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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裴靖江上午在大理寺门前写状书,下午在旁边的小摊上租了块儿地挂了上去,自己继续声诉,累了就去茶摊喝口茶,直到晚上就将状书收好离开,然后第二日又早早的来了,俨然是要打长久战的准备。

        大理寺本来还想找个他占用公共道路和影响大理寺办公的借口将他打发了,谁想到他自己先跑到人家茶摊上去了,便一个个的都不从正门走了,连下衙都是先换了便装走的后门,生怕被缠住。然后第二天他们上衙的时候便发现,他又来了。

        左右定京城该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大理寺也干脆破罐子破摔,又装了一天的聋子瞎子,准备看明日的朝上陛下怎么说。

        而另一边,祝尧泽也准备动身来赴冯道宏的约。

        依旧是那辆青铜宝铎的马车,祝尧泽大大方方上车,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行迹。

        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伴着叮叮当当的宝铎碰撞的声音,行人习惯性的避让,好奇的探头看这辆马车的去处。

        马车停在了定京一家有名的茶楼前,名叫云起山庄。因为是上午,茶楼的人并不多。

        报了名号,伙计领着他上了二楼包厢,冯道义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一见他来,马上起身给他行礼,脸上也习惯性露出和善的笑。

        祝尧泽向他点头示意,并没有点壶茶与他促膝长谈的打算,摆摆手示意伙计下去了。

        因为祝尧泽早年是与郑世肆一样凭不满兴元帝起义而出的名,如今又是枢密使,所以大家提起他时总将他描述的与大多数武将一样,或是与郑世肆相似,其实他今年不过而立,加上世族出身,身上倒是完全看不出武将的凶悍气息,倒像个有些女气的白面小子。

        冯道义看着在自己面前落座的年轻人,若是自己成婚再早些,只怕儿子也与他一般大了,却是这朝里的从一品大员,而自己不过三品的中书侍郎,还要与蒋世泽争、与右相争,心里总归是有些唏嘘。不过他向来喜怒不行于色,依旧很是和善,没有半点年长者会有的长辈架子,道:“祝大人能够拨冗相见,冯某感激不尽,以茶代酒,敬祝大人一杯。”

        祝尧泽神色冷淡,接过他手里的茶放到桌上,却没有喝,开门见山道:“冯大人不必客气,今日相约想必有所要事,冯大人直说吧。”

        冯道义也不见尴尬,笑了一声将茶杯放下,说出了一个祝尧泽完全没想到会有人知晓的事:“祝大人年少有为,却不曾娶妻,世人都传是祝大人年少失所爱伤了心,可据冯某所知,祝家可从未承认过此事。哦对了,说起祝家,祝大人被逐出家门后应当是无比厌恶祝家才是,以陛下对你的信任与你自己的能力,想要打压还是轻松的吧,怎会一再容忍,都能让他们找进京来,是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上吧。”

        “祝大人,祝姑娘,你以女儿之身入我晗国朝堂,就不怕被陛下发现吗?”

        祝尧泽将身子向后倚,双手抱胸,百无聊赖的看着冯道义。

        “冯大人,还以为你找我是有什么要事,没想到是这么荒谬的事,若是无事,祝某便告辞了。”

        “祝大人,急什么,我不过诈你一诈,你全当我与你玩笑可好?”

        祝尧泽果然没走,他冷笑一声,道:“冯大人这个玩笑可不怎么好笑,听说右相如今形势不好,冯大人还有心思与我玩笑,看来是对右相也没几分真心嘛。”

        “祝大人说笑了,小孩子和女郎们才要什么真心,我们要的,是利益。”

        “哦?不知冯大人想从我这儿要什么利益?”祝尧泽虽这般问,却还是兴趣淡淡的样子。

        “我想要,一半的枢密院。”冯道宏没在意他的语气,自顾自说出这话,又将手中一物放到桌上,推到祝尧泽面前。

        看到那物,原本还漫不经心的祝尧泽一下坐直了身子,眉毛也紧蹙起来,拿过那物反复看了两边,确认是真的,又将它放回桌上。看向冯道义时再没有之前的懒散,反倒是一脸的凝重。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虎符,你永远掌控不了枢密院。想必祝大人这几年都很辛苦吧,陛下想借你全面掌控军方势力,右相想拉拢你,下属讨好你,可你实际上很是掣肘吧。枢密院,毕竟姓魏,这么多年有感情也正常,有私心更是寻常,他们不服你,你使唤不动他们。可若是有了这个,一切可就不一样了。”

        冯道宏像是一个和蔼的师者对迷途的学子谆谆教诲一般,温柔有耐心,好似全心全意为他着想,实际上却是绵里藏针,等着他落入陷阱,自己便图穷匕见。

        祝尧泽没有否认,可他又不是靠一时运气走到今日的,也不会被人两三句话说的失了神智,虎符对他是用处很大,可相应的,弊处也很明显——没人能解释这虎符的来处,不然他冯道义自己怎么不用,不用通过自己就能掌控半个枢密,这等好事,他也不知道藏了多少年。

        没了刚开始的震惊,祝尧泽又恢复方才没什么兴趣的模样,对冯道义道:“不劳冯大人了,祝某再不济,勉强过日子还是行的,风险太大的事我可不敢沾身,冯大人还是另寻他人吧。”说罢,没在意冯道义诧异的眼神,向他点头致意一下便离开包厢。

        他离开茶楼后并没有回去,而是在中途转道向碧梨溪的方向而去。

        马车内,祝尧泽看着对面这个黑衣蒙面的人,语气不善道:“阁下不请自来,当真是好胆量。”

        那人没有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依旧握着刀抵在祝尧泽的脖子上,重复一开始说的那句话“我家主人有请”。

        下车之前,那人先一步从马车里一步跨出,两三步便离开了他们的所及之处,祝家的车夫和侍卫这才发现马车内竟不知什么时候进去了别人,忙掀开车帘看自己主子的情况。

        祝尧泽坐在马车内,脸色阴沉,侍卫小心翼翼开口:“大人,您没事吧,咱们马上回去?”

        “不用,既然都到了,我倒是要会会,是谁这么神通广大。”

        碧梨溪白日很是清闲,来往的只有寥寥行人,他跨过河边通向画舫的木板,一进入碧梨溪便有一位很是知性的女郎上前迎接,虽然只有淡妆,祝尧泽依旧认出了这是碧梨溪的管事莺娘。能请动这位来亲自迎接,看来人还来头不小。

        穿过层层幔帐以及画舫一楼的舞台,上一层楼梯,莺娘把他引到一扇门前便自行退下了。祝尧泽推开门,还以为是冯道义的后手,谁知道见到的却是一位身穿黑衣、带着面具的年轻女郎。

        冯若南笑得得体,起身请他入座,祝尧泽便狐疑的进来了。就在他进来后,房门被便外面的人关上了,这个房间内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冯若南又坐回之前的位置,一面施施然给他斟茶,一面自我介绍道:“我叫观南,是归南坊的管事,今日冒昧请祝大人前来,是想与祝大人做一个交易。”

        祝尧泽没有说话,冯若南便继续道:“想来祝大人应该是听说过我们归南坊的,不过我还是再跟您介绍一下的好。”

        “除了每三个月为人实现一个愿望外,我们归南坊还可买卖消息。”

        “不瞒祝大人,我们并没有针对您的意思,实际上是我个人对您刚刚与冯大人的谈话感兴趣,想要与您做笔交易。不知您想要知道什么消息,或者您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听了这话,祝尧泽不由得冷笑一声,语气不善道:“好大的口气,小小管事,竟是以为天下尽在你手里不成。”

        冯若南丝毫不介意他的嘲讽,反倒轻笑一声,有些挑衅道:“冯大人急什么,能不能做到是我归南坊的本事,您不妨试试。”

        “呵,既如此那我要这天下,你可能给?”祝尧泽说完便觉得无趣,他被冯若南一时气到才说出这话,正觉得自己今天真是闲的才会出来跟这二人见面,就听见那女声笑盈盈的说“好啊”。

        祝尧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诧异的看向冯若南,冯若南也直直的看着他,那神情专注,好似当真自己想要什么她都能帮自己拿到一般。他其实也没骗她,他是想要那个位置的。

        那年他背叛家族,举兵反叛,从西靖一路杀到定京,与那温旭、孙凯二人斗了几日几夜,竟叫那郑世肆钻了空子。他不甘心,拼着自己残存的全部兵力与他斗,却终究不敌。

        郑世肆为了彰显他的宽厚大度不杀他,却不代表就会放过他,那些自诩正义之士的人声讨他,想尽办法侮辱他,而他作为手下败将,便成了这晗国的罪人。

        他不由得又想起那段人人都可以来欺辱他的日子——他们拿捏他的把柄,用那些卑劣的手段,看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好似自己的灵魂就能得到升华。他们是赢了的、高高在上的,能施舍他让他活着已经是他的命好了,他就该感恩戴德的受着,就该活得连那青楼里最便宜的妓子都不如。

        呵,可笑之至。

        他堂堂西靖祝氏,曾凭一己之力平了西面的民乱,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便是这天下的主人,要他认那种命,呵,真是可笑之至。

        后来郑世肆登基,他捡到一个人,那人谋略当真了得,武艺亦是,是他平生少有的钦佩之人,那人手上受了伤,他便照顾了他一段时间,也从那人身上学到了许多,他开始另谋出路。

        再后来,便如所有人都知道的那般,他中了举,做了官,一步一步走到了权力的中心,走到如今的地位。而那些曾经欺侮他的人,都被他扒了皮做成了肉干喂给了那些可怜的狗狗,那些狗并不在意自己吃的是人肉还是狗肉,只要能活,谁还在乎这些呢。而他们的皮,实在太过丑陋,看着影响心情,他便命人缝到了地毯里,送给了这定京城他们最常去的那家青楼,就放在大门口,供人随意踩踏。每次坐着马车从那里路过他心情都会很好,连一整日公务带来的疲惫都能消减几分。

        其实冯道义的筹码他不是不心动,有了虎符,他想成事可谓是事半功倍,可冯道义是右相的人,郑世肆在位这么多年连右相都没压下去,他当然不会与他牵扯,况且,没人能解释那虎符的来历。他本就身份敏感,郑世肆对他的防备本来就重,突然他手里多出来一个多年前便丢失的虎符,能够号令三军的虎符,郑世肆绝对不会放过他。

        祝尧泽想的很清楚,他明白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不能急,可眼前这女郎这么爽快的答应自己,就好似那九五至尊之位跟路边的野花一样可以任人采撷,他有些生气,可看她真诚模样,再加上归南坊这么多年的名声,他又不免去想,难不成当真可以?

        没等他给出什么反应,冯若南又给他一记重击。

        “祝大人其实不说我也大概能猜到,冯大人约您相见,是想拉拢您吧,或者,是直接说明要与您做交易?让我想想,您应该已经见过冯大人的筹码了吧。”

        二人之间的谈话已经不知不觉被她掌控,祝尧泽皱着眉问:“什么?”

        “虎符。”

        这下祝尧泽是真无话可说,也真不敢不服这小小女郎了。

        虎符这么重要的东西,冯道义藏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告诉别人,而他们刚刚的谈话也是冯道义挑的地方,必然不会有错漏,那便是这女郎手段了得了。他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便道:“你既知道,又何须来问我。”

        冯若南勾唇一笑,她果然赌对了。

        她这一笑,不似之前一直步步为营的样子,倒有些爽朗的感觉,也让祝尧泽想起她的年纪好似不大,又多打量了她几眼,有些理解为何明明没人见过她的脸却依旧觉得她美了,有的美,是举手投足间便能让人感受到的。

        冯若南胸有成竹,她看得出来,祝尧泽心动了,便道;“祝大人,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反正您怎么都不会吃亏的。”

        祝尧泽哼了一声,却并没有否定。

        冯若南一笑,以茶代酒敬他一杯,道:“祝大人,合作愉快。”

        祝尧泽将茶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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