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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霖雨思贤佐


河水在不断上涨,汹涌的河水从远方奔流而来,汇聚在并不宽阔的河道中,天上还在下雨,灰白色的雨滴大颗大颗地砸在河水中,在原本已经浑浊的河水上激起一个个白色的亮点。

        一边是上游不断加大的水流,一边是天空中一刻不停的雨滴,两相汇合,河水的上涨速度几乎是肉眼可见。昨个儿薛恺悦和董云飞刚来的时候,河水离堤沿还有一尺半高,今个儿中午就已经只剩一尺了,眼下却连一尺也不足了。看姚天这架势,还不知道要下到几时,这样的雨天要想赶着增高河堤是做不到了,天上下雨,泥土见雨就散,不管是用砖块还是用石头都根本垒不起来,今个儿上午常朝,明帝果断拍板,让三军在堤沿上堆沙袋。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车运人扛,沙袋被源源不断地送到了河堤外面。士兵们开始在将校们的指挥下堆沙袋。

        堆沙袋不是个什么难活,谁都能做,却很是耗费体力。河堤外面到处都是一尺来深的积水,沙袋运来后只能快速地卸在几个地势相对较高的点,再由士兵们把沙袋搬到河堤上,摆成一字长蛇阵。每个沙袋都有五六十斤重,有些袋子长一些,就有七八十斤重。

        女兵们天生力量大,扛起沙袋放在肩膀上跟扛了团丝絮似的,不仅不打晃,还能一路飞跑。她们一边跑还一边嘻嘻哈哈地互相打趣,打趣的法子却无非是拿男儿跟沙袋比。

        这个说:“就这沙包,还没我家夫郎一半重,平日里扛夫郎扛惯了,这沙包难不住我。”那个说:“哎哟刘姐,你还别说,就你家大哥那身板,我看着都愁,难为你怎么忍耐了这么多年。”另一个道:“何妹子你年轻不懂,男儿家就是要胖,胖的才禁得住折腾,胖的才有力气。你看谢家的那小谁,那身子骨弱的,风一吹就倒了,这怎么能伺候好妻主呢?”

        女兵们边干活边讨论男孩子,倒也快乐,男兵们就没这么欢快了。这五六十斤的沙袋,力气大些的男儿,能够不大费力地双手抱起来,但想要像女兵扛着沙袋一路飞跑,却是不能够的,力气小些的男儿,连抱起沙袋都有些吃力,走起路来就更是呼哧带喘。

        薛恺悦原本在堤岸上站着指挥,见这情形,就决定动手干活,他迈步往卸沙袋的地方走去,刚一弯腰要拿沙袋,就被人扣住手腕,拉了起来,他不悦地转头,却是董云飞,董嘉君看着他,轻声道:“恺哥,你站在旁边看着就好,搬沙袋这活儿你就别动手了,你若是已经有了身孕,恐怕身子撑不住。”

        薛恺悦摇头:“我若是不打算下手,我就不会过来了。”来之前他就想过了,这护河堤必定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可是既已决定陪着老部下们,他如何能够只看不干呢?

        董云飞皱眉,没再说什么,却弯下腰去,双手提起一包沙袋递了给他,这样他不用弯腰,相对省力气些。

        薛恺悦微微一笑,接过了沙袋,就往堤岸上走,沙袋虽沉,他力气够大,没觉得太坠胳膊,倒是脚下的软泥泡了十来天了,踩在上一面深一脚浅一脚,他走得很有些艰难。然而再艰难也终有到头的时候,卸沙点到堤岸距离有限,他很快地就到了堤岸上,刚要弯腰把沙袋放在地上,一个男儿就接了过来:“交给小的就好。”

        薛恺悦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去取第二袋,董云飞正在沙袋点上逐个给男儿们提沙袋,见他到了,就再次提起一个沙袋放到了他手上。

        薛恺悦抱起第二袋走向堤岸的时候,就听到女兵们在三三两两地议论:“那边是英贵君殿下吗?怎么亲自搬沙袋啊?”

        “是英贵君没错,我认得他的,哎哟不仅有英贵君啦,董嘉君殿下也在呢,那边给大家递沙袋的就是董嘉君啦。”

        “宫里的殿下哎,多娇贵啊,又是守堤又是搬沙袋的,皇上也真舍得哎。”

        “搬沙袋算么子啦,他们俩当年带兵打仗那才叫威猛呢,你们参军晚,没见到两位殿下的风采。”

        “怪不得皇上宠他们呢,这样的男儿换谁谁不宠啊?”

        果然如陛下所说,护河堤是攒口碑的好时机,陛下真是处处为他考虑,他心头一暖,加快了运沙袋的步伐。男儿们受他影响,全都拼起命来。

        董云飞跟吴欢一起指挥,把男儿们分成一大队两个小队,大队负责搬运,小队负责递沙袋垒沙袋。

        分工明确后,男儿们比方才的速度快了许多。天快到酉正的时候,女儿们的长堤垒好了,男儿们的短堤也垒好了。

        之所以说男儿们的是短堤,是因为一百余里的长堤他们只分到了二十里地,而且是单面,对面的堤岸由女儿们接手。但这对于男儿们也已经不容易,每个沙袋只有半米长,要起到防洪的效果,至少要堆三层,算下来三千男儿每人要搬运二十个沙袋,这对于男儿的体力是个不小的考验。饶是身体健壮如薛恺悦,在搬到第十个沙袋的时候,胳膊也酸得要抬不起来了,搬到第十三个沙袋的时候,他已经挪不动步了,董云飞看这情形不行,大喊了一嗓子:“两人一个,抬着走。”

        董嘉君说完,就抓住薛恺悦手上的沙袋两角和薛恺悦一起抬着走。

        两人抬沙袋,虽说比之前一人独抱要慢了些,但在大家力气即将使尽的时候,却是不是办法的办法,最终男兵和女儿们同时完工。

        男儿们站在短堤边上歇息的时候,远处有女兵大声喝彩:“男兵们好样的,干活卖力不娇气!”

        薛恺悦微笑,她们昨个儿可不是这般说的。

        昨个儿下午他和董云飞赶到堤岸上的时候,正遇上女兵和男兵起冲突。一大群年轻的女兵在两个低阶校尉的带领下,对吴欢和男兵们很不友好。她们气势汹汹地把男兵们围了起来,嘴里说着体贴的话:“雨这么大,你们一个个地出来淋雨干嘛?赶紧回去营帐里休息才是正经,巡堤这些事我们干就行了。”可是那轻视的眼神和往外请的手势却透露出了她们对男儿们有多么的看不起。

        吴欢和男兵们自然不肯离开,吴欢高声质问女兵们道:“你们都是新兵吧?若是老兵,就不会说这般无礼的话,我们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你们还在家里跟父亲撒娇呢,这会子却来教训我们,当真好笑。”

        那些女兵听了,都不屑地笑了起来,有两个更加放肆,其中一个抬起手指指着吴欢,一脸轻浮地道:“吴将军,你是将军,级别比我们高,资历比我们老,我们不能跟你抬杠,可是你再厉害,毕竟是男儿家啊,淋雨淋多了,万一伤了身子,你未来的妻主还会喜欢你吗?”

        薛恺悦听到这里的时候,尚没打算上前干预,然而接下来的事态却让他不得不发声了。一个脾气暴躁的女兵见这些男兵不肯离开,就有些忍耐不住,推了离她最近的男兵一把,那男兵被推得一个趔趄,倒在了堤岸上,那女兵不仅没有歉意,反倒嘲笑这男兵道:“推一把就倒了,这么娇滴滴,还来守什么河堤?赶紧回家去绣花做衣服才是你们该干的。”

        男兵们见同伴被欺负,都动了气,吴欢伸手把这倒地的男儿扶了起来,冲那推人的女兵喝道:“给他道歉!否则我就要找你们将军理论了。”

        那女兵听吴欢这么说有些瑟缩,然而她才刚开口说了句“我,我道”,其他年轻的女兵就冲她嚷嚷:“你个没出息的,道什么歉,不就是不小心碰了他一下吗?他自己站不稳怪谁?”那两个校尉也给她助势:“怕什么,咱们将军还会帮着男儿责罚你不成?”

        那女兵被同伴们用话挤住了,又得了两个校尉的帮腔,胆气壮了些,就挺着胸脯不认错:“我没犯错,绝不道歉!”

        吴欢听了一伸手就扯住了她,喝道:“跟我去见你们将军。”

        那女兵一个用力想要甩开吴欢,却压根儿没甩动,吴欢扣住她的手腕道:“老实点,不然本将军对你不客气。”

        那女兵被制,就开始大叫:“姐妹们,救我!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一个卑贱男儿欺负啊?”

        她不这么喊还好,她一这么喊,男儿中就有人不乐意了,他们大都是曾与吴欢一起上战场杀敌的士兵,这半年来又在吴欢手下做事,对吴欢颇有感情,如今有人敢这么说吴欢,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一个男儿上前一步,啪地打了这女兵一个巴掌。

        巴掌声清脆响亮,女兵和两个校尉都不干了,女兵们纷纷大喊:“打人不打脸,小蹄子你也太猖狂了吧?”“几时轮到男儿打女儿了?还有没有王法?”两个校尉互相使了个颜色,上前去拉那被吴欢扯住的女兵,她们两个力气都不小,却又配合默契,一个去拽女兵,一个掌下生风击向吴欢的肩头,吴欢吃痛,却不肯放开这女子。男兵们一看吴欢被围攻,全都不管不顾地袭向这两个校尉,女兵们自然不甘示弱,双方拳来脚往,打成了一团。

        女兵们虽有体能优势,但多数没上过战场,论出手的狠戾有效,远逊于男兵,没多大一会儿,女兵们就落了下风。那最先挑事的女兵,被打得鼻青脸肿不说,就连两个校尉都十分狼狈,一个嘴角紫了一块,一个额头鼓了个大包。

        虽然男儿们暂时占了上风,但河堤上共有两万女兵,男兵却只有三千人,这样的劣势是只能见好就收,断不能硬拼的。

        薛恺悦看了看不远处开始向这边移动的大队的女兵,知道得出声了。他大喝了一声道:“全都给本宫住手!”

        吴欢和男儿们听到薛恺悦呵斥,不约而同地都松了手,纷纷向后跃出一步。

        男儿们全都后退了一步,只余下女兵们傻呆地站着,大概是觉得自己这状况有些傻乎乎的,那两个校尉指着薛恺悦问道:“你是何人?敢对本校尉大呼小叫!”

        未等薛恺悦答话,男兵们就齐声大喝道:“你两个没见识的东西,连英贵君殿下都不认识!”

        那两个校尉听了,就知道今个儿是栽在这里了,两个丧气地低着头,拱手道歉:“我等无状,请贵君殿下恕罪。”

        薛恺悦倒也无意与她们为难,他拍了下手掌道:“天雨不止,大家过来守堤,都是为国出力,男儿也好女儿也罢,一起守堤就该和和睦睦地,两位纵容女兵欺负男儿,又辱骂吴将军,实在是大不应该,若是吴将军报给你们的上司,想来一顿军棍你们是逃不掉的,请两位和那位最先动手的女兵一起给被打的男儿和吴将军道歉!”

        若按他以往的脾气,这帮女兵如此狂妄,他是必要带着她们去找她们的上司理论个清楚的,可是当此朝野上下都在不满男儿们桀骜之时,他不想给男儿们引来更多的批评。

        那两个校尉听了,就不情不愿地上前对吴欢拱了拱手,说了句:“对不起,我等不该跟吴将军动手。”

        那最开始动手的女兵也跟着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先出手打人。”

        壮武将军周雅带着大队女兵赶过来的时候,正看到三人道歉的这一幕,她自然无话可说,只向薛恺悦和吴欢赔不是,说是自己律下不严,让吴将军受气了,并且一再向他俩保证,她回去就把这几个女兵依军法惩罚。

        薛恺悦听了微微一笑,他不主动去告她们的状,但若她们的上司非要处罚她们,那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搬了许久的沙袋,回到宫里用晚膳的时候薛恺悦只觉胳膊酸得连筷子都不想拿了,动了两筷子,就不想吃了,董云飞也比他好不到那里去,一张仍是少年面目的小脸上全是显而易见的疲乏。

        明帝见状赶忙问道:“怎么回事?今个儿看上去比昨个儿累多了?你俩不会是亲自动手干活了吧?”

        薛恺悦淡淡地“嗯”了声,董云飞点了点头,揉着腕子对明帝道:“恺哥向来身先士卒,这种事如何肯居人后”

        明帝心疼极了,先给离她最近的薛恺悦揉胳膊,揉完起身到董云飞跟前,给董云飞揉胳膊,揉了好大一会儿,又给他们两个分别夹了几筷子菜,而后方才道:“明个儿在宫里歇着,朕让你们出去,可没让你们累成这个样子。”

        安澜跟着劝:“明个儿是岳太君的寿辰,你俩在宫里歇一天是应当的。”

        薛恺悦摇头道:“我俩给太君拜过寿再出去就是了,那水涨得厉害,士兵们明个儿必得还去看着,他们去,我还是跟着去吧。”今个儿女兵们才夸了他,翌日他就不去了,说不准就有那嘴巴不饶人的女兵说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自己倒不怎么在意别人说什么,别人怎么说都是别人的事,他又不会少块肉,可是今个儿女兵们是把他和董云飞当做明帝的后宫来夸奖的,他就想要善始善终。

        明帝听了微微皱眉,薛恺悦的倔强她是知道的,当下不想跟他掰扯,只向薛恺悦确认水势:“朕方才接到报讯,说是水面离堤沿不到一尺高了,可属实么?”

        薛恺悦点头,把水势自昨个儿下午起的变化细说了下,明帝听了,凤眉上就笼了一层烟,董云飞道:“若是河水果然越过了堤面,光靠沙袋不知顶不顶得住?大臣们都怎么说呢?”

        “大臣们也没什么好主意,弦歌不懂水利,岳卿也不大懂工程,这也罢了,岳卿今个儿下朝,马蹄子被积水中的树枝绊了一下,岳卿从马上摔了下来,摔得胳膊骨裂了,只能在家休养了。”

        明帝这话一出口,别说薛恺悦和董云飞、安澜三个了,便是只有几岁的奕辰都吸了口气,董云飞忽地问道:“岳尚书摔着了,那谁准备的沙袋呢?臣侍看今个儿这沙袋一车车地运到堤岸上,看上去有条不紊的。”

        “沙袋是澄之之前就备好的,一直在工部河防使的库房里存着,岳卿摔着了,朕就让阿淳和阿征接手了抗灾的事,运输沙袋的事就是她俩安排的。”明帝简要解释,她没告诉他们的是,用林征来抗灾,也是江澄的主意,在上回给她的私信里,江澄就跟她建议,万一凝翠河出险,可调林征去治水。她当时看了尚不觉得怎样,江澄所说是实际情况,岳飘不懂水利,工部懂工程的官员又都在修新都,朝中可用的只有一个林征。可是自前天有了西境女的事,她就在脑海中把她所有的情敌挨个思量了一遍,这一思量就觉得这林征也大为可疑,这样可疑的人她就不想把她和江澄扯到一起去。

        薛恺悦听了也没什么意见,只问道:“明个儿还堆沙袋么?”若是明个儿还堆,他这双胳膊怕是要废了。

        “不堆了,今个儿就已经把沙袋用得差不多了,余下的要防着别处出险。”

        “沙袋要用完了,岳尚书摔着了,雨还在下,澄之究竟几时回来?”安澜扬着一双美目看着明帝,轻声询问。

        “东境赈灾已经结束了,可是朕之前跟澄之说过让他把玉龙皇宫里的那批古董字画给运过来,天连着下雨,古董字画不能上路,澄之怕是还得些日子才能回京。”明帝说到此,就抿了唇,她之前以为江澄是押运那批古董字画的最佳人选,因而特地跟他交待要他和古董字画一起返京,如今京里这般情形,她自然盼着他能够提前回来,可是,她想了想便知道,这个可能很小,江澄很少违逆于她,但凡她说出口的话,他就会当成圣旨,一丝不苟地去执行。这原本是她信任江澄的地方,她的宰相,必得是对她忠诚不二绝不会阳奉阴违之人,可是今个儿却觉得若是他不那么听话,或者也没什么不好。

        “陛下何不给澄哥飞鸽传书,让澄哥早些回来?”董云飞边用膳边提议。

        “这样的大雨天,若是朕给他飞鸽传书,他接旨后必定会没日没夜地赶回来,可是这样子未免太辛苦了些,万一也像岳卿一般摔着,可怎么好?”明帝蹙着眉,答得坦诚。

        今个儿岳飘摔着,钱文婷和陈语陌两个就说岳飘是操劳公事太过辛苦,神思恍惚,才摔下马来的,她虽觉得钱陈二人有溢美之嫌,但当此天灾之时,她不好太过薄情,便赐了御药,赏了岳飘半年的俸禄,又准了岳飘一个月的病假。岳飘只是臣下,与她关系并不亲厚,她予以优待,不过是例行公事,心里并不觉得如何,若是江澄摔了马,她想想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心疼的。而况便是飞鸽传书,也没有那么快捷,等江澄接旨后赶回来,至少得是七八日以后的事了,要么凝翠河已经决堤,要么早就雨过天晴了。

        董云飞听了便不再说话。

        薛恺悦和董云飞都很累,用完晚膳,一起起身告辞,明帝本想带薛恺悦回紫宸殿,可看他累成那样,实在不忍心让他继续辛劳,就准了他俩各自回寝殿休息。

        薛董二人走后,明帝看了看安澜期待的眼神,干脆让人把奏折抱来麟趾殿批阅,批完之后,就留在了麟趾殿,明个儿是岳太君的寿辰,她是时候和安澜商量一下让冷清泉协理六宫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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