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惦记
已经过了三伏,算是正式入了秋。
前厅正对着公主府的庭院,院中的梧桐树由前几日的金黄变成了枯黄。一阵秋风扫过,落木萧萧而下,树下的仆役正提着扫帚清扫枯叶,传来阵阵窣窣的响声。
姜济坐在桌案前,看见乔洛夏款款而来,秋风拂过发丝,她随手捋了捋头发,娇俏可人。
他嘴角噙着一丝笑,寒暄道:“禔都秋日的天气古怪得很,前两日突然热了起来,现在说凉就凉了。今日恰巧路过,给公主殿下带了些桂圆红枣糕,府里的嬷嬷说,女子秋日吃这个最合适。”
姜傲扫了一眼桌上的糕点,心中暗嗤,什么时候轮到这蠢货来献殷勤。
乔洛夏道了谢,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三皇子日理万机,府中吃穿用之物都很齐全,往后不敢再麻烦殿下。我自小身子不好,隔三差五就又病了,也怕过了病气给殿下。”
姜济是个粗线条的人,完全没听出这话是在委婉地叫他以后没事别来公主府,还以为乔洛夏提自己身子骨差,是想让他多照顾着些。
姜济殷勤地说:“无妨,其余事再大,也不及公主的事情大。公主身子不好,我府中的府医医术尚可,跟宫中太医不相上下,日后慢慢替你调理。”
日后?慢慢?
身后的姜傲攥紧了拳头。上辈子还没发现,这姜济胆子这样大,乔洛夏也是他能觊觎的人?
乔洛夏也听得莫名其妙,敷衍道:“不敢不敢,我府中也有医术高明的医师,不敢劳殿下挂心。”
茶已饮了两杯,桌上的桂圆红枣糕还不曾动过。
姜济把盛着糕点的瓷碟往乔洛夏那边推了推,“尝尝?特意让下人去鹤味轩买的,禔都最有名的铺子。”
乔洛夏刚要伸手,身后的仆役上前来给她添了半杯茶。她这才发现,原来身后的人是姜傲,怪不得一直觉得脊背发凉。
姜傲扫了她一眼,眼神冰冷到了极点,她悄无声息收回了手,轻咳了几声,“实在不想扫殿下的兴,可我最近咳疾又犯了,医师叮嘱不能吃甜腻的东西…这红枣糕我一定好生留着,等好些了再吃。”
姜济点了点头,“原是这样,倒是我粗心了。那等公主咳疾好了,想吃什么我再给你送!”
再送?乔洛夏头都大了,不知这姜济怎么就突然对她生了兴趣,难不成这一世真的要提前被赐婚了?
她只好客气地说:“不敢劳烦殿下。”
姜济欲举起茶杯,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看了一眼乔洛夏身后的仆役,可那仆役竟一点眼色都没有,完全没有要上前给他倒茶的意思。
倒是他带来的仆从会了意,从屋侧快步上前来,给姜济添了茶。
姜济又不悦地看了一眼乔洛夏身后的仆役,发现那人姿容非凡,不似寻常的粗使杂役。而且总觉得眉眼在哪里见过,仔细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乔洛夏察觉到姜济的眼神,害怕姜傲被认出,赶忙先解释道:“他是我府中的医师,不是仆役,伺候不周还请殿下见谅。”
姜济这才移开了视线,刚听乔洛夏说最近患着咳疾,随身带个医师也正常。
姜济饮了一口茶,犹豫着说:“前几日进宫,听母妃说起,父皇有意赐婚于我和公主,但皇后近日病着,这事就先搁置了。不知…”
乔洛夏听到此言心中大惊,觉得后背的寒意更甚,面前还是初秋,身后就像已到了凛冬。
她突然掩面剧烈地咳嗽起来,咳了半晌也不见停,打断了姜济说到一半的话。
身后的“医师”示意婢女扶公主起身,淡淡道:“公主殿下咳疾犯了,要回屋喝药歇息,三皇子请回吧。”
这话语气清淡,很不客气,虽明面上挑不出错处,但姜济总觉得听得很不舒服。
但这医术高明的民间医师,脾性古怪、不讲礼数也不是不能理解。
乔洛夏走后,公主府的其他侍从赶忙上前补了几句客气话,又仔细收起了他带来的糕点,恭敬地把姜济送到了府门口。
走远了几步,乔洛夏就停住了咳嗽,屏退了扶着自己的婢女。
身侧的姜傲眉间的阴戾气还没散去,沉默着跟乔洛夏进了寝屋。
乔洛夏也发愁,姜傲现在根基未定,不一定能阻止住赐婚,舒皇后的病不知什么时候能好,一旦好了,想必这赐婚之事就要提上日程。
她轻叹一声,柳眉紧蹙。
姜傲扫了她一眼,冷声说:“公主殿下想嫁给姜济?”
乔洛夏轻轻瞪了他一眼,没有一点威慑力。
姜傲冷哼一声,继续道:“照现在的情势看,姜济怎么也比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四皇子强,他那倒是个好去处。不,不是有名无实,连名都没有,只怕宫里的人都以为我已经在时疫中病死了。”
他审视的目光盯着乔洛夏的眼睛,循循善诱道:“若是公主想嫁他,那便去吧,我也能理解。”
只不过,要是真想嫁,他也是不许的,那就得让乔洛夏失踪,找个密室把她先锁起来。
若是乔洛夏只活过这一辈子,她兴许就信了姜傲的鬼话。
但现在,她太了解姜傲了,看他这眼神,就知道他不可能放自己去嫁什么姜济,说这话只是想试探她罢了。
“不是答应了对你负责吗,哪会想嫁给姜济?”
姜傲还是盯着她,仿佛在判断这话是真是假。
她继续道:“但眼下怎么办?他说是现在因为舒皇后在病中,才搁置了,若是日后旨意下来,只怕不得不从了。”
姜傲眉间的阴郁散了些,缓缓说:“只要公主殿下不对我始乱终弃,我帮你?”
“怎么帮?”
该不会又是杀了姜济,杀了皇上?但现在时机远远未到,就算想杀,也怕是没这个机会。
姜傲勾唇一笑,“有的是法子,别怕。”
乔洛夏也笑了笑。她怕?明明是姜傲在怕,怕她离开他,两世都是如此,她知道。
其实,若不是活过一世,知道姜傲日后必定会登基,亦或者是她心中总有些割舍不下的情愫。姜济那未尝不是个好去处,纵是对他无情,但他也许可以护她一世无忧。
但若真如此,她总觉得好像心里缺了一块什么,这并不是她想要的余生。
“你的伤怎么样了?”
姜傲轻笑着说:“昨夜公主才看过我的伤,才过了不到一日,还能如何?”
下午用过饭后,姜傲说要出门一趟。
他背上还有伤,乔洛夏劝他消停几日,至少等伤养得差不多再出去,但姜傲摆了摆手,还是扬长而去。
没到傍晚,就听仆役说姜傲回来了。
她去偏殿找他,刚进门,就发现案上放着满满一案装了糕点的纸包,上面印着“鹤味轩”的字样。
她这才想起,中午那姜济带来的红枣桂圆糕就是鹤味轩的,好像说是禔都最有名的点心铺子。
她看着一桌糕点,哑然失笑。
这姜傲真是…
姜傲从内室缓步出来,悠悠开口:“中午没吃到,怕公主惦记。”
他倒不怕她惦记那糕点,主要怕连人一起惦记上。
乔洛夏心下又是一软,姜傲带着背上的伤,亲自去买了一堆点心回来。
上辈子,姜傲也是这样,但凡别人说什么东西最好,吃食、首饰或是什么摆件,他都一定会搬到沛夏宫里给她。宫外都传她是什么祸国的妖后,可她根本没开口要过任何物。
但她真正所求,乔国和自由,姜傲却从不曾许她。这一世,姜傲又会如何,她仍是没有把握。
她摇了摇头,拿起一块杏仁酥放入口中,入口即化,唇齿留香,但那清甜中,夹着一丝淡淡的苦涩。
两日后,冀郡。
冯烨查得赈灾款之事愈发棘手,抓了几个郡丞,家里都藏着远超出十年俸禄的金银。
审了两日,本以为马上就要松口,可狱卒带着冯烨到了狱中,几人正要开口,却突然就吐血身亡了。
冀郡的狱卒早在前几日,就全部换成了冯烨军中之人,出了这事,就意味着军中也有旁人派来的细作。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冯烨不得不从头查起。
宫中,静妃已解了禁足,不痛不痒的三日禁足,她反而察觉到了皇上的心正在慢慢远离舒皇后。
从前,只要宫中哪个嫔妃惹到了皇后,即使是皇后故意挑错处,皇上都会下令重责。
这次,虽是皇后自己设了局,但这不敬的话她也确实没少说,皇上就只罚了三日禁足。
而且皇后病后,管理后宫的权力就落在了她和辰妃手中,一人一半。禁足之后,皇上也完全没提要解除她这协理之权。
但禁足之前,听姜松说冀郡之事有些棘手,她马上派了人传姜松入宫,想问此事的进展。
二皇子府中,姜松正发愁此事,被抓的郡丞虽已尽数处理了,但那郡守还是个大隐患。
若是冯烨在他身上查到些什么,势必更快就能牵出他和张丞相。不只如此,冀郡的眼线还传回消息,说仵作验尸时,有一个郡丞的尸体好像有问题,像是被人狸猫换了太子。
但此事他母妃静妃也帮不上,只是深宫妇人,问来问去也无用。听说三日前还去永延殿对舒皇后不敬,被禁了足。
舒家都垮成这样了,太子如今孤立无援,待日后有什么契机,他有张丞相相助,取而代之也是不无可能。
姜松不耐烦地叫下人备了车马,朝王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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