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同类

江浸月睁着眼，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不觉天已泛白。
  她起身洗漱，冲了一杯咖啡提神。
  樱桃的屋里很安静，她还熟睡着。
  江浸月看了眼表，才7点一刻，现在去公司太早，但若等到樱桃醒了再走，她一定会坚持送自己去公司。
  雪天早高峰拥堵，两人还不顺路，太麻烦了。
  这样想着，江浸月提起包，轻轻带上了门。
  天很冷，风吹得她一激灵，昏昏沉沉的脑袋顿时清醒了几分。
  可她喜欢这样的冬天。冬天就是应该白雪皑皑，清透凛冽。
  在上海读书工作，生活了近10年，她还是不习惯那里冬天的阴冷潮湿。
  好像她的身体，天生就属于北方，不畏严寒，却怕潮气侵蚀。
  靴子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声音浑厚，自成节奏。
  突然，跳进了不和谐的音符，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江浸月心中一惊，慌张地回过头，却发现只是匆匆行走的环卫工人。
  大爷裹着厚实的军大衣，大步向前，径直走到前方的花坛，拿起了堆在边上的铁锹。
  “天啊，我真是魔怔了。”
  她心中懊恼，这大清早的，怎么可能遇见他呢，他肯定还在睡觉。
  害怕不该害怕的，期待不该期待的，10年了，自己真是毫无长进。
  江浸月加快脚步，暴走了10分钟，一头扎进地铁站，混进了上班族拥挤的人群之中。
  到公司时刚刚8点，办公室空无一人。
  走到工位，助理已经把流行趋势报告放在了她桌上，今天Joseph会和团队敲定明年春夏的企划案。
  她翻看着报告，又拿起桌上的面料和色卡比对着。
  “Rita，来这么早！”
  Joseph的声音温暖有力，江浸月看了眼表，已近9点。
  她忙站起身，“早！上周的会没赶上，早点来熟悉一下进度。”
  “Mandy前几天还给我打电话，后悔放你走了，说你是块宝，让我好好珍惜着。”
  “都是Mandy姐栽培，这几年跟着她，学到很多。”
  “在她手下干好可不容易，被她骂走的设计师都能组个足球队了吧。”
  Joseph浅笑着往办公室里走，助理把咖啡和早餐送到桌上，两个设计师拿着线稿正等在门口。
  “不着急，会上再说。”
  他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刚要关门，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对了Rita，住的地方还在找？”
  “嗯，这个周末再去看看房子。”
  “我家有一套房子空着，没合适的，你可以先过去住，离公司不远。”
  “谢谢总监，不麻烦了，我自己找可以。”
  “我家邻居正在找合租室友，小姑娘不错，是个心理咨询师，家里出了点事，想把房子分租出去贴补一下，不过我猜你应该不想要合租。”
  江浸月不好意思地笑笑，“这种小事还劳您操心。”
  “这可不是小事，我的员工，衣食住行都要满意，才能把精力好好放在工作上。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别客气，来找我就行。”
  Joseph边说着边进了办公室，江浸月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一暖。
  雪后初晴，阳光肆意地照进落地窗，办公室里嘈杂的交谈，忙碌的脚步，把所有还在梦里的人拉回现实。
  10点企划会，设计开发部全员到齐。
  会议室的长桌上铺满了各大秀场的款式图，2米宽的白板上用蓝色和红色的马克笔写满了按波段整理的时间计划表。
  两个设计师推来了自己工位上的灵感版，上面贴着她们team加班一周赶出来的线稿。
  Joseph走近扫了一眼，轻轻摇头。
  “我要的不是买手设计师，你们有能力做原创，你们可以做的更好。”
  他的目光落在Andy，Linda身上，她们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们习惯了走捷径，但过度的借鉴，只会毁了你们的创造力。从去年9月到现在，咱们已经磨合了一个季度，相信你们也知道我的原则。”
  江浸月看着Joseph，他语气温和，脸上没有半点愠色，和她的老上司Mandy风格差异很大。
  Mandy对手下的设计师从来不留情面，如果谁上交了敷衍、不合要求，甚至是有抄袭嫌疑的作品，她都是劈头盖脸地痛骂，言语之激烈，让人尊严扫地，颜面全无。
  经常有设计师哭着走出她的办公室，有一次，一个刚入职不到一个月的男设计师，受不住她的羞辱，气得直接冲出公司，甩手不干了。连办公桌上的私人物品都没拿。
  江浸月的手绘稿，也被她撕毁过几次，不过那都是她刚入职那年的事儿了。
  后来她的经验越来越丰富，设计出来的作品也有了自己的风格特色，Mandy很是满意，对她的态度和善了许多，私下还请她吃过几次饭。
  她虽然严厉，却是个惜才爱才之人。

  这次工作调动，是因为北京地区的品牌业绩连续3年下滑，公司礼貌地请走了负责北京业务的总监，从国外挖来了Joseph，又安排各大区调拨最出色的设计师支援北京。
  江浸月本就是北京人，设计能力之强是连公司老总都有耳闻的，Mandy虽不愿放人，也只能忍痛割爱，顺了总部的人事调动安排。
  “Rita大家入职介绍时都见过了，新的设计师加入，我要重新分配下任务。”
  Joseph用手指轻敲了两下桌子，所有人都抬起头来。
  “Andy，你们组继续做度假系列，主题是怦然心动。Linda，你们组接轻奢系列，主题是奇幻旅行。”
  他看向江浸月，“Rita，你独立做通勤系列，主题是都市魅影，我给你配3个助理。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总监，我带轻奢经验不够，这几年我们一直是做通勤的，已经熟悉了。而且，听说Rita很厉害，做通勤有点大材小用，不如让她做轻奢吧。”
  Linda站起来，半低着头，不敢直视Joseph，好像已预料到她的提议会被否决。
  “Linda，你是马兰欧尼毕业的对吧，我相信你的专业水平。越是不熟悉，越要去挑战，温水煮青蛙，本来有的天赋，也会泯然众人。”
  他示意助理收起桌上的素材，“你们先回去工作吧，Rita你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话音刚落，大家都连忙起身，带着资料，拖着自己的东西，纷纷走出会议室。
  Joseph虽然语气温和，态度友善，却比严厉果决的上司，更让人敬畏。
  江浸月不禁佩服，对新工作也生出几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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