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言志

甫一进门，便看见一个大男人和两个少年郎打斗在一起，山谷间不断回荡着器具碰撞在一起的清脆响声，林冉和纪阮径直走到一旁晾衣服，无奈的笑了笑，显然是对这些事习以为常。

        严赴和林冉二人于纪阮而言，是和纪澈一样重要的人，也是授业恩师。

        纪阮从小就听过威武大将军严赴的故事。印象里，他应该是个凶神恶煞，三头六臂的怪叔叔，但纪阮并不怕他，因为他是英雄。

        试问哪个小孩子不曾仰慕过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呢？

        所以小纪阮对这个怪叔叔是充满期待的。

        但当小纪阮第一次见到严赴后，便惊了一瞬。

        那不是什么三头六臂，也没有传言中那样凶神恶煞，而是一个格外温柔的大叔叔。他长的十分好看，看起来很慈爱。

        他会蹲下来认真听纪阮说的每句话，会耐心教她练剑，指导兵法，还会给纪阮做她最爱吃的糯米糕。

        记得有一次小纪阮练剑时不小心割伤了手臂，她本想去林冉的房间偷偷找药，自己涂一点。却在窗口看到了林冉正在为严赴上药，严赴的背上肩上腰上全都布满了疤痕，依稀还在渗着血，没有一处皮肤是完美的。

        后来林冉告诉她：“严赴身上的旧伤是常年征战留下来的，他总是强忍着伤口撕裂的痛上阵，导致结痂的伤口一次又一次崩开，直到有一天再也愈合不了。”

        小纪阮不自主的握紧了拳头：“师父是因为痛的承受不了才辞官的吗？”

        林冉无奈的点了点头：“他们也都成为了过去，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他常说若是大凉有朝一日无将，他必定会毫不犹豫的再次拿起武器。”

        纪阮心道，她的师父也只不过是一个为了保家卫国以血肉为盾的平凡普通人罢了。

        小纪阮从小仰慕史书里那些名垂青史的英雄人物，她从小就想着有朝一日也要为史书再添一笔。

        她看着自己握紧的拳头，默默的想：有朝一日，我定会像师父那样，守护着大凉的万里河山。

        如今纪阮学业有成，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只到严赴膝盖的小丫头了。

        她现在已经可以保护身边人了。

        纪阮晾好衣服，托着脸坐在一旁看着林冉炒菜。

        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好像并没有在严赴夫妇身上留下印记，她还是和纪阮印象中一样好看。

        林冉是大家闺秀，曾和自己的母后被誉为“京城双才”。她容貌娇美，温婉贤淑，教学方式不亚于纪阮的私教先生。

        林冉与严赴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他们二人很小的时候就定了亲。成亲之后，对于严赴的常年不回府，她也从不抱怨。她理解他，并且尊重他做的每一个决定。

        林冉对纪阮极好，她一直把纪阮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手把手教她习字作画，将自己毕生所学都教给了纪阮。

        纪阮有时会想：其实并不是所有男人都花心的。

        像她的父皇和师父那样。

        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院中激烈的打斗声已经停了，严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林冉身旁切着菜，满是欣赏的道：“这三个小兔崽子都长大了，都能打过我了，今日高兴，一定要多喝几杯！！！”

        宫祁秋笑道：“那是因为师父让着我们。”

        纪阮和白屿赞同道：“没错。”

        严赴笑骂道：“嘴贫。”

        夕阳落山，晚霞散落在一大桌菜和桌边的人脸上，温馨极了。

        严赴给纪阮夹了些菜。

        他这两个徒弟，论姿色都是上上乘，论根骨也都是上上乘，他不禁感慨，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三个决定。

        一是和林冉隐居烟雨峰。

        二是在那个雪夜将宫祁秋捡了回来，并且收他为徒，传授武艺，把他养成了如今这般俊俏的翩翩公子。

        三就是收纪阮为徒。

        当时他见到纪阮的第一眼，就有种直觉。

        就像是在战场上一眼就能摸清对方功夫底子的感觉。

        直觉告诉他纪阮天生就是难得的练武奇才。

        他把自己会的都传给了两个徒弟。

        不出所料，纪阮在练功这方面爆发出的潜力确实很大，一来是因为严赴的武功极高，教的也好。二来就是纪阮肯下功夫。三来就是一种叫做天赋的东西。

        纪阮是帝后之女，是大凉唯一的公主。

        以后的路还长，严赴知道自己不一定能活到那时候，自己和纪澈终是不能护她一辈子。

        这大凉朝堂并不像表面那般风平浪静，严赴的本意是想让纪阮有朝一日遇到危险能够全身而退。

        直到有一日夜晚，十四岁的少女坐在台阶下发呆，手里拿着酒壶，看样子已经喝了大半。

        严赴和林冉大步走了过去。

        她昂着脑袋傻乎乎的问道：“师父……师娘，你们说……人为什么要习武啊？”

        林冉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当然是为了保护好自己。”

        纪阮若有所思的沉默一会，又道：“可我不想保护自己……”

        正当林冉和严赴想在开口的时候，纪阮又说开口道：“师父……师娘……你们知道吗……我。”

        “我……我从小有个愿望。”她迷茫的眼神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声音带着不可置否的肯定：“我想有朝一日能像师父那样，驰骋沙场，做个潇洒的大将军。”

        她没敢去看严赴和林冉的表情，她怕他们会觉得她无理取闹。

        “我想保护大凉的黎明百姓，替父皇，替师父守护这大凉的江山。”

        任谁听到一个未及笄的小丫头说出这种话可能都会笑掉大牙吧。

        但是严赴没有笑，他听出了她的坚定，看出了她眼眸中那不可泯灭的信念。

        他渐渐的发现，纪阮并不是寻常小丫头，她能领悟旁人领悟不到的，那些排兵布阵，宫祁秋学的比她早三年，都还马马虎虎不太懂。但纪阮学了不到一年，便什么都懂了。

        难道她真是“神女”？

        严赴的回答是不可能。

        他见过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半夜提着剑跑到竹林里练，从刚开始的提不起剑，到现在的称心而用。

        纪阮不会下棋，她就自己和自己对弈，偶尔找别人指点，直到精通为止。她聪明伶俐，又肯下功夫，而且很执拗，凡事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

        这世上确实有种神奇的东西，叫做“天赋”。

        显然，纪阮在习武这方面是很有天赋的，但就算有天赋，若不付出努力，这天赋也只会被泯灭。

        纪阮之所以那么聪明，是因为她不仅有天赋，还勤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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