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一次接触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但结束却是一瞬间的事。
当柯明到达人纺大学外的歌厅时，那里已经聚焦了不少人，他们有老有少，各自在阴影中或路灯下伫立，互相注视，目光好奇而又警惕，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路灯下的绿化带中有一只惨白的手露在外面，所有人都视而不见。歌厅外霓虹灯仍在闪烁，歌声却已停止，再没人敢打扰这次奇异的聚会，毕竟会有怎样的下场他们已看到。
至于报警，已经快一点了，得先有人接听才行。
柯明仰头望向夜空，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残存着强者的气味。他分不清那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只得看向其他人。
“有谁知道，发出召唤的强者现在在哪里？”
一双双贪婪的眼睛盯过来，让柯明都禁不住退了一步。
人群聚集过来，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挥手止住藏身暗处跃跃欲试的人。
“刚觉醒的小子，注意的口气！这里每一个人都比资历老，他们全都是经过安息日后活下来的使徒 。”
“为什么要对一个菜鸟废话？让我们吃了他吧！”
一个七八岁衣着破烂的流浪儿双目赤红的插话，引得人群一阵骚动。
“都不要乱来！难道你们没感觉到吗？这个小子身上也有强者的气息。”
人群安静下来，甚至后退。
“怎么会这么弱的强者？不如吃了他，那我们岂不也有变成强者的机会？”
不知是谁低声说，声音却又刚好让所有人都听到，这像是一个信号，虽然没人响应，但无数的杂音在柯明的脑海中响起，那是贪婪的呐喊。
“该如何选择呢？呵呵，其实我是一个和平主义者，讨厌杀戮。但必要时，我不会介意踏在我族的血中，因为命中注定，我将是一个甄别者，剔除不合格产品是我的使命。”
人群哄然散开，更有许多人转身就逃。
柯明保持平静的微笑，不紧不慢的继续说下去。
“你们知道的，除了强者，在我眼中，你们和人类同样是可怜的蛄蚁。”
“您是甄别者？秩序的守护人？”
五六十岁的老者惶恐的问，抖若筛糠。
“我看到这里有许多不合格的产品，需要净化！”
柯明抬起一只手，打响指。
已奔出近百米的数人顿时失去身体的控制，在巨大惯性的作用下翻滚向前，脆弱的肉体折断变形，血溅如沷，无一幸免。
“怎么可能？明明那样的弱……”
赤眼流浪儿惊恐的不敢动，看着在几秒钟前还是可口食物的载体走向自己，看着那男人的手缓缓落在头顶摩挲，无可名状的恐惧从发梢向下汹涌奔流。
“因为觉醒后，我还未曾进食。不要怕，我的食物在那里，而你，不合格的小鬼，跑吧！下一次再遇到就不会这等好运了。”
柯明并未停止脚步，也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身后已经没有一个人。
没谁会愿成为他人的食物，越是智慧生物，越无法摆脱这念头，尽管他们都是大地的肥料。
“可预见的将来，我又会是谁的食物呢？”
柯明自言自语，突然停下，心有所感。
“出来吧，你隐藏的并不好。”
梧桐树叶晃动，光影错落的柏油路面上多了个人，一个戴墨镜的不良青年。
“我认为自己藏的很深，至少那些废物都没发现我。现在，报上你的名字，我回去写报告时要用。”
不良青年叼着根没点燃的香烟，把墨镜扶正，抚平黑色风衣的折皱，有意凸现出腰间枪的轮廓。
“警察？虽然你的气味很特别，但你仍是我族的人，那么你要明白两件事，第一，我族觉醒后都应抛弃世俗的名字，第二，觉醒后只有强者才配有名字。因为在强者眼中，你我都是无名的蛄蚁。”
不良青年叹了口气，在身上摸索着掏出只一元钱的廉价打火机，蹭了半天滚轮也没打着火，又叹了口气，收好打火机，指尖靠近香烟，一团蓝色火焰腾起。
“你刚觉醒吧？世界已经变了，不再是五千年前的样子。我知道你很强大，但人类的进化……怎么说呢？已经不需要我们指引。收起你高高在上的样子吧，做个凡人，其实并不痛苦。”
柯明于是听话的收起高高在上的样子，脸上露出谦卑的笑容。
“人类的进化已达到完美境地啦？还是说他们已掌握智慧的钥匙？再或者我族觉醒的方法已被他们知晓？”
柯明谦卑的笑容下，言辞激烈。
不良青年挠挠头，鼻孔喷出两股烟。
“都没有，但人类的科技发展超乎想像，不会太久，再过百年，他们就会发现大脑的秘密。”
柯明的微笑依旧，漫不经心的向前迈步，不良青年也非常自然的身后退步，两人间的距离始终保持七米。
“八千年前我族开启人类的智慧基因，经过漫长的进化，智慧基因才趋于稳定，但也开始负极发展，走向平庸。你又是如何确定人类自己已解开封印？即使真能解放大脑，但以人类这样堕落的种族，真的能承担起那责任吗？”
不良青年已退出二三十步，神色终于凝重起来。
“那是人类的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刚觉醒，还不知道安息日之战，我族已分裂，没人再整天想着人类的进化方向是否正确，今天是生明天是死，我族已堕落，不比人类高贵多少。”
“安息日之战？”
柯明停下脚步，皱起眉头，他两次听到这个名字，看来先期觉醒的使徒都没闲着，真的发生了内讧。柯明迎着不良青年的目光看过去，那张脸上此刻布满冷汗。
“这么说，你是安息日后与人类合作的一份子？刚才那群废物就是坚定的使徒啦？真是可笑，无智的反而坚持智慧的抉择。告诉我，你是否在猎杀他们？”
不良青年冷汗滚滚而下，不停的按耳后暗藏的东西。
“不是猎杀，是维护法制。既然加入警察队伍，那除暴安良匡扶正义就是我们精英部队应该做的。”
柯明收起廉价的微笑，面孔冷峻。
“你是说书的还是人类的走狗？”
“走狗？”
不良青年愤怒了，从耳后扯下一个精巧的装置摔在地上，重重的踩踏。
“老子不是走狗！老子叫李明俊！今天就来会会你这个狗屎甄别者！看看是你强还是我强！”
不良青年李明俊以一个狂放的身姿扑向柯明，先他一步而起的无数细碎的沙石或落叶，它们高速旋转如子弹般射向一个点。
而那一点中心里的人，不以为然的笑了。
“原来是个控物者。”
王艳秀走在人纺大学第三操场旁的小树木中。
夜色深了，晚归的情侣们也已离开，寒风在光秃的树权间穿行，格外冷清阴森。乌鸦们在树枝上密密麻麻排列成行，大概是意图惊吓这树下独行的女人，近百只乌鸦突然集体尖鸣，扑打翅膀，却没一只飞起。
“真是些可爱的小东西呢！”
王艳秀停下蹒跚的脚步，扶着半人粗的杨树喘息，像是受伤不轻。
远处巡逻的保安发现树林中的异常，有手电筒的光照过来。王艳秀舔舔干裂的嘴唇，努力站直，眼睛眯成一条线。
或许是冥冥中有个主宰一切的家伙在阻止，王艳秀轻叹一声，转身避开无谓的杀戮。
宿舍就在不远的地方，这个漫长的夜晚应该结束了。
钟寿很久没这样疯狂的开车了，一道道急转弯让他的飘移技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警队车神找回些许当年的感觉。
副驾驶上的孙虎紧抓着头顶的护手，身体紧绷脸色发紫，一副随时呕吐的表情。钟寿很欣慰，还好孙虎在现场时已吐干净了，这会顶多吐吐酸水。
车穿过秀山隧道，孙虎所指的方向明朗了，是人纺大学。
“就在这就在这。”
孙虎大叫，钟寿一个急刹车，孙虎打开车门滚了出去，趴在绿化带边呕吐不止。当然，正如钟寿所料，孙虎根本吐不出什么了。
这里是人纺大学外二三百米的地方，一家歌厅的霓虹灯仍亮着，门前还停着五六辆车，但整条街万籁俱寂，没有一丁点声响。
钟寿的目光快速扫过，跳下车立即闻到浓重的血腥气，穿过绿化带，入眼的第一个颜色便是红，一滩一滩，像柏油马路盛开的花朵。但没有尸体，使人难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喂！孙专家，你把我带到这里究竟想找什么？”
“你没感觉到吗？强者的气息。”
孙虎前后望了几眼，一脸不屑。
“又让他们早来一步，都清理的差不多了。歌厅不用去调查，咱们回去等看报告吧。那个，你真的什么感觉也没有？”
钟寿一扭头，迎上孙虎期盼的目光，心底发毛。
“强者的气息？什么跟什么啊！我只闻到血腥味，这里发生了命案，做为人民警察，我怎么可以不管？”
孙虎努力吸了几口气，才恋恋不舍的回身走向汽车。
“走吧！这里的事由第六处负责，等你觉醒后才有资格插一脚。”
“觉醒？又是觉醒！到底是什么意思？别墅那边是，这里还是，你们第六处究竟是个什么组织？”
孙虎停下，回过身。
“等你有资格进第六处后自然就会知道。至于觉醒，那并不是愉快的事情，蜘蛛侠曾告诉过我，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维护世界和平宇宙安宁的重担的，就是我们这些默默无闻的人啊！”
钟寿像看到一个精神病人，而路灯下的孙虎，眼中已噙满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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