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委屈

温家的这些笑话，黎芥看得差不多了，就回去了，她的车故意沿着来时的路线返回，经过坡口转弯地段时，看见了温晗。
  温晗估计是摔了，整个人扑在水坑里，头发上都是泥水，看起来十分狼狈，她似乎在哭，双肩微微耸动，只是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
  路过的行人漠不关心地从她身边走过，偶尔会有几个多看了她几眼，但很快也会走开了。
  脱离温小姐这个身份，脱离光鲜亮丽的外壳，温晗只是个摔在地上的可怜虫。
  黎芥把窗户升上去了。
  司机也看见了温晗，他记得黎芥和温晗感情很好，就问她：“我们要不要接温小姐回去？”
  “不用。”
  黎芥的语气很冷漠。
  司机心里充满了疑惑，可他就是个打工人，老板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既然她不想接温晗上来，那他不会停车的。
  这座城市看起来繁华无比，然而前几天下过的雨，至今还没有完全排干，车轮从水坑中行驶过去，溅起不大不小的水花。
  温晗看见了熟悉的车牌号，她迅速爬起来追过去，可她走得太慢了，除了被溅一身的水，什么都没得到。
  她从未如此委屈过，顿时崩溃大哭，可脚步仍然没有停滞，继续沿着马路走。
  黎芥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温晗，真可怜啊，可惜她已经没有恻隐之心了。
  半小时后。
  黎芥回了玫瑰庄园，才离开几天，园子里的花看起来有点缺水，似乎快要死亡了。
  温晗也一样，她是这庄园里最美丽也最娇弱的一朵玫瑰，离开雨露和人就会枯萎死亡。
  她先给温彦发了短信。
  【我已经到家了。】
  温彦把温晗丢出去后，就自己待在了房间里。
  他还无法接受苏梨是亲妹妹这件事，因为一旦接受，他就必须面对是他杀了他妹妹的事实。
  手机亮了又亮，响了又响。
  他都没有拿起来过。
  他曾经以为，苏梨这个人不过是自己随意踢走的小石头，不值得放在心上，死了也就死了，他才不会对她后悔、难过。
  上天真是喜欢捉弄人啊，非得把那个女人安排成他的亲妹妹，这让他前半生都活成了可悲的笑话。
  他一拳打在书桌上，旁边的花瓶砸下来，瓷器边缘锋利，自他手背割开一道不浅的口子，血沿着他的手指缝隙流淌。
  温彦看着破碎的花瓶，还有满是鲜血的手，原来疼痛是这种滋味，他当时让人打断苏梨的双手，她的痛苦会是这个程度的多少倍呢？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后悔万分。
  黎芥没有收到温彦的回复，她猜他正躲在角落里做着一些愚蠢至极的事情吧，她关掉手机丢到旁边。
  程舟按了按门铃，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黎芥说这栋房子是她为温晗准备的囚笼，可是她宁愿住在囚笼里，也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程舟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苦涩，但他很快又会鼓励自己，他和她分开这么多年了，肯定无法很快恢复成过去的关系。
  “小梨。”
  黎芥看到程舟出现在门口，眼中并无意外，他应该有很多事想问自己。
  她打开门，“进来吧。”
  程舟走了进去，他一路都在观察，这里看起来没有男人生活的痕迹，很好。
  “我和白太太聊过了，感觉你的母亲很希望见到你。”
  “我的母亲？”黎芥对这个称呼感到陌生，她从不认为白若敏是她的母亲，她们之间仅仅是有血缘上的关系。
  “我没有母亲。”黎芥把她的世界分成了两部分，仇人，不是仇人，如果要给白若敏进行分类，她应该属于前者吧。
  程舟知道黎芥不会和白若敏相认，她甚至不打算告诉他们，苏梨还活着。
  “你既然来了，不如我们来打个赌。”黎芥看了眼手上腕表，“猜猜温晗要花几个小时才能走到这里。”
  “小梨。”程舟觉得现在的黎芥很偏激，她变了很多，越来越不像他过去认识的那个女孩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就是苏梨？”
  黎芥忽略了程舟的话，她自顾自地说：“我赌明天早上九点前，温晗会出现在门口。”
  温晗虽然精神不太正常，但她的智力又没问题，就算走，也是可以走回来的。
  黎芥很期待和她再次相遇。
  说完她又看向程舟。
  “对了，你希望我做什么？”
  她的双眼异常平静，嘴角习惯性带了些淡笑，程舟看着这张面孔，就像是看着一张完美的面具。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她是过去那张脸吧。
  可他也知道，经历了那么多事，就算她的脸变成了原样，她的心也不会恢复的，世间万事不可强求圆满。
  “小梨，我希望我们尽快结束这场报复，然后开始新生活。”
  黎芥沉默了很久，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程舟：“那你是怎么想的，你可以先告诉我。”
  现在的他，已经有能力让她过上好日子，他们不用挤在漏雨的房间里了，也不用站在玻璃橱窗外傻傻看着。

  她想去哪里，他都可以带她去，她想要什么，他也可以给她。
  只要她愿意……
  周围空气似乎冷了几个摄氏度，气氛凝固，黎芥扯唇笑了一声，“舟哥，别弄得这么严肃，你这种表情，我有点害怕。”
  程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但他知道她是故意转移话题，她不想和自己聊未来，也就是说，她没有打算把他安排在今后的人生里。
  黎芥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给程舟，她还帮他把瓶盖拧开了，“喝点水吧，少生点气。”
  “我没有生气。”
  程舟是有点迷茫。
  他猜不透黎芥要做什么，如果要报复温家，温泽已经死了，剩下那几个人，也有很好的解决方式。
  “你就没有计划过和我的未来。”
  黎芥心想这还真是误会她了，她不仅没有计划过和程舟的未来，她连自己的未来都毫无头绪。
  她如今以温家人的痛苦为养料，等温家人没了，她又该做什么呢？她才是最迷茫的那个。
  程舟小声问起：“还是，你打算和那个赵玉成结婚了？”
  黎芥：“怎么突然聊起他？”
  程舟看着黎芥脖子处露出的玉佩，“可能是你给了我一种错觉吧，让我以为你喜欢上了赵玉成。”
  是吗，那这样的错觉应该很多吧，他为什么不误会她喜欢上别的人？
  黎芥自认为对所有人都一样，如果程舟产生了错觉，那赵玉成应该也会产生错觉吧，怪不得他想和自己结婚，或许她应该对他再冷漠一点。
  “你希望我结婚吗？”
  房间里静悄悄的，程舟是个很不擅长说谎的人，他不希望黎芥和别的男人结婚。
  于是，他直接摇头了。
  “我不希望你和赵玉成结婚，他一直都在调查你的底细。”
  黎芥没想过和赵玉成结婚，但是她也不排斥，必要的时候，婚姻也是可以作为工具的。
  只是目前她还没发现结婚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首先作为明星，谈恋爱都会脱掉一部分粉丝，要是结婚的话，粉丝肯定会流失惨重，刚刚有点起色的事业就此夭折。
  “我没有说过和他结婚，你多虑了。”
  “但你留着他送你的求婚戒指。”
  程舟看见过那枚粉色的钻戒。
  黎芥：“那也不能丢啊，挺贵的，我喜欢贵重又漂亮的戒指。”
  “我也可以给你——”
  “什么？”
  程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他别开目光，嗓子有点发紧，“我、我是说，我也可以送你一些贵重又漂亮的东西。”
  黎芥的眼神定格在程舟脸上，逐渐眯起眼睛，她已经不是十几岁时期除了学习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相反，她很懂得观察别人的表情，从而揣测别人的内心。
  或许，她也不应该把他当作十几岁的程舟，他已经成年了。
  黎芥审视的目光如同无形的火焰，程舟的脸开始发烫，他不敢看她，“今天……先聊到这里吧。”
  他站起来，打算朝门口走。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要离开。
  黎芥也跟着起来了，她拉住了程舟的手腕，“已经这么晚了，你就在客房吧。”
  程舟现在有点心虚，可他若是走了，不就更是欲盖弥彰了？
  所以他留了下来。
  黎芥带程舟上了楼，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是除了我和温晗，第一个在这里过夜的人。”
  程舟推门进去，他想说点什么转移方才的尴尬，“小梨……我猜温晗会在七点前回来。”
  然后，他关上了门。
  程舟靠在门后，大口深呼吸着，他不知道黎芥看出来了没有，她这么聪明敏感，应该会的吧。
  那他以后该怎么面对她？
  程舟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顿，当初，他的愿望仅仅是想和小梨重逢，现在却生了点不应该有的心思。
  不可以。
  他要把那些坏心思拔走。
  ……
  黎芥看着客房的门，她迟迟没有走开，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出来程舟的异样了，他对自己，不仅仅是兄长对妹妹的感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重逢之后，还是重逢之前？
  除了奶奶，程舟是和她相处时间最多的人，他们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在风雨中修窗户……他们一起做过太多太多的事了，他们还可以做更多，但绝对不会成为情侣。
  对黎芥而言，程舟就是她的来时路，他存在于此，也就意味着她回头还能看见过去，不至于迷失太远，但他同时也是深深扎根在她心里的仙人掌，会让她产生刺痛。
  如果她能完全忘记过去，以黎芥的身份活下去，应该能过得稍微快意一点吧。
  最可悲的是，忘又忘不干净，回也回不去·。
  算了，就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她是演员嘛，什么样的戏都能演出来。
  第二天，黎芥和程舟不约而同地早起了，他们都不知道对方一夜未睡。
  程舟的心跳得很快，他昨晚越想越睡不着，好在黎芥看起来一切正常，可能她真的没有察觉吧。

  黎芥：“早。”
  程舟也打了招呼，但他觉得哪哪都很尴尬，“我还记得我们昨天的赌。”
  “现在是早上六点半，温晗还没有出现，看来你要输了。”
  “输就输吧，反正我以前也经常输给你，都习惯了。”程舟还记得以前，他和她打牌就很少赢过。
  黎芥：“那是因为我经常出老千。”
  “啊？”
  “骗了你这么多年，真是不好意思。”黎芥笑起来，唇红齿白，明媚得比阳光还要刺眼。
  程舟已经忘了他们刚才说了什么，就记得这个笑容了。
  六点五十五分的时候，温晗走进了院子，她浑身都是脏兮兮的泥泞，衣裙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头发也一缕缕地打结。
  温晗被温彦赶出家的时候，什么都没拿，也没有穿外套，一路走来，冷得直发抖，要不是遇上了个好心阿姨送她一程，估计就走不回来了。
  黎芥对程舟说：“你这次赢了，是我低估了温晗。”
  温晗一进来就开始哭，“黎芥……”
  黎芥下去了，她用略带责怪的语气问，“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温晗一边哭一边打嗝，“你把我遗忘在温家了，呜呜……你忘了带上我。”
  黎芥用纸巾给温晗擦眼泪，安慰她：“不好意思啊，我以为你会想在家多待几天。”
  “那不是我的家了。”温晗已经被赶出了温家，她现在的家只有这里。
  黎芥发现温晗手臂上的伤口，“你受伤了？”
  温晗立即闭上嘴巴收住哭声，因为黎芥不喜欢她把自己弄伤，肩膀却还在一抽一抽的。
  黎芥：“先去洗澡。”
  她把温晗拉进了浴室，举起花洒，水流对准温晗的头顶往下冲，太大了，她睁不开眼睛了。
  “咳……”
  “黎芥。”
  黎芥没有停下，等冲洗得差不多了，她才把花洒放回原位，“别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我不喜欢。”
  然后，她离开浴室，关好门。
  温晗坐进了浴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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