒不觉得突兀。

        如今的朝堂,暗潮汹涌,人人自危,唯十三还能在这时节,平步青云,加冠封爵,其子也甚得他的余荫,尽数封了郡王,宁静如今在宫里和各妯娌间,极有地位,连皇后那拉氏都另眼相看,时常邀入宫来看戏聊天。

        她是熬出了头,忍得一时,得今时的地位和荣耀,如今个个见她,毕恭毕敬唤一声怡王妃,何等的春风,我自然是羡慕的,我绝望过,忍过,独自痛苦过,所受的苦远不比她少,可命运,却从未给过我希望,我也变得不再期待自己会有新生,这深宫的寂寞日子,除了思念十四,担心旧人的安危外,我不过是一条早已经坐着等死的米虫。

        偶尔忆起早年旧事,那些我记忆里春风得意,朝气勃勃的皇子,对比今日,我都不愿意去相信,这条路原来是这么的残酷。

        当年养峰夹道,我忍痛当着十三的面撕裂那条他视若珍宝的娟巾,今天这半块,还留在我衣襟里,上面隐约还残留着当日喝鹿血酒后的血迹,那清晰的破裂声,犹在耳畔,我一惊,忙摇头甩掉那声音,却被针尖针到食指,最后那一针,以痛楚结束。

        我一边吸允食指,一边将绢巾摊开在石桌面,心中有微微的满足感。

        中午时分,年妃宫里的丫头过来跟我说,今天让我不用去看年妃了,她要好好休息,谁也不见。

        后来我才得知是年羹尧之事终于有了结果,雍正只调他到杭州任将军。

        物饶丰富,文人之乡的杭州,自然比不上陕川地境广阔,也不是必要的军事必争之地,说是说将军,也不过是个名头罢了,自此,兵权已大部分掌握在雍正手中。

        可圣旨既然说的是调任,而不是降或罚,是雍正真看了年妃的面子还是客观情况只能如此,先缓一缓,这里面即大有学问,岂是我这等无知妇人可揣摩得到的。

        我光知道一个结局,这其中漫长的复杂过程,于我来说,如同看了一场艰涩难懂的电影,散场了,灯一灭,则有些食之无味的感觉。

        也正是这年的入夏时分,我终于等到春儿福晋有孕的消息,尽管他们拜见我无门,十三告诉我时,我仍高兴得手舞足蹈。

        当晚雍正来时,我即让他在和十四互通的信件上,记录这个消息。

        “兰儿,这句话由你来加如何?”雍正显然也很高兴,将笔递给了我。

        我犹豫一番接过,灯下,那澄黄的折子面恍得我头晕,我几番都无法下笔。

        “怕十四弟睹字思人?”

        我没吭声,只断然又将笔还给他,回自己桌面临贴,却也一人字描不下去。

        反倒有些厌烦,我天天描他们做什么,就算有一天,我到了王羲之的水平,又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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