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丘山
翌日,因澹台瑾领命前往兵部商议出征事宜,澹台瑜一个人在家。
明天就是出征的日子,她罕见地没有贪睡,一大早起来就在安排府上的各项杂事,为她与澹台瑾出行之后府中无人主事做打算,又叫侍女收拾明天要带的一应物品。
“西北近来已天气转寒,秋装不必带得多,你看着挑几件就好。”
“多备着些冬装,给阿瑾带些大氅,多带几个,他到时候要披挂上阵,盔甲在身,以前那些轻裘定是不能穿了,只能罩着宽厚的氅衣……”
吧嗒吧嗒,几滴泪珠掉落在地,收拾行李的采星啜泣声引起了澹台瑜的注意。
“采星,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澹台瑜关切地询问她。
“小姐,我没有不舒服,”听到关怀的话语,采星由小声啜泣变为了大声呜咽,边哭边说,“要是夫人在,收拾行李的事夫人肯定会亲自过问。现在奴婢看到小姐事无巨细地料理主事,奴婢心疼……小姐哪里做过这些……”
听完澹台瑜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两位贴身侍女中,到底是采星年龄比袖月小些,不经事又情绪外放得多。
她正要出言安慰,不料采星又嚎啕道,“不对,若是夫人在,这趟西北八成就不用小姐去了,夫人肯定不会答应放人,小姐就不用遭罪了。不行,我要给临安写信,让夫人和将军知道,即使赶不及半道拦下西行队伍,到了西北边境也得立马追回来。我收拾完衣裳这就去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临安。”
澹台瑜听到采星说风就是雨,昨日以来的沉重也消弭了许多,“你呀,好好收拾你的行李吧,袖月可是叠了整整齐齐几大包了。修书?那也得等你先忙完手头的事情才行。”这样说着,澹台瑜又指派了一些活计给采星。
于是,全府上下这一天都看见了采星因生气而皱巴巴的一张脸。
等府内安置妥当后,已过晌午,澹台瑜乘马车又要上街巡视铺子。
马车轱辘哼哧哼哧作响,车厢内悬挂的银铃因晃动撞击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声响。澹台瑜倚在车壁,没一会儿工夫就开始打盹儿,起了个大早,又劳心半天,她实在是太困了。
等到了峥嵘斋,车夫在车帘子外边叫她时,她方睡醒。
这一趟巡视铺子,主要是来叮嘱岳丘山照看好峥嵘斋的营生。
她当年没看错人,几年间峥嵘诗社已壮大,规模已扩充了两倍,原来的二楼早已容纳不了来往的顾客。岳丘山将后院闲置的一进院落修葺一新,使它成了文人墨客的雅舍。
雅舍中人来人往,消息也是四通八达,澹台瑜提了一句注意些他们的交流,难为岳丘山也是个有心的,专门遣了识字的伙计,在添茶倒水时留心那些学子名士的清谈,一些有用的信息就记录在册。久而久之,本是为增加客源赚钱的雅舍成了收集消息的据点。
澹台瑜见到了岳丘山,如今他二十出头,比起昔日的机灵聪明,多了久经世事的干练沉稳,倒真像个掌柜了。
雅间的紫檀木八仙桌旁面对面坐着两个身影。
“小姐,近期铺子的经营情况就是前面说的这些了,还有这几册都是近三月记录的言论,照例按谈话内容涉及的要点分门别类地整理成册。”岳丘山将那几本册子往她的面前推了推,“有涉及朝堂的部分都用朱砂标记了出来。”
澹台瑜拿起一本册子只浏览了目录,便知将这些详尽的信息整理成册耗费了多少心力,满意地点点头,“时间仓促,我不便详看,你心中有数就好。今日来此,我有要事托付给你。”
岳丘山凝神静气地看着澹台瑜。
“你应该也知道了我将要去西北,不知多久才会回来。诗社一事一直是由你掌管,虽在爹爹娘亲那里过了明路,其中细节除了你只有我和阿瑾知道。我俩这一去,劳你多费心了。”
“小姐放心,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还有陈掌柜,掌管的产业极多,人到中年,手头的杂务繁重,难免有精力不济的时候,你从旁多多协助,将来也好接管。”
岳丘山坚定地望着她,“定不负小姐所托。”
普通人受到重用,或是欣喜万分地拍胸脯担保怕错失良机,或自谦地推托一下,说些恐难当大任之类的推辞。澹台瑜见他不以物喜的样子,越发觉得此人是个可造之材。好奇地问道,“你不劝我不要去那里么?”
“既然是小姐决定了的事情,想必自有打算,属下不便多言,只期望您一路平安。”
“很好。说起来收集信息一事,你也不曾有过疑问,这是为何?”澹台瑜又有些好奇地追问。
“小姐这么做便是有自己的道理,属下只管完成您的指令。”
“你很相信我?”澹台瑜问道,尾音不自觉地扬起。
虽然岳丘山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地问,有些错愕,却仍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对我有知遇之恩,如若没有你,我也不会有今天。你还记得初次见面时念过一句诗吗?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知道会有主子在意一个伙计姓氏名谁。知遇之恩,恩同再造,属下甘愿以您马首是瞻,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刀山火海不必,岳兄,多谢。”澹台瑜爽朗地向他道谢,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
她向来用人不疑,方才的追问只是一时兴起,并无怀疑之意。这番对话多了解了他几分,更加确信可以将名下的产业交付于他。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她离京后大可安心了。
岳丘山第一次听到她这么称呼自己,同样珍重地抱拳稽首。
回到将军府已是申时过半。因一干事务安顿地七七八八,澹台瑜松了一口气,吩咐不许旁人打扰,正闲躺在酸枝贵妃榻上小憩。还没入睡时,她觉得似乎还有什么事没做,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就一阵困意袭来。
屋内燃着安神用的檀香饼子,缕缕幽香绕梁,初秋午后,正适合午憩。
不一会儿传来了扣门声,“小姐,小姐,奴婢有事禀告。”
听到声响,澹台瑜抬起双臂伸展了一下腰肢,又扭头转身面向另一侧继续睡,没能起身。她含含糊糊地说,“采星,你待会再说修书的事,我实在没力气多讲一句话了。”
屋外的响动还在继续,“小姐,不是这事,是五皇子来了,在正厅等着您呢。”
澹台瑜听得不太真切,加之在睡梦中,声音略带慵懒地问,“谁来了?”
“五皇子。”
两人一问一答后,屋内的人方听清楚,传来了起身的响动。
澹台瑜一拍额头,原来没想到的事儿是墨清泊。旋即唤侍女打来清水,洗了把脸清清醒醒,便出了房门。
没走几步想起落下了东西没带,又折回去拉开床头的抽屉,将它取出来揣在袖兜。
一来二去半个时辰过去了,待她踏入正厅时,墨清泊已在厅内喝完了几盏茶。
看到她进来,墨清泊放下茶杯连忙站起身走过来。
“阿喻,你还好吗?下午我刚回到城内就听说了父皇下旨要你和澹台瑾去西北,忙掉转马头改了回宫的道来看你。”
“我没事,劳你挂心了。”澹台瑜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关切地问道,“这趟差事办得怎么样?”
“差强人意。先别说我,这道旨意下得真是出人意料,父皇怎么就要让你去前线?我回宫就去求一道恩旨,陪你一块去。前线险象丛生,我担心你的安危。”
澹台瑜嗤笑了一声,“你呀,圣旨岂是儿戏随便就能下的,已有了一位皇子,你怎能再去呢?”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他的额头,“乖乖在京都等我。”
墨清泊抬手握住她的手指,将整只手包裹住,放在胸前拉她走近一步,进而环住她的腰,“你这一去不知要多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数数我要挨过多少春秋,对着西北望眼欲穿。”
“莫不是有人还要成为一座望妇石?”澹台瑜打趣道,一说出口便觉察失言,耳尖飞快地飘起红晕。
“望什么石?没听清楚。”墨清泊故意追问。
“没听清拉倒,好话不说二遍。”澹台瑜挣脱开他的环绕,走到方椅前坐下来,心虚地喝了一口茶。
“那是我刚喝过的……”
“你不早说……”澹台瑜怒嗔。
墨清泊拉起她斜坐在自己腿上,拍拍她的胳膊,用哄孩子般的语气说,“好了好了,不生气了。”见她又羞又愤的样子喜欢得紧,轻轻在她的脸蛋一吻,“别生气啦。”
“墨老五,你少占我便宜。”澹台瑜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惊得双眸微张,一把推开了他,自己一个后仰差点掉下来。
墨清泊眼疾手快地一手揽住她的腰肢,一手抓住她快要向后倒去的袖子……拉扯间一只香囊从袖口掉落在他的腿上,墨清泊拿起一看,针脚生涩,看着就是新手。
“都怪你,我都忘了这事。”澹台瑜从他手中拿过香囊,捏在手里摇晃,“小泊子,拿去,本小姐赏你的。”又抛向他。
“谢大小姐赏。你亲手做的吗?真好看。”墨清泊捧在手里,又拿起闻了闻。
“才不是,我上街见它好看,买的。”
“是吗,这香味很特别,一股特殊的清冽芳香。”
“当然了,里面可是我问过姬芮姬神医,特意配的香料,加了薄荷脑、佩兰、桂枝、冰片、□□……”
墨清泊一脸阴谋得逞的表情,笑着听她娓娓道来。
澹台瑜说到一半看到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又诓我。”起身气鼓鼓地坐到另一把方椅上。
得斯香囊,此去经年,睹物思人,暂解忧思,此何乐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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