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同行

苏野把行李放进吉普车的后备箱里，偷偷拿出手机拍了车牌号，发给同学小花，告诉她如果哪天没有发消息给她就报警。

        她拉开后座的车门，考虑了一下，又关上，走到副驾驶坐了下来。

        李嘉仁看到了她的犹豫，知道她还是不信任他。

        跟检查站的战士们道别后，二人就出发了。李嘉仁开车很稳，苏野吃了早餐睡意来袭，却又不敢睡，强撑着眼睛看外面的风景，时不时摸一下外套兜里的防狼喷雾器。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嘉仁看了一眼哈欠连天的苏野，淡淡的说到:"你要是困就睡吧，我又不会对你怎样，放心。"

        苏野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不困。你要是困了告诉我，我来开车。"

        李嘉仁淡淡回了一句:"嗯"。车里又陷入一片沉寂。

        中午时分，阳光炙热，车里被晒得很暖和，苏野实在撑不住睡着了。李嘉仁看了一眼熟睡的苏野，不知道是不是车里太热了，她的脸颊红扑扑的，觉得好笑，嘴角弧度微微上扬笑了一声。

        苏野睡得很不踏实，一直在断断续续做梦，梦见父母对她的千叮万嘱。

        出发前苏野回了一趟离云城三百公里的家去看父母，苏父苏母都是大学老师。从小到大，他们对苏野的教育都是本着平等和独立的思想，不会过多干涉她的生活和决定，于是苏野也一直自由自在。上大学以后，她每年都要出去远行，走了好多地方，看了好多美景，深爱着这个美丽的世界。

        所以当苏野告诉父母她要骑行去雪城支教的时候，父母也没有感到太意外，因为以前苏野就跟他们说过想去支教。只是对骑行有些反对，觉得一个女孩子太危险了。后来苏野向他们保证会结伴而行，他们才勉强答应。

        苏野从小就是他们的宝贝，但他们从不溺爱孩子，而是让她养成独立坚强的性格，不做温室里的花朵，而要做自由自在随风而长的野花，能抵御生活的风风雨雨。不然等他们百年之后，也不放心留下苏野一人。他们始终觉得，对孩子最好的爱不是给她留下多少钱，而是把她培养成有独立能力和独立灵魂的人。

        送苏野出发的时候，苏父苏母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一时心伤，两位慈祥从容的人都红了眼睛，感叹时光荏苒，女儿就像一朵盛开的花，美丽活泼。

        苏野转身跟父母挥了挥手，跳起来给了个飞吻，二老破涕而笑。

        他们年纪也大了，苏野天天跟他们说，过几年等他们退休了，要带二老去环游世界，看遍人间美景。他们却永远只希望女儿能够快乐，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人要快乐，不然一切都没有意义。"不负所望，苏野长成了一个快乐开朗的女孩。

        车子颠了一下，苏野倏然惊醒，睡眼惺忪，看见李嘉仁把车开到草地上，停在一条小溪边，说:"休息一下吧。"然后下车蹲在溪边洗起脸来。

        苏野看他弓着脊背洗脸，也下车伸了个懒腰，睡饱后舒心的喊了一声"喔，爽！"。

        李嘉仁马上转头看着她，眼神像看智障一样，溪水顺着他湿漉漉的脸庞流到下巴，而后滴下来。

        苏野向他灿烂一笑，走到他旁边蹲下来洗手。李嘉仁第一次看到她笑得那么开心，突然莫名觉得她笑起来竟然很好看，露出整齐的牙齿，眉眼弯弯。

        苏野双手舀起清凉的溪水，最终也没往脸上泼。她看着还在往脸上泼水的李嘉仁，迟疑了一下，道:"我给你讲个事儿，我小时候在我外婆农村老家，经常用溪水洗脸，有段时间鼻子总是出血，去医院一看，有只大蚂蟥躲在我的鼻子里，医生说它跟着溪水进去的时候就跟头发丝一样小，天天在我鼻子里吸血，拿出来的时候被我养得跟筷子一般粗。"说完还伸出小拇指比了一下大小，狡黠的笑了笑。

        李嘉仁听完皱了皱眉，停住了往脸上泼水的动作，头皮发麻，好像无数蚂蟥在他脑壳里爬。那种感觉比他以前受伤的时候还难受。

        苏野一见他那样，拍着手得意的大笑起来，然后像做了错事赶紧溜进车里。

        她直接坐进了驾驶座，刚才看李嘉仁眼睛通红，应该是困了来洗把脸，接下来她来开车。

        李嘉仁木着脸走到她旁边，貌似有点不信任她的技术，问:"你行不行？"

        苏野笃定的看着他:"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事实证明李嘉仁就不该问那一句行不行，因为下一秒苏野就像疯了一样踩油门，在草地上把车开到快飞起。李嘉仁吓了一跳，双手紧紧抓住扶手，大喊:"苏野你疯了？慢点！慢点！"

        苏野把车停下来，看着惊慌失措的李嘉仁，又开始哈哈笑起来，更像是一种嘲笑。李嘉仁的脸越来越绿，苏野这才收起笑声，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吓到你了。我马上好好开。"李嘉仁一言不发，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智障。

        苏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赶紧把车开到柏油路上正常行驶。

        李嘉仁也没说什么，把头偏向窗外睡着了。

        临近傍晚，两人抵达一个小镇，准备在此留宿。

        拿着行李来到酒店前台，两人还没开口，前台小姑娘直接跟他们要了身份证，"啪"一声把一张房卡甩在他们面前，头也不抬的说了句:"520大床房"。

        李嘉仁和苏野面面相觑，不约而同低下了头，转头假装看别的东西。场面一度很尴尬。

        李嘉仁咳了一声:"嗯～你好，我们要两间房。"

        前台小姑娘抬头瞅了瞅，立马体会:"害！吵架了吧？行，给你们两间大床房，不过房间开了以后不能退了啊！"

        苏野百口莫辩:"不是，我跟他不是……"

        前台小姑娘"啪"一声又把一张房卡甩在他们面前，对苏野眨眨眼:"我懂我懂！"

        苏野看看前台小姑娘又看看李嘉仁，突然结巴起来:"不是，我这……"。

        李嘉仁拿起她的行李，淡淡说道:"走吧"。

        走到一半苏野又回过头来看看前台小姑娘，耸肩摊手试图解释，不料前台小姑娘一脸知道真相的样子，笑盈盈的挥挥手，去吧去吧，我懂我懂！

        安顿下来，苏野舒舒服服的洗完热水澡，就去隔壁房间敲李嘉仁的门。

        等了一小会儿，李嘉仁才打开房门，看到苏野站在门外，刚洗的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们去外面吃饭吧，我请你"。

        "好，等我两分钟"

        "好"

        苏野站在走廊等着，李嘉仁突然在房间门口喊了她一声:"苏野，进来一下。"

        苏野一脸茫然，不情不愿的进了李嘉仁的房间。他递过来一把吹风机，语气依旧淡然:"把头发吹干，别感冒了。"

        苏野怔了怔，接过吹风机，进洗手间把头发吹干了，出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没人，探头看到李嘉仁在走廊里等她。

        两人走在街道上，夜晚的小镇很热闹，人流来来往往，街道两边开了很多餐厅，多数是川菜馆。

        苏野试探性问了句李嘉仁想吃什么，对方答:"天气这么冷，就吃火锅吧。"

        来到火锅店，苏野看到这么多菜品，全部都想吃。从出发到现在，这还是她吃的第一顿火锅，一定要多吃一点。李嘉仁不肯点菜，说自己不挑食。于是苏野唰唰唰的点了好多菜。

        两个小时后，二人吃饱喝足，苏野撑到扶墙，回酒店的路上还买了个西瓜，和李嘉仁一人分一半。

        半夜两点，苏野惊醒，觉得心脏很疼，胃里也翻江倒海的犯恶心。她蹲在马桶旁吐了好久，头晕脑胀，一直吐到胃里没东西可吐，才蜷缩在床上，痛苦的揪着心口。

        心脏好疼，身体好冷，这个破酒店为什么连个空调也没有。她把外套拿出来盖在被子上，却还是觉得冷。

        她试图睡着，以为睡着了心脏就不疼了，熬到天亮就可以去买药了，或许就会好一点。可是，心脏剧烈疼痛，她根本睡不着，她甚至觉得明天的太阳很难等。

        终于，她熬不住了，扶着墙拖着身体，去敲李嘉仁的房门。

        李嘉仁睡得很警觉，马上起床穿好衣服开门，却看到苏野无力的靠在门框上，手揪住心口的位置，痛苦的蹙着眉。

        他一把扶住苏野，眉头紧皱，急切的询问道:"苏野，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苏野有气无力:"心脏疼，我要速效救心丸"。

        李嘉仁把她扶进房间，然后冲下楼到酒店前台，前台换成了一个小伙子，李嘉仁急忙询问哪里有药店。但是三更半夜的，药店都关门了。幸好酒店会备着一些药，有速效救心丸。

        李嘉仁赶紧给苏野服下药丸，看她瑟瑟发抖，又把被子给她盖的严严实实。他蹲在床边，看着苏野紧锁的眉眼慢慢舒展，慢慢入睡。

        苏野睡在了他房间，他打算过去苏野房间睡，可害怕苏野万一又疼起来，找不到他。于是他过去把苏野的被子拿过来，在苏野旁边打了个地铺，席地而睡。

        第二天早上，苏野一睁眼，看到睡在地上的李嘉仁，瞬间惊醒，靠！这又是什么鬼！

        她抓着被子挡在胸口，看了一眼自己，还好，衣服都还在身上。

        她懊恼的揪着头发，努力回想昨晚的记忆，才想起来是身体不舒服向李嘉仁求助。

        李嘉仁翻了个身，突然睁开眼，猛的坐了起来，和床上的苏野四目相对。

        "苏野，你怎么样，没事了吧？"

        "没事了，我昨晚好像是心脏疼，肠胃也不舒服。"

        "噢！对，应该是昨晚吃火锅吃太撑，以后不要吃太饱，人在高原的时候内脏器官受到的压力本来就大，所以不能吃太撑。"

        苏野点点头，准备回房间洗漱，李嘉仁抱着苏野的被子跟在她后面，准备把被子还回去。

        谁知一打开门，刚好在走廊碰上昨天那个前台小姑娘，她看着两人从一个房间里出来，笑着点点头，又一副"被我猜中了吧"的表情。

        苏野和李嘉仁唰的一下红了脸，赶紧低头跑进房间。李嘉仁急忙把被子放回苏野床上，"咻"一下又跑回了自己房间。

        收拾好行李，两人一起去前台退房，又是那个前台小姑娘，对他们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二人迅速把房卡退了，逃了出来，赶紧上车出发。上午李嘉仁开车，下午苏野开。明天下午就可以到雪城了。

        还没出小镇，李嘉仁在一家药店旁边停了下来，说:"等我一下"。然后下车进了药店。

        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袋子药丢给苏野，一句话也没说。她打开看了看，有速效救心丸，预防高原反应的红景天，连感冒药和胃药都买了。

        苏野有些感动，看着李嘉仁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鼻子很挺拔，嘴角带着一丝坚毅。她轻轻说了句:"谢谢"。想起昨天捉弄了李嘉仁，心里泛起隐隐愧疚。

        其实苏野身体挺好的，也没有心脏病，出发之前她也吃了预防高原反应的药，只是晕倒在路边那天没有在天黑前找到住处，而且一直上坡又淋了雨，身体的折磨和心理的恐惧让她没能坚持住。至于昨晚突发病痛，估计是因为吃的东西太杂太多。

        "对不起啊，昨天不该捉弄你"。苏野的语气很真挚。

        李嘉仁看了她一眼，笑着淡淡回应:"没事，我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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