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被敲竹杠
陈彦民新找的厂子,是在南三环外一个叫安家营的城中村,厂名麦子食品厂,老板姓周,南方人。周老板已在西京打拼多年,目前他的厂子发展势头强劲,无论从规模、设备、技术、质量,还是从市场占有率来看,在南郊一带的普通厂家中,麦子厂都算数一数二的大厂子。周老板给销售员既不发工资,也不管吃住;彦民他们获利的方式是挣差价,一个面包平均能挣三毛钱。
有了好的产品,又有同事给的一大批客户,陈彦民的销售额很快就取得了实质性的突破,收入比在长兴厂翻了一番。他付出的辛苦跟着也多了,每天工作时间都在十二小时以上。早上七点前出门,不到晚上七八点,他是进不了家门的。吃了晚饭,他又要去厂里拉货,一折腾又是两个多小时。
尽管彦民每天忙得跟时间赛跑一样,却依然满足不了所有客户的需求,几乎每一天都有该送的货没时间去送。完不成的任务被推到第二天,第二天又有新的“欠账″,只好再推到“明天”。
既然生意做到了供不应求,只能说明自己的工作效率太低了,彦民想,是到了改变交通运输工具的时候了。心里虽然这么想,可他还是心疼那几千块钱,迟迟不见行动。周老板看彦民一天骑个破自行车,蚂蚁搬家一样,只跑了趟数,就跟他说:“厂里有政策,如果你买个新三轮车,可以给你报销一半的钱。”彦民听了,这才下定决心买了三轮车。
有了新车,彦民如虎添翼,工作效率提高了,效益上去了,人也不那么累了。
几个月后,王文利也买了新三轮车,周老板同样给他报销了一半的费用。当然,周老板也不是钱多了烧的,他话说得很坦白:享受了我的福利,就得长期送我的面包。
麦子厂面包销量不断增长,生产进一步扩大,需要及时补充人手。王文利于是在这年后季将媳妇吴庆敏从老家叫来,安排到厂里上班。他还计划明年把儿子转到西京来上学。他信心十足地跟彦民说:以我们的经济收入,供养娃在城市念书应该绰绰有余。他力劝彦民也将孩子转到西京上学。彦民却认为,要把孩子转到这里上学,必须先给媳妇找一份八小时制的工作。如果在麦子这种连续上十四五个小时的厂子上班,连娃的一日三餐都照顾不到,何谈为他创造更好的学习条件?
陈彦民的儿子小康今年在老家幼儿园上中班。郑妍当初想把他放到四川让父母帮她带,自己出门打工,后来她又改变了主意,决定在儿子上小学前由她亲自带。郑妍不愿让彦民父母带孩子,理由是他们农活太多,照顾不好娃。郑姸娘家在县城,父亲又是小学教师,所以她准备让儿子在那边上小学。彦民不大情愿,却又拗不过她,就调侃道:“我父母是没文化。你爸虽然是老师,可他连你都教不好,能教好外孙么?”
王文利儿子比陈彦民儿子大四岁,今年上三年级。王文利说儿子学习成绩在班上一直都名列前茅,还在学区竞赛中拿过奖。
“只有给他创造一个更好的学习条件,这娃的学习潜能才能被充分挖掘出来。”王文利说,“西京最差的学校,应该都比农村最好的学校教育质量高。”
果然,到了第二年秋,王文利通过其房东的关系,花了一千多块钱,成功将儿子转到安家营村小学。从此,王文利彻底结朿了一家人常年两地分居的生活。
这一年,王文利销售生意蒸蒸日上,每天都有上百元的现实地落入口袋。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获得感与满足感,胀满他的内心。
然而,正当王文利踌躇满志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中秋节后的一天,一个城中村的客户突然打电话告诉他,说顾客吃了发霉的面包,现在正在他的店里闹事。王文利一听就蒙了——哪里遇到过这种事?他忙打电话问陈彦民怎么处理此事。彦民说,以前也会遇到这种事情,一般情况下,给人家道个歉,赔上几十块钱就行;遇上贪占小便宜的人,以看病为由,讹你上百块钱也是有的。他安慰王文利让他不要害怕,以他多年经验来看,即便吃了稍微有点发霉的面包,人体有免疫力,一般人身体不会有啥反应,身体抵抗力差的人最多会拉肚子,看病花不了几个钱。他让王文利告诉客户,看着处理就行了,至于他们之间的责任问题,过后再说。
陈彦民哪里知道,王文利这次遇上的可不是一般贪点小便宜的普通人。
过了一会儿,超市老板又打电话给王文利,说他处理不了这个事,因为那人开口就索要两千块钱。王文利一听,肺都气炸了,说那明显就是敲诈,你不报警,给我打电话干什么?他又问,那个发霉的面包是什么时候的日期?当他听说已过期了三天,便正告这位客户说,这事与厂家和他没有多大关系。表明态度之后,王文利就挂断了电话,任客户再打,他都不接。
晚上,王文利把这件事告诉了周老板和其他同事。大家都劝他放弃这个客户,以后别去那个村子,因为那里的治安环境差在西京是出了名的,出事是迟早的事。王文利也深以为然。
谁料到了第二天下午,客户又给王文利打电话说,他最后把那事给处理了,给了人家二百块钱,现在他意思是让王文利过去多少承担一点小责任,顺便给他再送些货。王文利听客户说只赔了二百块钱,心里如释重负,他也舍不得丢掉这个客户,于是就骑车过去了。
王文利的车子刚在超市门前一停,中年男老板便一个箭步从店里冲出来,一把抓住他的车手把,又喊儿子出来拿锁子锁了王文利的车。他说,王文利这次可把他害惨了,昨天那人叫了五六个人在他这闹事,影响得他连生意都做不成,最后给了五百块钱,才把他们暂时打发走了。但是,那些人并不肯就此罢休,今天上午还来人传话,说不给钱下午就来把超市给砸了。
“你知道他们是啥人吗?村子里的混混,就是地痞流氓,黑社会。那些按摩店、宾馆,包括一些大餐馆,都给他们交保护费的。你说说,我能惹得起他们吗?我敢报警吗?他们要报复的话,我在这还能待得住?你当初给我说你会看日期的,过期的包退包换,现在为啥会有过期发霉的面包?”老板用浓重的河南口音说。
“你一个月都卖不掉,咋能不过期发霉?我说帮你看日期包退包换没错,但这不等于说你就完全不用管了。上次我来是一周前,那时候面包都没过期,我知道你卖得是快是慢?总不能天天专门来给你检查日期;我不来时,这管理责任肯定就落在你身上了。”王文利说着,心里吃了黄连般的苦。
“你说看日期是你负责的,现在不承认了?你先不要给我说,等他们来了跟他们说。”老板说着进到店里开始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王文利就看见四五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光头纹身男子一前一后、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为首的男子黑着脸问超市老板:“哪个是送面包的?”老板用手指了指王文利。
“那你看是去医院给我看病?还是给钱,让我自己去看?”男子说着撩起衣襟,给王文利看他身上的红斑点。
“咋能证明你身上的红点是面包吃出来的问题?有正规医院的诊断证明吗?”王文利放低音调,故作镇静地问。
“说的屁话!那我们咋不去找别人?他妈的,看你是欠打……”旁边一个中年光头男子开始对王文利破口大骂。
王文利见状,吓得半天不敢说话,只跟木头人一样僵立在那里,任凭他们言语侮辱。
一番谩骂威胁过后,中年光头男子就逼着王文利表态。王文利只好给他解释说,卖过期食品的责任不在他。超市老板一听,立刻上前跟王文利一阵唇枪舌剑的嘴仗,俩人各说各有理。一身红点的男子说:“我不管你谁的责任,现在你们先给我把病看了,你们之间的事,以后慢慢再理论。我再给你俩十分钟的时间商量,看你们咋处理这事;如果还想继续在这扯皮的话,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超市老板和王文利显然不可能即刻商量出个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一一谁能心甘情愿挨宰呢?老板担心有什么不测,赶紧打发儿子去求助自家房东了。王文利想报警,几次把手机掏出来,却在周围数道利剑般的目光的威慑下,又悄悄地把手放下来。他心里一阵恐惧,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嗫嚅着说:“我身上没带多钱,前边那个超市老板我认识,去他那里借点钱……反正我三轮车在这。”
身上有红点的光头男用狠毒阴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手一挥说了声“赶紧去”。
王文利向前走了二三十米,来到一家超市门口,他回头看了看,确信没人跟踪自己时,这才掏出手机拨通了110。接警的女民警听了他的陈述说:“你们这属于经济赔偿纠纷,先通过双方协商解决,或者找工商部门协调。如果你的人身安全遭受威胁或者攻击时,再选择报警。”
王文利无奈,只好软着双腿又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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