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妖魔被除，水雲城散去阴霾。
百姓再也不怕晚上出门被妖怪剖肚掏心了，夜市又开了起来，一时间热闹非凡。
民间忽而有人传言，其实妖怪就是知府大人。
流言这种东西，一旦传开，不论真假，总是会煽动人心。渐渐地，有人说知府大人美得雌雄莫辨，近乎妖。
也有人说，知府大人田间巡察时，从不和人一起如厕，像是在刻意避开，很是鬼祟。
还有人拿着书摊上一本叫《双魂知府传》的书，对照着叫嚷，说知府大人一定和书中写的一样，是个有两个灵魂的妖怪！
流言越传越厉，开始有人偷偷往知府大人的府邸扔死老鼠。还有被妖怪吃掉的死者家属，敲鼓鸣冤，想要讨个公道。
叶旸急得团团转，他亲眼看见李凉为救百姓，挥剑刺向了自己！！
他深信大人那夜只是被妖怪附身了，可是该如何取信于民众，平息流言呢？
眼下，李大人还虚弱得很，一天里昏迷的时候多，醒着的时辰少，身体受到了重创。若是他知道了他一心想护住的百姓这般妄议他，该有多伤心！
叶旸和卢师爷一边处理近日堆积的公务，一边冥思苦想该如何洗清李凉的声名。
最后，卢师爷提议，由目击者叶旸将清沅道长诛妖和林姑娘救人的全过程出一则公告，广而告之，平息流言。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公告还没正式发布呢，就有百姓愤愤不平地站出来，维护李凉。他们声称知府大人赴任以来，为民请命，一心为百姓着想。怎么可能是妖怪？！！
他免徭役，减赋税，让穷乡百姓能免于过往的苛政之苦。
他修河渠，建堤坝，让益州免于水患，救无数黎民性命。
他兴办学堂，让穷人家孩子也能上学读书。他鼓励女娘也去读书识字，甚至还鼓励博学的女子去应聘学堂的先生，益州还是第一次出现女先生啊！
他率众种植抗旱作物，及早储备粮食。在蝗灾和旱灾接踵而至时，发放粮饷，让益州不再像以前大旱时那般饿殍遍野，人们不像以前那般只能吃观音土，只能易子而食，只能轮回般上演旧日惨状。
……
百姓们一条条陈述知府大人的仁明，他们不相信这么好的知府大人会是妖怪！何况，城中出现妖患后，李大人片刻也没耽搁，飞速遣人去蜀山请道长们入城。
如果他自己就是妖怪，为何要如此急着请道士来捉他？
李大人一心为民，心怀苍生。为了益州百姓，他甚至没有留在京师，迎娶公主，还当廷拒婚，差点儿惹恼天颜。
这么好的知府大人，怎么可能是妖怪！！
愈来愈多的百姓站出来支持知府大人，他们对传播流言的人恼怒得很！有人再信口造谣，即便是弱质女流也会忍不住上前揍人。
一时间，城中的流言被下去许多。
待官府的公文贴出来，遍布城中各区后，一个个脑袋凑了上去，围着诵读。百姓们把月食之夜的惊险看在眼中，简洁扼要、清晰明朗的公文，读起来竟然比话本子还惊心动魄！
原来那夜，知府大人被妖魔附了身，他的意志力竟然那般强大，竟然同妖魔争夺身体！他是那般大无畏，为了诛杀妖魔，竟然空手握白刃，刺向了自己！
百姓们看得热泪盈眶，被流言蒙蔽的少数人，也不再吭声，反而内疚自己听风便是雨。
再往下看，林姑娘好生厉害，竟然通晓医术，还好她救了我们知府大人，真是我们益州的大恩人！
一道公文，看得百姓们纷纷拭泪，只盼着李凉大人能早早好起来。
丢向知府府邸的死老鼠，烂番茄，换成了源源送入的土特产和补品。百姓们只希望自己爱戴的大人，能身体康健，能永远是他们的父母官。
……
流言中的《双魂知府传》引起了玉疏寒的注意，他记得先前在书市上看到过这本书。不过他没有买下来。
他曾从林筱筱的口中得知，李凉体内有两个灵魂。现在一想，和那个话本竟然吻合。
话本的作者是谁？
玉疏寒心里一沉。他赶到书市，买下了这个话本。
目光落到书封上，作者一栏没有写字。
而是，画着一颗星。
玉公子皱眉，陷入沉默。
————————————
叶阑鬼域，晚星躲进云层。
巫觅踏着青烟一路飞奔，赶着投胎一般赶到了青荷殿。
此刻，他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但是心里兴奋极了，讨不讨赏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能摆脱掉这个诡计多端的死丫头，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知足了！
巫觅怀着一种即将解脱的心情，踏入了大殿。
……
林筱筱躺在地上，浑身发软，这恶鬼一路给她喂软骨散，害得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狼狈地躺在青荷店光滑的地板上。
这是她和叶小莲的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她在树上，他在树下。
这一次，他在阶上，她在阶下。
上下转换，处境亦转换了。
那夜，他有性命之忧，她一句话救了他一命。今夜，她成了阶下囚，他一句话可定她生死。
林筱筱悲哀地想：所谓风水流转，不过如此。
少女听到一阵凉凉的笑声在大殿响起，是少年的声音，但是那笑让人觉得刺骨般冷，冷中还透着愉悦。
接着，她听到一个“赏”字。
一旁的巫觅高兴得连连磕头。听到这咣咣的以头抢地的响声，林筱筱都能感觉到巫三爷有多么的心花怒放。
只听巫觅道：“属下告退，请少主慢慢享用。”
享用？
林筱筱心中一颤。要、要被吃掉了？
“巫觅，你别走！你给我回来！”林筱筱尖叫，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是却使不上劲，只能躺着瞥见一点儿巫觅跑走的背影，“巫觅——！”
一听她叫自己，巫觅更是跑得飞快，简直是落荒而逃。一眨眼就不见了影子。
林筱筱心中一片绝望。
她听到鬼少主一步一步迈下台阶，走到她身边。有力的双臂把她公主抱抱了起来，林筱筱落进一个凉凉的怀抱中。
鬼少主低头看她。
“我们又见面了，林筱筱？或者，我该喊你……”
“娘子。”
对上少年碧绿的眼睛，林筱筱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她想起原著小说的开篇，安焕儿被一乘喜轿抬进叶阑鬼域，在叶小莲嗜血的蹂躏下，被血肉尽食，魂飞魄散。
只撑了三天，安焕儿只撑了三天。
那我呢？
林筱筱微微发抖，勉强笑笑，回敬道：“或许，你该喊我救命恩人。”
叶小莲碧绿的眼珠亮了下，俊美阴柔的脸上，少有地流露出灿烂。
他轻叹：“是你。这次该不会错了。”
倏地，就像瞬移一样，林筱筱被他带到隔壁寝殿，穿过层层纱幔，转眼来到芙蓉玉塌前。少女侧目，那不是床榻，那是她的坟墓。
知道自己的噩运就要开始，林筱筱眼中闪烁着泪光，但她死撑着，不哭出来。叶小莲是一个真正的恶鬼，他喜欢看到别人痛苦。她如果哭了，只会让他更兴奋。
苏度也有这种残忍癖好，但和叶小莲一比，可怕程度骤降，是阴沟里的老鼠与眼镜王蛇的差别。
可惜，即便她努力克制，一串泪还是滚了出来。
“林姑娘哭什么，能伺候我们少主可是你的福气！”一个新来的侍女酸道，“呵，生得未免太瘦弱了些，只怕禁不起少主一夜的恩宠。”
这个侍女容貌极尽妍丽，身材丰腴，来青荷殿伺候是她主动请缨，毕竟，她们少主可是鬼域里难得的美少年。前日，少主还夸她貌美，如果没有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林姑娘，也许她也有机会得到少主的青眼？
唰——！
青荷扇飞出，说话侍女的头掉了。
呼啦啦。
寝殿的侍女们跪了一地。
“林、林姑娘可真好看！哭得梨花带雨的，奴婢都要羡慕少主的福气了。”另一个新来的侍女被吓得直哆嗦，赶忙讨好地夸道。
“我的人，你也敢觊觎？”叶小莲冷斥。
唰——！
青荷扇飞出，这个侍女的头也掉了。
方才还是两个活生生的人，眨眼就身首分离，化成两缕青烟消散。
一殿的女婢都脸色惨白，没人敢再吭声。
青荷殿日日都会死人，殿里的侍者换得很快，新来的侍女里总有些蠢材不懂规矩，也总有自视甚高者对少主蠢蠢欲动，希望爬上他的玉塌。
“下去。”
“是！”
霎时，一殿的侍女纷纷外撤。
一个新来的婢女走得慢些，她心生好奇，少主怀里抱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少主倏忽间连杀两人，第一个被杀的可是鬼域里少见的美人呢。
她很想偷瞄一眼，却被走在她后面的一个侍女踢了一脚，只听到极轻的一声“别看”。提醒她的人是花瑛，平日里负责给少主扇扇子，她可是在少主这里活得最久的女婢之一。
别看？这定是花姐总结出来的“青荷殿生存守则”之一。
想偷看的婢女听了忠告，赶紧灰溜溜地加快脚步，跟着大伙跑了出去。
林筱筱亲眼见证了刚刚惨烈恐怖的画面，脸被吓得煞白，眼泪更是珠子一样，大颗大颗滑落。竟比那日面对乐伶儿时更加恐惧。
越克制，越颤抖。
叶小莲看她哭，笑意愈浓。他把她放到柔软的垫子上，俯下身，把她半压在身下。少年右手撑头，看着怀里无声哭泣的少女。
“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林筱筱颤抖着请求。
她想起了《一千零一夜》。
国王山鲁亚尔性情残暴善妒，因为王后不贞，将其杀死。后来每夜都娶一个少女，次日再杀掉。直到一个勇敢的少女山鲁佐德出现，她为了拯救无辜的少女们，自愿嫁给国王。
每夜给国王讲一个故事，每次讲到精彩之处，天都亮了。国王只好留她性命，让她明晚继续讲，就这样讲了一千零一夜。
他们终于相爱，白头偕老。
“我不想听。”阴柔的少年回答道。
“那、那……”林筱筱还想说些什么，鬼少主食指碰了碰她的唇。
“嘘。”
少年的指尖冰凉，林筱筱不敢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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