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机设案台,慧眼识端倪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一位少年喊着:“那你倒是快说啊!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
少年旁边的妇女轻推了一下他的胳膊,低声嗔怪道:“娘怎么教你的?不准对道长无礼!”
那道士尴尬地干笑两声,努力表现出自己的大度:“无妨,呵呵……无妨,孩子不懂事罢了,只需要多见识见识世面,早晚会有人教他为人处世之道的。”
少年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身旁妇女按下了,见周围的人也在盯着自己,不想让娘亲为难,就没再开口反击。
奏诚道士指着北边一颗百年柳树,继续说道:“要想在三日后召得烈火,需要在这树下摆一张香案,香案上放上太上老君座下童子的尊像,日夜供奉,童子必会心有所感,赐烈火下凡!”
人群中有一些骚动,有的人蠢蠢欲动,只想烧死这些狐妖,为自己受苦受难的家人报仇;有的人半信半疑,不知道陌生道士说的话可不可信;有的人跟旁边的人唠叨着,说根本就不会有用,道士装模作样的,是在骗人……
见眼前人群将信将疑,道士又开口道:“既然云游中遇上了这件事情,贫道就不能袖手旁观。为了帮助大家铲除妖孽,贫道愿率先供奉一百两银票,以示诚心。这一百两是昨日张员外请贫道收妖的供养,贫道今日悉数奉出,分文不取,惟愿上天能够大发慈悲,帮助这些可怜的百姓!”
在那道士的带领下,他手下的另外两人也主动站了出来。
“贫道愿供奉五十两。”
“贫道也供奉五十两。”
此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要是能够铲除狐妖,俺也愿意供奉!”
“那俺也拿点儿吧……”
“老李头,你拿多少,俺跟你拿一样的。”
“俺不知道嘞,五十两太多了,俺哪儿拿得出来嘞……”
“只要能烧死狐妖,让我倾家荡产都行!”
人群中再度议论纷纷,有人已经叫身边亲眷回去取钱,准备亲手推动烈火焚妖之事;有人低头搓手,无奈地摸着腰间荷包,苦涩于囊中羞涩;有人默不作声,只待身边人先有动静。
李拾虞安静地看着那三个道士在人前筹谋算计,心中自有判断,却并未言语。他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道士们抓到了狐妖,百姓们自然会更愿意相信他们的,若此时贸然介入,只会引起那三人的戒备罢了。
不过,这些道士确实眼熟。
在那道士装腔作势、振振有词之时,李拾虞细想了一会儿,试图揪出记忆中若隐若现的丝线。
猛然间,李拾虞想到了!
他昨天下山的时候,在山脚下的一片湖泊中,撞见了一只掉进湖里的兔子。
起初,李拾虞还在想,那兔子是不慎掉进去的,还是在自己跳进去戏水的呢?眼看着挣扎着的兔子开始往下沉了,他慌忙扔下东西,脱了几件衣衫,着急跳下去救兔子去了。
那兔子还挺沉,再加上受了惊,李拾虞费了好大一阵工夫才带着兔子上了岸,贴身衣物都湿了不说,兔子还用力蹬了他一下,转眼就跑没影儿了。
在李拾虞四处瞅兔子的时候,他看到远远走过三个道士,鬼鬼祟祟地,走得很是匆忙。
当时没有在意,如今联系起来,就是他们偷了自己的召雷法箓!
那召雷法箓是李拾虞在古法基础上亲自改良画成的,他认得他自己的东西,这三个道士在山中召的三道焦雷,就是由他所画法箓请来的。
李拾虞双眼微眯,审视着眼前道士的得意表情。经过山中擒妖一事,百姓们相信他、崇拜他,愿意听他的建议设立供奉台子,看来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就在李拾虞想着要怎么戳穿他的虚伪面具的时候,一道清冽中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啧啧啧……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身边突然出现的声音把李拾虞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却意外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不是昨天跟自己搭话的那个人吗?长相如此出众,李拾虞一眼就记住他的样子了,更何况只隔一夜,两人又见面了,李拾虞想不认得他都难。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旁边的?李拾虞并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人靠近,他想着也许是自己太专心想事情的缘故。
由于距离较近,李拾虞不好上下打量对方,只看到对方以银冠束发,正中以湖蓝宝石镶嵌,两根飘逸的发带随风轻摆,连同半披的墨发一同摇晃,尽显青年男子的潇洒肆意。
李拾虞觉得胸口有一些透不过气,他还穿着昨日的衣服,而身旁那人已经换了一身装扮,即使近看,也依旧洋溢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俊美之气,经得起细细端详。
李拾虞原本是不打算与那人搭话的,他甚至未仔细看他眉眼,便慌忙移开了视线。谁知道就在李拾虞正准备转过头去的时候,那人却对着他说起话来了。
“在下苍济,字世渊,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来人礼貌客气,李拾虞也不便视而不见,只好堆起笑容,微微咬牙回应道:“李拾虞。”
说罢,李拾虞继续看向空地中心的道士,观察着事情的后续发展。
只见领头道士已经带着大家开始操办起来了,先是确定香案的摆放朝向,再仔细神像、香炉和功德箱的具体位置,带头往功德箱里投了一百两银票。
木桩上被捆着的狐妖还在痛苦挣扎,然而因为灵符的限制,却挣扎不动分毫。而眼前的人群已经筹备着供奉神像,寻求诛杀狐妖的办法。
刘二叔和刘二婶儿也往前挤了挤,排着队等着往功德箱里投些香火钱。虽说刘杜鹃如今已经平安回家了,但是谁都保不准之后不会有新的意外发生,当下可以为铲除狐妖尽一分力,他们心里也是愿意的。
李拾虞原本对那三个道士的印象就不好,现在看着他们鼓动百姓拜祭神像,更是对其充满了厌恶。
与李拾虞的忧心忡忡不同,在一侧的苍济倒是显得轻松自得,只是微微探身,一副看热闹的旁观者模样。
苍济用手中折扇轻点了一下李拾虞的胳膊,以扇尖将李拾虞的视线带向被缚在中间木桩上的白暮朝,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中间的那个美人儿在看你,你们是不是认识呀?”
李拾虞没有回答苍济的问题,只当他是闲来无事,随便问问。不过,从白暮朝的目光中,李拾虞仿佛看到了一丝……恳求?
众人只顾着追随那道士而去,白暮朝她们被加了法术的绳索束缚着,只有两个壮年男子左右看着。也许是想着被俘的狐妖也兴不起什么大浪,他们便放松了戒备,朝着人群方向张望。
李拾虞怀疑是自己看错了,然而朝前两步,他清晰地看到了白暮朝眼中的泪光和眸中的凄切。
随即,白暮朝对李拾虞开口说着些什么,由于受伤严重,她已没有力气发出声音,李拾虞只从她的口型中读出“今夜子时,务必来见”。
李拾虞与白暮朝隔了七八步,但是李拾虞确信自己没有会错意,看着白暮朝虚弱的模样,他一时间不知是否应该赴约。
就在李拾虞左右为难之时,苍济又悄无声息地来到李拾虞的身侧,低声说道:“现在人多,有些事情还是等夜间寂静时再讲比较好。”
李拾虞觉得,这个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苍济肯定知道些什么,在与白暮朝短暂对视之后,他转身跟在了苍济的身后。
苍济预料到李拾虞会忍不住好奇,背对着李拾虞朝她的方向睨了一眼,放缓了脚步。
待到李拾虞走得近些了,苍济停了下来,侧身朝向李拾虞,微笑着对她说道:“小兄弟不继续看一会儿了吗?后方如此热闹,兴许还有什么新鲜事情发生呢。”
由于是李拾虞自己跟上来的,他此时不再像刚才那般不愿搭话,反而是想要多说一些,从这个叫“苍济”的人身上获得些自己想要的消息。
李拾虞越过苍济,示意他继续走着,虽并未回头去看,却也知道身后是怎么样的一副情形。
“不过是江湖术士的惯用伎俩罢了,兄台不也说那是一手好算盘吗?万变不离其宗,无甚好看。”
见李拾虞一副真相了然于胸的样子,苍济微微点头,表达对李拾虞话语的认同。
随即,苍济歪头看向李拾虞,话锋一转,心有不解般说道:“既然如此,小兄弟又为何要跟上来,莫不是觉得可于在下这边,得些好看?”
李拾虞想着苍济是个聪明人,看样子他心里都是清楚的,便也不跟这人兜什么圈子了,直接说道:“兄台引导在下注意到狐妖的目光,还提醒我留意夜间无人之事。在下与兄台非亲非故,如此点拨,意欲何为呢?”
恰巧走到城内河边,李拾虞停下了脚步,转身直直地盯着苍济的眼睛,想要从中读到他的真实想法。
可惜,李拾虞除了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以及那人眸中的自己之外,并没有看出别的什么。
就在李拾虞为自己识人功力不深而感到懊恼的时候,苍济倒一点儿都不见外,与李拾虞套起了近乎。
“怎么能说是非亲非故呢?我们昨天不是刚见过了吗?相逢即是有缘,在下也是觉得美人儿被困的模样实在可怜,不过是随口提醒一下,举手之劳罢了。”
苍济身形挺拔,比李拾虞高出大半个头,如今又是洋洋得意,更显矫矫不群,恣意张扬。
李拾虞收回自己的思绪,继续往正事儿上靠拢:“兄台似乎极其偏向那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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