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早上七点，睡梦中的程扬准时感受到来自异世界的巨大压力，在困难的呼吸间勉强睁开眼。一只灰突突的三花猫坐在他的胸前。

        “唉”程扬叹了口气，“地瓜，你想替你妈省心不应该是通过压死我来实现的。”

        说着将身上的巨猫挪开，掀开被子起身去洗漱。

        肥猫拧着圆滚滚的肚子，灵活的绊着程扬亦步亦趋。

        走出卧室，厨房传来微波炉的声音，一年轻女孩在平底锅前艰难的煎着蛋。那女孩个子小小的有些微胖，但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虽然不是电视上那种常见的大美女，但举手投足间那非同一般的优雅贵气，绝对是多少模块化训练都学不来的雍容华贵。

        那是当然的，这个看上去软软糯糯的女孩子有着非同一般的身份。她可是昌禾集团的小公主，全国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千金。她的家族之大，举国之内无人不知。可能千金大小姐们都有平常人不能理解的任性，不然怎么会就这样跟自己一起随便挤在出租屋吃苦。

        看着人艰难的煎蛋，他也没有上前帮忙，转身进入了卫生间。

        女孩将奇形怪状的煎蛋端上桌，拿出微波炉中的热牛奶后，程扬正好坐在了餐桌前。

        看着盘子里的煎蛋，不由得夸赞：“嗯，技术有进步，至少没糊。”

        女孩得意洋洋的笑到：“那是，熟能生巧。”

        程扬笑着摇摇头。女孩名叫米甜，是他的救命恩人，现在他被米甜暂时收留，住在米甜两室一厅的出租屋里。两个人一起生活了一年多，直到两个月前，曾经在英国某大型三维特效公司做过效果指导的程扬被米甜带入了自己所在的小公司中继续老本行，开始了一段全新的人生。

        程扬喝完杯子中的牛奶对米甜说：“方丹昨晚给我打电话，说我父亲遗产什么的都整理好，英国和荷兰那边的房子卖了的钱也到账了。我想在公司附近买个房，这样上下班也方便一些，不用挤地铁。”

        方丹就是眼前这位大小姐的私人助理，从小就在她身边照顾她，除了被米家送去国外读书的四年，几乎从未离开过这位小祖宗的跟前。

        米甜挑了下眉：“你有钱，你说了算。”

        程扬点了点头：“买一个差不多的二手房应该就够用了，尽快搬进去，不用等装修。”

        “那你新房子有我的房间嘛？”米甜问。

        程扬想了想，：“三室应该够了，地瓜和土豆也能跑得开心一些，现在这房子怎么都有点小，跑不开。”

        说着二人共同望向旁边餐椅上正在试图偷喝牛奶的两只肥猫。一只与大地同色的三花，与一只肥得看不出形状的大黄猫。

        似乎想起来什么，程扬又说到：“风格和户型都你来选吧，我随意，有地方住就行。”

        米甜也没客气，点头说“好。”

        她一点也不意外程扬的决定，反倒是他能够脚踏实地重头开始，让她觉得无比欣慰。

        喝着牛奶，不经意的问道：“这两天睡眠怎么样？做梦还严重吗？”

        程扬点了点头：“做梦还行。不过睡觉好多了，一夜能睡上五六个小时。”

        “那就行，药先别停，按时吃，好不容易平稳了，稳定好了再说。”

        程扬表示赞同。

        米甜又说道：“晚上下班一起去一下我那个警察朋友的家里，他要出差，想把女儿放咱们这两天，正好周末，咱俩在家带孩子。”

        “又有命案？”程扬诧异道。

        米甜：“出差去别的地方，但凡管辖内的地区，他们公安厅总要下基层支援的。”

        “行吧，反正希望那小朋友也很乖。”

        “我干女儿，必须乖。”

        二人吃完早饭收拾好碗盘后一同去了公司。

        公司不大，一百多人。繁忙的工作任务让人们无暇聊天八卦，以至于程扬在公司工作了两个月，大家也只知道新来的效果指导是一个专业性很强的人，每天和一个后期组的小姑娘同出同入，行为亲密却从不越界，似乎真的只是好朋友一样。

        最近公司与本市的几所大学形成了合作关系，校企联合的政策下涌进了一批实习生。一张张朝气蓬勃的面孔，急切的想要尽快的建立和社会更多的联系，想要更好、更多，迫不及待的长大，却忽略了自己此刻的青春才是最奢侈的珍宝。

        程扬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大四即将毕业时候的情景。

        身为动画专业的毕业生，毕业设计要独立完成一部动画小短片，既要有寓意还要贴合现实，当时又要打工攒钱准备出国，又要将毕业作品尽善尽美，以便日后作为找工作时的筹码，双重压力像一座大山，压得当时的程扬喘不过气。每天最轻松的，就是睡前能够跟自己的同性恋人打个电话。

        两个人虽然都在首都上学，离得也不远，但是繁忙的大四尾端已经让两个人将近两个月未曾见面。

        “汪离。”电话接通了，程扬低声呼唤对面的恋人。

        “杨杨，忙完了吗？”对面的声音传来。

        轻柔的呼唤像一盆清水，洗净了程扬一天的疲惫。

        程扬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低声道：“嗯，答辩材料都收拾好了，视频也剪辑完了。后天打工的公司开工资，估计能多开一千块左右。”

        “那很好啊，你真棒，我这边能比你快一点，明天答辩结束，后天开始整理毕业资料，大后天就能休息了。休息之后我就去找你，看看能不能帮你做点什么，替你分担一下。”

        “大后天”程扬叹了口气，“唉，大后天要交片子，虽然是兼职也得按时完成才行，你来的话我也没什么时间，算了，等我这边答辩都结束的吧。你也趁这个时间好好跟同学们道个别，以后出了国就很难见到了。”

        手机另一边安静了片刻，后发出声音“那好吧。”

        程扬拿着水杯，走到寝室的阳台上，看着外面稀疏的月色，对着手机温柔道“小离子，今晚月色真美，我很想你。”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我也爱你，很快，很快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再也不分开。”

        “我真的，好期待。”

        “相信我，杨杨，我们经历这么多，一定会一直在一起的。”

        “好。”

        那之后，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最终受不住瞌睡的召唤，挂断了电话。

        如果时间能够倒退，如果能够未卜先知，程扬一定会撒着娇，让汪离一休息就去找他，而不是去什么同学聚会，为了后来的许多许多不幸埋下种子。

        因为那场聚会中，那个人跟汪离告了白，那个后来成为了汪离妻子的女孩子，在酒过三巡后，对着自己暗恋了多年的班长，诉说自己埋在心底的爱恋。哪怕她知道汪离有一个从高中就开始在一起的同性恋人；哪怕她已经知道，眼前这个让自己春心萌动的男生马上要和自己的恋人一起去向国外，他们也为此共同努力了整个大学生涯；哪怕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会收到任何回复，她也还是说了。她只是爱着他，仰慕着他，崇拜着他。无论他是什么样子，爱着的是男是女，她都爱他。

        “程哥？”一个女实习生的声音打断了程扬的回忆。

        程扬回神，问道：“啊？怎么了？”

        “我那个镜头做完了，组长让我找你看一下效果。”实习生怯怯得说道。

        “好，镜头号是多少？我给你看。”

        将实习生做好的镜头效果审核后，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实习生抱着笔记本一一记录后离开。

        程扬握着公司配备的鼠标操纵电脑上的各种软件，熟练到连选项都不用看，肌肉记忆就可以带着他完成看上去极为复杂的操作。

        他一边木讷的调整画面，一边腹诽廉价鼠标的手感，决定马上打开购物软件，为自己选一款灵活顺滑的鼠标。只是他这样想着已经想了快两个星期，传说中的购物软件却连打开都没有被打开过。

        说起来也奇怪，但凡有空闲，时间总是被不经意间的发呆占据，忘了时间，忘了自己，也忘了周围的一切，如果没有人拉他一下，他大概会一直沉溺在这种无意识的状态里，直到腐烂。

        程扬也曾问过米甜，他一直拖延这种并不是很急的事情，最终会发生什么？

        米甜薅了一把旁边无辜肥猫的毛，呼得一下将薅下来的猫毛吹落，漫不经心得回答：“嗯到这件事情发展到你实在忽略不掉的时候，就不会拖延了。在天塌下来之前，能拖一天是一天。”

        程扬眨了眨眼睛。

        虽然但是，有点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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