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谁先奏
贺绯辞这么说,林从可就不乐意了。自打冷清泉出了事,他和赵玉泽就比较忌讳知情的人将他们三个联到一起讲,为了防止给人以他二人和冷清泉是一样的人的印象,这阵子他和赵玉泽十分默契地没有去看视冷清泉,不管明帝对冷清泉的处罚重也罢轻也罢,他们俩都很少跟人议论,为的是尽量减轻这件事对他们两个的影响。千避讳万小心,今个儿仍旧从这个专司弹劾的男子御史口中听到了他要做冷淑君第二的话,怎能让他不生气?
而且从心理来说,他对冷清泉并没有很大的恶感。虽说冷清泉身边的几个侍儿牙尖嘴利,但冷清泉待他还是过得去的。冷清泉是个讲究面子上过得去的人,虽然彼此也常争宠,但每次见了他都是笑呵呵的,协理六宫的时候,也不曾短过他的用度。更兼冷清泉本身喜欢小孩儿,对宫里的几个孩子都不错,对他家景儿自然也不错,他同明帝去乐养园,就是把景儿托付给冷清泉照管的,后来景儿、向辰、长乐三个一同去太君殿里读书,中午也一起去冷清泉殿里用午膳,每回景儿说起来在冷叔叔殿里用午膳的情形,都是十分欢喜的。
这等情形下,虽然他认为冷清泉又是结交宗室又是离宫出走,被明帝惩罚是咎由自取,可是他并不想把冷清泉当成是一个大奸大恶的人。他希望看到的情景是冷清泉度过了这段惩罚期,变得谨慎小心,以后大家仍旧兄弟相处,共同侍奉天子。
如今这贺绯辞直把冷清泉当作祸国妖男第一,而且认为他马上就要做祸国妖男第二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要是连这样的话都能够忍了,那往后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样议论他呢?没准今个儿忍下,明天就会有人上折子弹劾他意图夺嫡准备造反!他天天都同人解释吗?每一回都能自证清白吗?
镇不住这姓贺的,以后再难清静。他抬起一根手指指着贺绯辞,怒喝一声道:“贺大人你这话说谁?本宫可不是任你欺凌的小男儿,当年本宫陪着陛下打玄武的时候,你还在家里窝着考科举呢!如今你才做了不到一年的官儿,就敢拿话来挤兑本宫了,谁给你的胆子?”
贺绯辞见林从敢开口教训他,越发觉得林从是个居功自傲的人,因而他不仅没有被吓唬住,反而对着林从气势万千地嚷道:“难怪林络敢贪占官田,原来你林果君头一个恃宠生骄居功自傲。你仗着生了公主立过战功,袒护亲戚,藐视王法,我今个儿若是平白放过,你早晚会干出危害江山社稷的事来!”
林从简直要被气炸了肺,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贺绯辞怎得这么会联想,他只是想让林络多留一会儿,在这贺绯辞眼里就等同于藐视王法,他只是不想被欺负,在这贺绯辞眼里他就是个早晚要造反的祸害。他平日里不是个会同人吵架的,一时间有些想不出应该怎么回敬这个贺绯辞。
那贺绯辞却也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径直手一挥,对那七八个随他过来的御史台的差役们喊道:“甭耽搁功夫了,大伙一起上,把这林络现在就带走!”
御史台的差役们得了吩咐,立刻就各挺兵刃绳索往林从身后闯。
林络一看这架势,蹭地一下子就往正房里头跑。
差役们看见林络往回跑了,想着有这个贺绯辞在,出了事,全都是贺绯辞的责任,因而一个个并不停步,尽力往前追,眼瞅着就要追到正房的台阶上了。
这是一点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林从站在台阶上瞧着,心里头怒气满溢,展开双臂拦在正房门前,大声喝道:“本宫在此,谁敢造次?!”
御史台的差役们都是精明的人,一看林从这一人当关万人莫开的架势,便知道此刻不能再往前走了,她们全都齐刷刷地收住了脚步,收得慢的,还生生地往后仰了一下。
可是贺绯辞就不一样了,贺绯辞毕竟年轻,年轻就容易气盛,又只做了不到一年的官儿,还不大懂在官场中应该怎么做事,他此刻满心都是尽忠报国,替朝廷提前教训未来的祸害,因而他瞧见林从拦住了路,也瞧见差役们统统都顿步不前了,他不仅不跟着停步,反倒一个急转弯,试图从林从旁边绕到正房。
林从的武功何等精湛,一看这贺绯辞开始扭腰,他就刷地一下子往这贺绯辞转弯的方向拦截,一伸手就抓住了贺绯辞的衣裳,而后略微一用力,提着贺绯辞的衣领,把贺绯辞提得双脚离了地。
“你,你干什么?我警告你,你这么做是袭击朝廷朝廷命官,你知道吗?”
林从仰脸看着被自己提了起来尚且牙尖嘴利的贺御史,扬了声音质问道:“你公然进侯爵府邸抓人,还同天子君卿动手,你又该当何罪?”
贺绯辞一边伸腿瞪眼地挣扎,一边冲御史台的那些个差役大喊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那个林络给本御史带出来!”
林从有些没想到这个贺绯辞如此不要命,他心中思量倘或差役们果然敢上前抓人,他究竟要不要同差役们动手。他揪着这贺绯辞不放,回头还能说成是贺绯辞辱骂他,两个起了争端,可若是同差役们动手,那可就有公然对抗朝廷的嫌疑了。
差役们也没想到这个贺绯辞如此固执,当下她们瞧瞧林从,又看看贺绯辞,一个个都弄不清楚究竟要不要上前抓人。
差役中有两个老道的,此刻互相商量道:“咱们要不去报知陈大人吧,这样的事只有陈大人能够决定。”
两个差役话音未落,御史中丞陈语陌就在子墨的陪同下进来了。一来就瞧见这样的场面,陈语陌皱了皱眉头,而后便如同没有看见贺绯辞一般,先向着林从躬身施礼:“臣陈语陌见过果君殿下,听说林侯病情加重,语陌特来问候。”
林从此时已经把这贺绯辞提了一会儿了,手腕有些发酸,见陈语陌这么说,便冲人点了点头,“陈大人免礼,家父病情加重,正在等待太医诊脉,不知为何太医们至今未到,本宫想着林络是家父的侄女,想留她到太医诊完脉之后,再去归案,贺御史非说本宫是袒护亲戚,对本宫恶言相向,还不依不饶!”
陈语陌立刻笑着道:“果君殿下莫着急,今日是朝廷遴选新太医的日子,秦太医史太医都在太医院里考查医者。到申正考查结束,秦太医自会到来。这位林络就暂时留在府上照料林侯吧,等林侯病势稳住了,殿下派人把她送到御史台去即可。”
她说到这里,不等林从接话,直接冲着差役们下令道:“你们干什么呢?在房前抓人,岂不妨碍林侯养病,全都给本中丞滚出去!”
差役们自然知道是要听男子御史的,还是听御史中丞的,没等陈语陌的话音落地,全都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林从见陈语陌做事如此干脆,心里头的火气方才消了一些。他手上一松,把贺绯辞放了下来,但为了不让贺绯辞进房抓人,他仍旧拽着贺绯辞的胳膊。
陈语陌继续向着他拱手:“在下不方便进房问疾,请果君殿下代为转达吧。果君殿下好生照料林侯,在下先行告辞。”
林从看陈语陌这么快就走了,连忙送客:“陈大人慢走。”
然而还被他拽着胳膊的贺绯辞不干了,贺绯辞一看陈语陌要走,立刻就嚷了起来:“陈大人,林家拒不交出人犯,公然对抗朝廷,你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吗?”
陈语陌一听这贺绯辞居然敢质疑她,她就冷冰冰地道:“贺大人,本中丞怎么做事,用不着你来过问,本中丞还有事要忙,就不陪你在这里耗着了。”
贺绯辞瞪大了眼睛,怒冲冲地对陈语陌道:“你,你居然这么说,你身为御史中丞,行事如此偏私,你是要同林家一起造反吗?我要上奏圣上,参你个渎职枉法罪!”
陈语陌停住了脚步,用嘲讽的语气怼贺绯辞道:“你爱参不参!你在定边侯府咋咋呼呼,影响林侯养病,你还有理了?倘若林侯有什么事,你一个小小的御史里行担得起吗?”
她不让差役们进房拿人,一是因为她这两年同林征的关系不错,彼此经常称姐道妹,眼下林征家里有了事,她完全公事公办,显得太过冷酷。二是给林从面子,她想着林从膝下有三公主,这件事即便能够动摇林征的官职,也未必能够撼动三公主的地位,只要三公主稳如金山,那林家就会屹立不倒,她打算趁此机会卖个人情。
但这个贺绯辞,明显的油盐不进,她考虑到贺绯辞的靠山便是柳笙,有些担心这个贺绯辞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一出了林府的门就会去上奏明帝。
她在斥责完贺绯辞之后,就向着林府的老管家招了招手,老管家瞧见了,悄悄地随着她走到贺绯辞看不见的一个厢房中,她低声嘱咐老管家道:“打发人拿着果君殿下的宫牌,求见圣上,就说林侯病重,请圣上派太医来给林侯诊脉。记住只说这些,不要提林络一个字,也不要让林络出现在圣上面前。”
老管家恍然大悟,双腿一弯,向着陈语陌跪下道谢:“老奴代小姐公子谢过陈大人!”
陈语陌一摆手:“别拜了,赶紧去,一定要赶在贺绯辞之前奏报圣上。”
为了能够让林家先告状,她出了林府的大门,还把候在外面的差役们喊了过来,低声交待她们:“待会儿贺御史一出来,你们就上前拦住他,跟他东拉西扯,拖上一两刻钟再放他离开。”
差役们全都是训练有素的,听她这么说,个个笑着道:“大人您就放心吧,小的们省得怎么做的。”
然而有时候就是再怎么想办法也会遇到意外,这日便是出现了意外,以至于林府的婢女和这个贺绯辞同时见到了明帝。
朝堂中全是不快活的事,明帝中午仍旧和柳笙在睿思殿用的午膳,她要同柳笙商量一下林叶三家的事情怎么办,虽然已经交于御史台和刑部共同审理,但这三个案子牵涉的不是亲贵,就是要臣,三个案子又各不相同,她和柳笙需要对这件事先做一个分析和预判。
两个用过了午膳,又商量得差不多了。柳笙就要返回政事堂接着处理日常公务,走之前打了个哈欠道:“澄之究竟几时回来?这一天天的都是事儿,臣都有点顶不住了。”
明帝被柳笙这话说得心中惆怅,待柳笙一走,她便坐了玉辇往陈语易殿里来。陈语易仍旧在废寝忘食地画画,明帝也没同陈文卿打招呼,径直去了后院看视两个儿子。
弘文端坐在桌案前,正在乖巧地练字。永和刚刚用过午膳,这会子开始犯困,又且没人陪他玩,他一个人玩着林从雕刻的小鸭子很是无聊,一见到明帝就伸手要母皇抱,还要母皇陪着他去午睡。
明帝对这个小儿子向来疼爱,摸了摸弘文的脑袋,又嘱咐了乳父们好生伺候三皇子,她便抱着永和往后院正殿的床榻上歇午。
她原本只打算让儿子睡自己不睡,岂料一躺下就由不得她了,几个孩童们最爱听的睡前小故事讲完,她比永和入睡得还快些呢。
天子在歇午,没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谁敢来吵醒天子?等明帝终于睡醒了,赶到睿思殿的时候,林府的婢女和监察御史里行贺绯辞都已经在宫门外等候多时了。
倩儿问她先传谁进来:“贺大人说有关于林府的重大案情奏禀圣上,倘或拖延久了,可能嫌犯就再也捉捕不了了。”
他在等候明帝睡醒的这段时间,已经打发人去问过林府婢女和贺绯辞,知道她们要奏的事情都和林府、林从有关,他胆大地猜测,很有可能两边奏的是同一件事。不同的人奏同一件事,天子必然是先听到谁的说法就会倾向于谁。因而他说是在询问明帝先传谁,看似完全由明帝做主,实际上他不动声色地做了自己的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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