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行令
此时二楼坐了不少学子名士。只听一声锣响，有伙计立即将卷轴打开，纸上是一个龙飞凤舞的“时”字。为监令官的伙计高声唱道，今日飞花令的关键词是“时”。
峥嵘诗社改进了飞花令的规则，行令时无需诗句格律与前者一致，只要吟诵的诗词中出现令词即可。这也使得更多人有机会参与其中。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令词一出，已有一位国子监学子打扮的人率先出声吟诵。
依飞花“时”字是诗句的第十四个字，转而行至那人右手边第十四个人。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那人接了一句，行至他右手边第十一个人。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
行至澹台瑜这桌时，轮到墨清涯作答，他不假思索，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澹台瑜见墨清涯如此意气风发的年纪脱口而出的诗句却是满怀愁绪，不禁心头涌上一抹疑惑，不过很快便被周围的喧闹冲淡。
他右手边第三个人是澹台瑾，只听澹台瑾接着道，“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说罢望向澹台瑜，好似眼前的人便是那有倾国之色的牡丹。
几圈下来众人已无名句可以引经据典，或现场作诗或以茶代酒自罚一杯，场面好不热闹。
一方诗社，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难怪三皇子要称它是令文人流连忘返之地。
飞花令行到乏味时，人群中忽然有人提议玩分曹射覆的行酒令。射覆，射者，猜度也；覆者，遮盖隐藏也。
那人做学子打扮，一身鸦青色长衫，颇有信心地开口道，“天涯霜雪霁寒宵，覆‘木’。射‘寒’，朔风吹寒脱繁木，石溜潺潺出空谷。”
这下难倒了众人，纷纷支颐凝想。
出题的那人自命非凡地看着堂内众人思索的样子，对奖品他势在必得。峥嵘诗社的规矩是，谁人取得联诗作对的最终胜利，便可赢得一方素心雕龙的名砚。
奖品自不是人人都有，便产生了其他人因艳羡而自掏腰包买一块砚台回家。
忽而屏风内有声响。三皇子墨清湛放下茶盏，急忙道，“你们谁倒是说一句啊，我可不想看到那酸书生得意的样子。”墨清湛坐的位置恰好可以视线越过屏风侧面看到那人老神在在的样子。
萧羽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对答，“桃花流水鳜鱼肥，覆‘谋’。射‘花’，长怜花月不想谋，月满花开得更休。”
澹台瑾眉头微蹙，作思考状，接着道，“天气乍凉人寂寞，光阴须得酒消磨。覆‘顾’。射‘凉’，我行未云远，回顾惨风凉。”
屏风外面有学子接着道，“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覆‘尘’。射‘悲’，沛然乘天游，下看尘世悲人寰。”
墨清涯轻啜一口香茗，接着回答，“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覆‘顾’。射‘春’，落花春已繁，春人春不顾。”
澹台瑜思忖片刻，答道，“无边落木萧萧下，覆‘将’。射‘边’，和戎诏下十五年，将军不战空临边。”
见屏风外面无人应答，她便自顾自地说了几句诗。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覆‘顾’。射‘秋’，徒能感我耳，顾尔安知秋。”
几轮行令下来，屏风一端的澹台瑜几人答出的令词最多，尤其以澹台瑜居多，外面众人议论纷纷。
“今日真是大开眼界，终是知道了天外有天天外有天。”
“没想到这一小小诗社卧虎藏龙，还有如此博闻强记之人。”
“对啊，听声音还是个女子，我身为堂堂七尺男儿，枉读十年圣贤书。”
墨清湛嗤笑，促狭地道，“你们听听，连面都没见着已经夸出花来了。”
澹台瑜听出了他话里的揶揄，抬眸剜了他一眼，“我们英明神武的墨三公子刚才要是出声，现在被夸的指不定是谁呢。”
“那是那是。”墨清湛扬起下巴，满脸神气，“我这是给你们一个展现的机会。怎么样，我说的地方还不错吧。”
其余三人也乐得见他俩斗嘴，或轻摇着头满脸宠溺，或沉默不语装作无事发生。
这时有胆大好奇的学子站在屏风外面，称慕于围屏内众人学识，想结识一二。更有甚者直接询问方才联诗脱口而出的女子姓氏名谁。
“今日在此识得姑娘，真是三生有幸。不知姑娘可否赏脸给在下的折扇题个字。”屏风外面有一学子翘首以盼，等待里面人的回应。
澹台瑾面露不豫，瞪着澹台瑜，想把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拎起来扔下楼去。
澹台瑜轻轻拍拍澹台瑾攥着的拳头，示意他不要冲动，继而轻声道道，“即是有幸，人生何处不相逢。今日多有不便，免了吧。”
墨清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呵斥道，“大胆，将军府的大小姐也是你们说题字就给题字的？”
这下炸开了锅，“将军府大小姐？凤凰儿？”
“老天爷，今天出门真是看黄历了。”
只一会儿屏风外便不下十人来来回回走来走去，只为不经意间一睹传说中的凤凰儿真容。
既无诗可作，澹台瑜几人坐得无趣，便要离开。
走出屏风后作势就要下楼梯离开。短短十几步路，已经有眼尖的人看到了她，不过一时都屏住了呼吸。
还没等人群反应过来，几人已踏上楼梯下楼而去。
“你们看见了吗？真是个明艳动人的美人，比仕女图还要美上几分。”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见到澹台小姐本人，我才知道那些凤凰儿的话本所写的哪有眼前的人光彩照人冰肌玉骨，云泥之别啊。”
“你们别只顾着凤凰儿，她旁边的几位少年郎看着也是钟灵毓秀，真是人以群分。”
“难能可贵的是澹台小姐才学出众。澹台有女，冠绝京都，说的莫过于此了。”
而澹台瑜一行人对此置若罔闻，不理会二楼趴在窗户向楼下张望的脑袋，在峥嵘斋门口道了别。
墨清湛与墨清涯顺路一道回宫。萧羽也辞别了澹台姐弟俩回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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