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心中满狐疑,蹊跷初浮现
皓月当空高悬于苍穹,烛火通明璀璨于花灯。
转眼到了最热闹的时候,街上人流愈多,纷扰嘈杂中隐隐能听到不同方向传来的欢声笑语,眼前一片节日繁华之景,心间洋溢人间喜悦之情。
李拾虞转了六七个地方,都没有一个能供他摆摊儿问卦的。
以往那些李拾虞暗暗做了标记的好地方,今天早就被同行们占据了,即使是差一点的场子,也已经有人排起了长队,他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往常像上元节这样的好时候,李拾虞肯定是早早就下了山,兴冲冲地选一个最佳的位置,等待占卜问事的客人坐到他面前,讲出他们心中的牵挂疑虑,生意都是自然而来,无需忧心。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李拾虞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来到城里的时候,便只有次等的地方可以支摊儿了。
来得晚了,在街尾能摆开摊子倒也不错,李拾虞估量了一下方位、朝向,又大体掂量了能从他摊位前经过的老爷、夫人的数目,就喜滋滋地张罗起来,打算趁着上元佳节赚足供一年使的银两。
但是李拾虞心中的精细算盘还没有来得及扒拉一下,就被那些妇人们追了好几条街,连着丢了摊位不说,现在连平金都展不开,根本一个铜子儿都没有捞着。
月上高楼,树影转斜。
李拾虞靠坐在河边的一棵大柳树下,一盏两盏地数着顺流而下的河灯。
每一盏河灯都承载了一份心意,有的是愿望,为生人祈福,有的是思念,为亡者超度。
李拾虞透过飘到眼前的河灯,读到了放灯人的心声,听了一个又一个故事。
有些河灯的主人欲念无比强烈,因此李拾虞还可以依稀看到灯主人放灯时的景象,那故事一幕幕呈现在眼前,随风轻摆,声色入心。
“祝愿刘郎新科及第,金榜题名。”
“俺别的不想,就想要今年能发大财,在城西再开一间铺子。”
“希望在天亮之前,我能遇到我的良人,两厢情愿,比翼双飞。”
“愿爹爹早日康复,身体健朗,长命百岁。”
“保佑奴家今年能为魏家开枝散叶,家中人丁兴旺,不愁吃穿就好。”
“阿娘,孩儿近年来过得很好,勿要挂念。不知您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希望能在梦中再见到您。”
“期望几日后的诗会上,我能一鸣惊人,声名远播。”
“兄弟,四十七年了,换了这么多地方,也没有办法去你的坟前见你。这一盏河灯,就当作是替我去看你了。”
“恳求老天收了那个狐狸精,让俺家那口子把心咽回肚子里,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咱也没啥盼的,就盼着今年庄稼收成好一点儿,能多换点儿银钱。”
……
有的人满脸天真,虔诚地闭眼许愿;有的人白发苍苍,只幽幽地看向无人知晓的远方;有的人只想维持基本的生计,一家人能吃上饱饭;有的人想财源广进,将原有的钱财滚一圈儿,变成更多的银两。
“唉……没了赚钱的路子,就这样自在地躺一会儿也挺好的。”
李拾虞右脚踝搭在左膝盖上,优哉游哉地一翘一晃,津津有味地看着河灯上载着的故事和心愿。
“她想要心上人早日高中,来娶她进门。他想要生意兴隆,殷实家底。嗯……这个愿望跟头一个有点儿像。哎?这个,这个有点儿意思……”
晚风吹拂,柳枝轻摆,映着眼前的故事景象愈发生动,让人如临其境,身在其中。
而岸边河流中的灯盏万千,虽各不相同,却也有所相似。
总得来说,无非就是功名利禄、家国天下,想要家人健康,希望自己顺心。
就在李拾虞看得有些疲惫了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将高抬晃悠的腿快速放下,猛地坐了起来。
“狐狸?”
怎么会有那么多户人家提到“狐狸精”?
“俺家那口子被狐狸精勾了魂……”
“狐狸精迷了眼……”
“成天想着那个狐狸精……”
“白瞎了一副好狐狸皮……”
“早晚请人收了你……”
“再敢惦记外面那只骚狐狸精,我就回娘家!”
……
前几日,城西的刘二婶儿专程请李拾虞给自家重新布了风水,画了灵符,说的就是要将狐狸精的魂魄挡在门外,保佑家中女儿不受侵蚀。
因腊月天寒地冻,下山进城不方便,李拾虞已经在山上待了一个多月,不问世事,也不知山下发生了什么新鲜的奇事。
七日前,刚过年关,冰雪消融,李拾虞简单收拾了一下,一路上走走停停,朝着山下城中行进。闲来游荡时,在城门口遇到了赶集结束的刘二婶儿。
因为是旧相识了,刘二婶儿也没有与李拾虞多说什么,就放心地把布置风水和设立屏障的差事交给了李拾虞,让他为自家闺女的安危多费些心。
李拾虞原本以为刘二婶儿是在哪里看到了什么吓人故事,或者是从何处听到了一些奇异传说,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担忧,便没有多问。
李拾虞根据以往的风水布局进行了修改,又画了能够召神劾鬼、镇魔降妖的四道灵符,分别贴于寝门、窗棂、床头之上,另外让刘二婶儿的闺女刘杜鹃在怀里再揣上一张护身平安符,想着如此即可诸邪退散、高枕无忧了。
可是如今乍一想,刘二婶儿当时随口提的什么“狐狸精的魂魄”一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天地万物,各有灵性,无论是吸收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而修炼成精,抑或是随父母天然胎生为怪,都是顺应自然规律之事,原是无需大惊小怪的。
神、仙、妖、魔、人、冥六界于天地共生,阴阳平衡,可若是有一方频频扰乱别界秩序,便需要究其根本,恢复、稳定各界平衡。
如今“狐狸精”被频繁提起,想必是已经有更多的事情发生,李拾虞才能在祈愿中听到一些。
既然当时是刘二婶儿来找李拾虞帮助,那么她应该知道更多消息,李拾虞当下决定去找刘二婶儿打探些,也好早有准备,方便应对怪异之事。
就在李拾虞收拾好身边物件,抬脚打算往城西方向走时,一道人影从黑暗中冲出,猛地抓住了李拾虞的胳膊。
李拾虞心里想的都是狐狸精的事情,被这猝不及防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谁啊!”
今天这个日子是怎么回事儿,总是有人突然出现吓自己,怎的就不能提前发出一些声响,让人心里面有个准备。
好在李拾虞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只听到身边那人低低地啜泣着,并未开口说话,声音却听着有些耳熟。
仔细一看,这不正是李拾虞要找的刘二婶儿吗?
李拾虞借着月光的明亮又确认了一下,的确是刘二婶儿没错,于是放轻了声音,柔声对刘二婶儿说着:“刘二婶儿,您怎么在这儿呀,缘何哭成这个模样,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刘二婶儿一只手仍然紧紧地抓着李拾虞的胳膊,另一只手拢着袖子,左右擦拭着脸上的泪痕,一句一抽泣地说道:“李道长,俺……俺家娟儿……”
果然,听刘二婶儿提到了她的女儿,李拾虞心下一紧,还是出事了。
李拾虞放下背在身上的物件,轻轻拍了拍刘二婶儿的手:“刘二婶儿,您先别着急,慢慢说,刘姑娘怎么了?”
刘二婶儿哭得更凶了,但是她还是尽力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想要把事情的原委对李拾虞讲清楚。
“年前辜月初,城东的孙铁匠无故失踪了三天,等到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呆呆傻傻的,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又过了四五日,隔壁的张木匠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过了十天半个月左右,才慢慢好起来,能够自己灵活走动。
“那段时间,城东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家都说是被妖怪勾去了一魂,妖怪将魂儿当做玩物□□,等到妖怪把魂儿折磨够了,就会随意丢弃。有的魂儿强壮些,还能找到主人的身子,命好的能把魂儿收回来,都说养养就好了,但是丢魂时候发生了什么,主人是一点儿都记不得了。那有的魂儿本来就羸弱,丢了也就丢了,自己飘不回来,主人又找不到,过不了几天,主人就慢慢死了的也有好几户了。那被勾走的魂儿能不能回到原来的身体里面,都要看各自的造化,唉……造孽啊……
“连着两个多月,这样的事情越来越频繁地发生,断断续续已经有了四十多户人家出事。一开始只是壮年爷们受害,到了后面,有人家的闺女也开始失踪,俺这才着了急,请道长给俺家娟儿做些护身的物件儿,保佑她的平安。
“可是……可是……打昨儿晚上,娟儿就没有回家……俺跟她爹找了一宿也没有找到人,今儿天大亮的时候,去城北打柴回来的二狗子从山上带回来了一条头巾,这就是俺们娟儿的头巾,上面的杜鹃花还是娟儿前天刚绣好的,她高兴地拿给俺看,俺还夸娟儿的手巧……呜呜……”
刘二婶儿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手里细细抚摸着头巾上的杜鹃花纹,眼泪打在头巾上,洇湿成大片泪花形状。
去年辜月,当时李拾虞忙着置备过冬的粮食和衣物,处理好了便待在东袖山上不曾下来,未曾想在这段时间里面,竟然发生了如此怪异的事情。
芒城虽然不比天子脚下的曦明,但是距离曦明不过三百余里远,快马加鞭约摸一日就可到达曦明,一连发生数十起怪异事件,竟然没有专人介入处理吗?
李拾虞年后下山以来,并没有见到告示之类的警醒话语,如若不是刘二婶儿跟他讲这些前因,他还不知道在城中人们同庆佳节之时,竟还掩藏着重重未知危险。
李拾虞抚慰了刘二婶儿几句,眼睛盯着她手中的杜鹃花头巾,沉沉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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