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昆仑
王家为何如此在意小凡生死,个中原由,于太子一党可谓昭然若揭。
王家自一开始便笃定坤华未死,更坚信唯一知道坤华下落的就是小凡,得了小凡便得了坤华,控制住坤华便可胁迫白朗。
白朗,十几年来一直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浮不起的阿斗形象深入人心。
却自打楼月质子入京以来便多次杀出冷剑,也不知多少是无意为之,多少又是巧心经营,总之,这是个深藏不露让人摸不着深浅的假阿斗。
假阿斗,却是真太子,王家夺权路上,总有一天要与之正面交锋的人物。
既是摸不着深浅,那便釜底抽薪,管他有何神通,坤华便是白朗软肋。
王彦本以为要费一些周折才能将百里斩收伏,却不想百里斩竟自投罗网。
本就防这妖郎使诈,为保万全将他押进诏狱,此番听他镣铐加身却出言轻狂,王彦想起昔日诏狱风景,恨无门,只恨地狱无门,炼狱场,却是这妖郎的游乐场。
看着百里斩一双狐狸眼瞪过来,那眼神里透着股邪性和诡魅,竟是将王彦生生逼出一头冷汗,那目光灼灼,常人已无法直视。
王彦心虚地避开百里斩眼色,却在属下面前强装威信,怎么说当下诏狱之主是他王彦,绝不能让这阶下囚给折了面子。
于是他瓮声瓮气地说了句:“姑且信你,量你也使不出什么花花肠子。”
便转身迈开大步,端着架子逃离现场。
洪门教腾出一间房,丘八们便睡在一张大通铺上,又收拾出几间上好卧房,供王彦及其副将入住。
蒙千寒则住进昔日学徒时住过的那间房子。
那间房里,他曾与师弟共衾。
而物是人非,昔日腼腆羞怯的小师弟,今夜却成了朝廷重犯,囚车就放在院当中,众人都有床铺可睡,他却一人在星夜之下,凉风夜寒地露天而眠。
蒙千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将事先布置好的防备攻势又思量了一番。
王彦此行势在必得,能拿百里斩换回小凡最好不过,如若不如愿,他随行押解的官兵着实不少,随便找个理由便可号令众人与百里斩兵戈相向。
带回小凡,杀死阿斩,这便是王彦此行之真正目的。
百里斩又怎会不知王彦心思,是故当他在押解队伍中看到蒙千寒,登时心急如焚,怒斥这情使人痴的傻瓜回去。
趁押解队伍在一处停驻休整,蒙千寒走近囚车,百里斩用铐着镣铐的双手揪起蒙千寒衣领,压着声音将他骂了一通,蒙千寒由着他骂,任他捶打,却是铁定了心不动不躲。
百里斩打骂得累了,便放开他兀自粗喘,却听蒙千寒极幽怨地问道:“师弟,不知道你是否当真在乎我生死,你难不成忘了‘歃血盟’?你去送死,师哥也就活不久了。”
百里斩身子一僵,继而又摆出那副天大的事儿都不上心的妖艳姿态,勾着嘴角极嫌弃道:“瞧你苦丧着脸,看我就像看死人似的。你以为我真是去送死?就不信我有本事打败金坏坏?”
蒙千寒登时眼放精光,灼灼看向百里斩:“阿斩,当真?”
百里斩拍拍蒙千寒的头,使出哄小孩的口吻道:“放心吧大蒙蒙,你在我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我不会断了你‘歃血盟’的解药。”
蒙千寒抓过百里斩的手急切道:“也就是说,你此行必能保住性命?”
百里斩眼神游移片刻,又马上盯住蒙千寒灼灼目光,灿然一笑道:“不是说了,只要许我进寒冰洞里取个法宝,我便能将金坏坏制伏。”
蒙千寒喜出望外,将百里斩的手放在两手之间好一番揉捏,口中絮絮叨叨:“是了是了,阿斩就算舍得下自己的命,也舍不得让师哥被‘歃血盟’之毒折磨至死啊!是不是!是不是!”
百里斩见蒙千寒开心得像个蒙童,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一副为防他继续纠缠而不得不随声附和的样子:“是是是,蒙娃子,乖乖的啊。”
继而又严肃起来,心神凝重,却又假意愠怒:“喂,所以说,你现在就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别到时候我与金坏坏缠斗,你在一旁碍手碍脚,说不得那金坏坏将你拿下来要挟我,那你我就都玩儿完了!”
蒙千寒嘿嘿傻笑:“嗯嗯,媳妇儿厉害,为夫也就放心了。”
百里斩在他胸前一捶:“去你大爷的,谁是你媳妇!我说,你到底滚不滚啊?”
蒙千寒收起嬉皮笑脸,瞪着眼睛认真道:“我不走!须知你与金坏坏对打,说不得王彦便在你背后放暗箭!
“阿斩,此番白朗还算义气,你出面服罪,王家便无理由再查他底细,他在各地暗设的那些藏兵便都保住了。
“西山墓室的那些兄弟,我遣散了部分,有些义士还愿跟随,我便欲将他们暗送至辽州练兵之处。
“白朗却说,既然这些江湖义士重情重义,那便暂派给我差遣,一同到巫斋山助我一臂之力!”
“啊?你、你你你……”百里斩自囚车栏杆间伸出一只手,指着蒙千寒良久,却气得说不成句,最终将手收回,扶额长叹,“哎,原来你还带着队伍来的,也罢,你就一条道儿走到黑吧。至少到时候巫斋山上打起来,他们能护你周全。”
不是护我,而是我们!——蒙千寒见百里斩被他气得筋疲力尽的样子,这句话便没说出口。
眼下,那一众追随蒙千寒的义士,先押解官兵一步,已在巫斋山附近驻扎,傍晚时分便有人捎来口信,还带来一幅巫斋山的地势图。
蒙千寒已将那地势图烂熟于心,得空便在脑子里布一局兵,几番调整,现已将攻守布置妥当。
他心里有了底,更是亢奋得睡不着觉,山中夜寒霜重,他惦记阿斩,便起身出门。
月华铺陈,流光荡涤着院落,蒙千寒夜视力强,老远便见那囚车里空空如也,不由得心下一惊,倏尔便又释然。
他见囚车上铁锁还完好挂着,铐百里斩的那副枷锁还扔在车里。如若是他人劫持,又怎会还顾得上为百里斩松开桎梏?又怎会连半点痕迹也未留下?
夜色中,百里斩似矫捷的孤狼在山林中穿行,近了洪门教,使出上好轻功翻墙入院,一路行云流水悄无声息,却在才要再进囚车时被人从身后抱住。
百里斩本能地挣动两下,旋即便已猜到那人是谁。
只有他,抓得住鬼魅一般的百里斩,也只有他,能这般放肆地抱这鬼魅。
蒙千寒感觉到双臂间的人儿放松了绷紧的身子,似是贪恋他的胸膛般任由他抱着,他便将下颌抵在百里斩肩膀,布满胡渣的侧脸来回蹭着白皙柔美的脖颈。
“老实交代,背着我去哪儿了?”
蒙千寒的声音近在耳畔,粗重的喘息暗示着情欲的蠢蠢欲动,百里斩只觉得被胡渣刺得有些疼又有些痒,身上酥酥软软,后背紧靠在蒙千寒胸膛,重心都给了他,将整个人都交了出去。
百里斩:“当然是去寒冰洞取法宝。”
蒙千寒:“咦?晚膳前王彦不是派人去过……”
百里斩失笑:“我让他们带回来的冰凛鞭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法宝,怎可经旁人之手?”
蒙千寒也笑:“你可真调皮,王彦自作聪明,却是被你玩儿得团团转,就说他备的这些寻常玩意儿,怎么能锁得住你百里斩?”
蒙千寒边说边将两手自百里斩腰间滑向他双臂,又道:“可本是锁不住你的镣铐,却着实伤着了你……”
捧起百里斩的双手,却感到怀中人儿猛然颤抖了几下,百里斩忍不住发出“嘶嘶”的呻吟。
蒙千寒慌忙放手,百里斩抱住手腕痛得直不起腰,蒙千寒本欲上前搀扶,却感手中粘腻,低头一看,才发现竟是糊了一把鲜血!
“阿斩!”蒙千寒再次将百里斩抱住,颤声道,“你的腕子……伤得这样重……”
百里斩强笑支吾:“有什么稀奇,你、你见哪个犯人不是这样……”
话未说完已被扛上了肩,虽然蒙千寒未再说话,但百里斩知道他是要将自己扛到屋里包扎伤口。
百里斩破天荒温顺听话,刀子嘴不再发威,也不打算再闹别扭,好似今夜,他万事都要遂了蒙千寒的意。
因为,这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夜。
炕上矮桌摆着一盏油灯,蒙千寒借着那一捧光晕,细致地为百里斩包扎手腕。
“疼就叫一声。”
蒙千寒吩咐了一句,便全神贯注地上药包扎,良久才意识到百里斩一直没作声,他不解抬头,却见百里斩正眉眼含情嘴角噙笑地看着他。
那模样真美,蒙千寒本想多看两眼,却又害羞地低下头去。
只因今夜的百里斩,美得有些反常。
那眼里再无妖邪,似是洗静凡尘铅华,返璞归真,百里斩从妖男变回当年的小师弟,看他的眼神里只留下纯粹的爱和天真的依恋。
蒙千寒有些不自在地干咳了几声,明显感受到百里斩温柔目光中透露的情欲。
虽说将百里斩抱进屋来就没想要相敬如宾,可百里斩破天荒的主动和温顺,令他着实不习惯。
也着实的不安。
百里斩这样的变化,他又怎会不知何故?
“师哥……”
轻声一语,似小鸟鸣啾,透着讨好和隐隐的抱怨。
“阿、阿斩……”蒙千寒干笑着,躲闪百里斩的目光,“今夜你便安心休养,我、我不打扰……”
话音未落,百里斩已是一个虎扑。
什么是妖郎?什么叫魅惑?
欢愉如斯,缠绵如此,
这便是妖郎,这才叫魅惑。
蒙千寒如坠云里雾里。
“师哥,师哥啊……”
耳畔是声声呼唤,蒙千寒早已意乱情迷。
可是忘情中,似有冰凉的水滑过掌心,蒙千寒心头骤痛,却执意不去想原由。胸中涌起一股怨愤,他只道是没来由的扫兴,便烦躁地将百里斩抱得更紧。
待他吻上那对柔美的眼睑,他才不得不承认,紧闭的双目里一直在涌着泪水,阿斩,你为什么要哭?是我弄疼你了么?还是……
就是我的错!不会是因为别的!是我弄疼了你,可我却不可能停下!阿斩,我拿自己没办法,我不能没有你!
“师哥,你、你听我说……”
身下的人儿在呻吟声中勉力讲话,嘴唇却被粗大的手掌紧紧捂住。
“不听!我不要听!阿斩,你只要记着,你是我的!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的!”
蒙千寒已失去理智,他要惩罚这个总想说扫兴话的妖精,气急败坏,被他桎梏的人儿发出难耐的闷哼。
却不给百里斩留丝毫喘息的余地,任他眼神迷离,唇间除了呻吟便发不出别的声音,只得在几近刑罚一般的疼痛中,享受刻骨铭心的快乐。
风消雨住,蒙千寒精疲力竭,昏沉睡去,迷蒙中感到被他牢牢压住的百里斩似是要挣脱他的怀抱,他霸道地收紧双臂,直教那不听话的人儿失声呼痛,感觉不到进一步的挣动,他便安心地睡了。
却在半睡半醒间,听到一丝虚弱的声音:“师哥,你听说我……”
才不要听!——这句话尚未出口,蒙千寒已沉沉睡去。
天明时分,蒙千寒醒来,惊觉百里斩已不在屋中。
穿好衣服草草梳洗,蒙千寒推门奔向囚车,却见百里斩端坐其中,似是无聊透顶,在囚车附近捡了两块石头,在被镣铐铐在一起的双手间来回抛掷。
又是那百里斩特有的慵懒而媚惑的味道,蒙千寒又一次看得痴了。
晨间整装待发的官兵们在他俩之间来回穿梭,蒙千寒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盯住他。
似是跨越万水千山,错过世间繁华,也不可能移开视线。
只见百里斩朝他似不经意的一瞥,那一抹一如既往的邪笑,蒙千寒却看出了个中夹杂的焦灼和牵挂。
那一刻,蒙千寒猛然忆起昨晚临睡前,他执意不听、百里斩却非要与他说话的情境,可他却想不起来阿斩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忽然没来由地相信,只要他没记住百里斩的那些话,他的阿斩就不会离开他,如若他记着了,那便是阿斩要弃他而去了。
是以,他执意不再去纠结此事,只想待百里斩打败金蟒后,他再向百里斩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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