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蒋世泽提前回京,七夕便能到。圣上大喜,特赐宴席,邀众官员及家眷一同前往。”
“宴席是圣上吩咐的,官员及家眷前往却是大老爷提的。”
“老爷的意思是,夫人这次进宫,要多与贵妃娘娘叙叙旧。”
范氏微微皱眉有些不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头一回进宫,父亲何需这般叮嘱,倒显得我多不体面一般。”
李嬷嬷安慰道:“老爷这般叮嘱,想来是大老爷有所安排,老爷又不会害女郎,女郎只管按老爷的话行事就是。”
“哼,他不会害我?不会害我我能嫁到冯家来?我好好的能来给人做续弦?”一想到此处范氏就气急败坏,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拔高,身旁的丫头仆妇忙低头,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不过这事也给她提了个醒,既然父亲只提醒她与贵妃娘娘交往,没有提冯家,那她才不要冯若南那个小蹄子去呢,她不得不承认,男人们都很喜欢她那副娇滴滴的模样,若是让她得了什么人的青眼,那自己岂不是给她做了嫁衣。
范氏才不管自己丈夫或者父亲的打算,她要冯若南过得不好,这样她才更加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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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氏这边闹的动静不小,窦姨娘也很快知道了自己要去庄子上的庵堂的事,她并没有气得跳脚,而只是深呼吸几次,便平复了心情。
她自认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又怎么会为难自己呢,发脾气只会让自己不悦,又改变不了她的处境,她该做的,是想办法把不利化成有利于她的事。
窦家不过是个普通家庭,既没有人做官,也没有人从商,知道她的姑姑嫁给了冯忠源。其实那时候的冯忠源也不过是个穷小子,还是个家生子,却想着怎么考取功名。那时窦家人都觉得他这是异想天开,还不如老老实实做工,早日得主人家的青眼,日子也能好过些。可谁知他非但没听,还当真去求了魏老爷,魏老爷竟也同意了,放了他全家的奴籍,然后,渐渐的,冯家就成了现在的样子,她那个嫁给冯忠源的姑姑也成了老夫人了。
她小时候便随她父亲来过一次冯家,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般华丽的宅院,她还能在此住了几日。看着满院的精致,看着曾经与她们一样的姑姑成了如今的富贵、高高在上的模样,她就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她也要过上这样的生活。
后来冯忠源去世了,冯家一度陷入了低迷,她便开始借着这个机会讨好冯老夫人,她懂事又听话,冯老夫人很受用她的小意讨好,也因此她能时常到冯府来。
她渐渐长大,她明白冯道义是冯老夫人绝对不能允许别人触碰的,韩氏又是家世显赫且有手段的,她便把目光放到了冯道宏身上。冯道宏年轻的时候长相疏朗,不似冯道义那般的温和,却别有一种傲骨,这让她更满意了。
后来冯道宏去了祁州,后来他娶了妻。
她没见过他的妻,却也从冯老夫人的话里了解到了冯道宏有多喜爱那个美人。
他为她守身,为她不顾家中的阻拦,为她摘星星摘月亮。
但她不甘心,她从小就下定决心要嫁的人,哪怕做妾她也愿意,等了这么多年,却得来这个结果。
她不甘心。
于是她找了冯老夫人,冯老夫人先是惊讶,然后欣然同意了。她当然乐见其成,只要不是让她不喜的卫氏,谁来都无所谓,更何况本就是让自己满意的人。
她去了祁州,自奔为妾,然后,铩羽而归。
或许是因为她本就对男人的劣根性深信不疑,或许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她并没有放弃。
后来冯若南出生,后来冯道宏也带妻女回来过,后来他的女儿也长大了一些,她也不算是小姑娘了,她又去了祁州,借着探望表侄女的名头,只是,结果并没有什么区别。
窦红芬也说不清自己的感受,这与她一向相信的不一样,她并不相信一个男人会始终只爱一个女人,她不相信,所以她继续等,等着看自己是错的,或者,是对的。
后来,她对了,她又觉得心里不是那么舒服,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看着逢春苑里精致的一切,窦姨娘没有再想自己心里的感受,如今她得到了自己曾经想要的一切,却还是觉得不够。
她想,若是如今的主母是那卫氏,或许她还会更平静一些,可惜不是,如今登堂入室的是那除了家世一无是处的范氏,她连自己都比不上,更何况是卫氏。而且,她如今是冯道宏的枕边人,自然看得清楚冯道宏对范氏有几分真心几分厌恶,所以,她想要更多又有什么不行的呢。
冷哼一声,没再多想从前的事,窦姨娘摆摆手让人都下去,低声嘱咐贴身丫头“让他准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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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老夫人怎么罚,范氏和窦姨娘怎么应对冯若南都不管,也不在乎。
她依旧按部就班,早起给冯老夫人请安,不用再做什么讨好之态,只需要继续楚楚可怜就好。随后用过早食与冯若瑶一同去私塾,坐一样的马车,走一样的路,面对一样又不一样的人。
大概是都听说了自己遭受欺凌一事,大家看自己的目光也变得不那么一样了。
不,其实大致还是一样的。
鄙夷的更加鄙夷,不屑的更加高高在上,同情的更加同情,复杂的更加复杂。
只有一个例外。
那日与被冯道义叫去一同听冯道宏说可情招供的结果,因此她只赶得上下午的课,她便用过午食后直接往私塾去了,并没有再去上午上课的亭子。可她不去,却有人找了来。
不光先生还没来,其他同窗们也没到,谢松洲却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一把折扇扇的他的发丝飞扬,如他脸上的神情一般。
冯若南看着他手里这把镂空墨竹折扇,心想这人到底有多少扇子,难不成竟一日一换吗。
谢松洲明显就是来找她的,两步走到她面前的桌子旁席地而坐,扇子也被他收了起来,一双含笑的眼盯着她端详。
冯若南很想皱眉,却还是怯怯的身子向后仰,低头诺诺地问:“谢郎君,这是何意?”
谢松洲像是欣赏够了她这副样子,收回目光,打量四周,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你们这屋子倒是好,不似那老学究的做派,也没有什么女则女诫看着就令人心烦的玩意儿。”
似乎刚刚的话是在让冯若南降低戒心一般,话落他又转回身来,视线与她齐平,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喂,我看你挺有意思的,要不要跟我玩?”
冯若南再不明白这人平日的霸王做派是装的她就白活了,只是这话让她想起了一个人,那人也是用这般语气说“你喊声好姐姐,我便带你玩如何”。
她又想起了那遥远的曾经,那个庄子上经历的一切,还有她的死。
冯若南的目光不自觉的变得冰冷,吐出的话却还是与平常无异,“多谢谢公子盛情,只是我不过小小女郎,不敢,不敢……”委委屈屈,活像被谢松洲欺负了一般。
谢松洲也没纠缠,好似意料之中,他又将一直握在手里的扇子打开,横在面前,只露出他的一双眼。
“小狐狸,我早便猜到你会这么说,我可当真是为了你好,你还不领本公子的情。罢了,本公子与你分享一个消息。”
他又向前几分,压低声音道:“右相近日身体可有些不好呢。”
冯若南原本木然的脸一下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与自己说这些,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这消息是真是假,查查便知。
谢松洲看她的反应,退后一步,身子也跟着弹起,稳稳当当的站立,冲她眨眨眼,大声道:“小爷就是来看看怎么有人这般可怜,哈哈哈哈。”
他边往后退边大声说,转身的时候差点撞上刚要进门的江风禾,两人都吓了一跳。
江风禾横眉喝道:“谢五,你又做什么怪!”
谢松洲冲她做了个鬼脸大步离开了。
这倒让江风禾有些诧异,道:“居然没反驳我,他今日是吃错了药吧?”
又转身问她身后的崔清芷:“你也听到了吧,他这是怎么了?”
崔清芷扫了已经没有人影的走廊一眼,淡淡道:“管他呢。”
女郎们陆陆续续落座,今日原本是学书法的,但是先生有事,便找了秦先生代课。
秦先生大概也是听说了冯家那档子事,倒不似平日那般对冯若南爱答不理的样子,还耐心纠正了她几处弹得不好的地方,冯若南也表现的十分受教的样子。
其实这件事并没有流传的这么广泛,只是定京的圈子就这么大,大家听到熟悉的名字自然会多留意一分,若是冯若南并没有来私塾读书,这些人听到什么冯家四姑娘受继母欺凌,最多不过道一句可怜,第二日便将此事忘个干净了,可如今他们知道冯四姑娘是谁,听着她的故事仿若能想象到她经历这些事的样子,印象自然更加深刻。
因着秦先生的“特别照顾”,冯若南下午的课上得格外辛苦。她在阙国时学过许多东西,技艺方面该学的也都学的,所以她的琴艺也是精通的,但她并不想在这里冒头,所以一边要装的自己一知半解的样子,一边还要应对秦先生突然的和善还是很辛苦的。
按部就班的回到冯家,冯若南看着青芜和凤仙两个小丫头紧张兮兮的忙前忙后,没有催促她们,而是一边看书一边等她们细细的准备好饭食,退到一旁等玉树给她布菜。
冯若南也没让玉树给她布菜,她自己习惯了与公子一同用饭,也不用别人布菜,如今这岚湘苑内也没那么多双眼睛了,她也自在了许多。
一连两日的按部就班,第三日范氏便从祠堂出来了,然后便是传来明晚宫宴的消息,冯家又忙乱了起来,准确的说,是定京城都忙乱了起来。
于是冯若南次日在去私塾的路上,就遭遇了一件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夏日的清晨总是明亮又热闹。大街上的马车比往日还多,店铺伙计们迎来送往,琳琅满目的珍宝首饰、大街小巷的行商叫卖充斥在人们的眼中与耳中。
马蹄声在青石路上哒哒作响,街上的行人不慌不忙的避让。
正要向八斗街拐弯的时候,马车却突然扬蹄急停,车厢内的人被晃的人仰马翻。
车夫好容易稳住了马车,正要看看这个不长眼的拦路者是谁,两边却冲出来许多的人,其中两个纵身一跃就到了车架之上,一把将不知所措的车夫拽了下去,另一个则是马鞭一扬,马车便径直向东而去。
其余人一边将车夫打晕扔到不显眼的地方,一边假装无事发生。
事情发生的极快,不过是半炷香的功夫,许多人刚注意到这边有什么动静,就见一辆马车扬长而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两人驾车的速度很快,几次差点撞到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种事定京人如何能忍,大家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要看看这是谁家的马车,这般的不讲规矩。
八斗街上的人并不多,只是有几个文吏路过,或是来这边周相公家私塾读书的女郎郎君们,因此那两人很是顺利的一路向东。
车厢内的冯若南和玉树很快便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玉树双手紧紧抱着她,防止她被撞到。
冯若瑶还在指使丫头问车夫什么情况。小丫头一直是自家女郎的代表,对车夫也一直都是颐指气使的,可这次却没人回答她的问话,她想掀开帘子训斥车夫几句,马车却突然加速,小丫头的脑袋一下撞到了车厢上,痛得她大骂。
外面却传来一阵粗犷的笑声,那笑声里不怀好意,且并不是她们所熟悉的车夫的声音,小丫头惊叫一声退回到了自家女郎身边。
冯若瑶有些瑟瑟,却还是大着胆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做什么,我告诉你们,我们可是官眷,你们这样可是会被官府抓起来的。”
她有些惶惶,又试探问道:“你们是为了钱?我们这里有些首饰,你们先拿着,放我们回去,我家中人自会给你们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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