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渐好
尚沩眼眶猩红，只要是可以找到一丝缝隙的小事都可以使他生气。
他觉得心里有一处空了，像是那些曾经悄无声息的烙印在生活里、心里的东西忽然之间就没了，一切都变得茫然无措、触不可及。
他是个粗人，不太懂的得感情的事情，现在却开窍了一般，心口酸涩。
尚沩觉得鼻子好像被传染了一般，也变得有些酸了，眼眶有些发烫。
尚沩将那股泪意憋回去，看着沈清，笑了，自暴自弃地道：“魏国已经覆灭，所有人都死了，什么都不剩了，我对你来说，又有什么用？国已亡，那道圣旨自然已经不算什么了，你救我又有何用？倒不如放任我自生自灭的好！”
沈清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人，满腔的委屈和愤怒被激起。
他看不起尚沩这样迷茫狼狈的样子:“尚沩，你自己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还有以前的意气风发吗？！你可是骠骑将军，国灭了，再建一个;这么多人死了，你就没想过报仇吗！我把你救回来不是让你在这自怨自艾，自暴自弃的！”
沈清看向尚沩的眼神悲伤且愤怒，但透着一股韧性，点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尚沩。
尚沩呆愣愣的看着沈清。沈清不再是那个软糯糯的小皇子了，经过那个漫长痛苦的夜晚后，沈清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泪水已经很少再掉了。尚沩问自己，沈清都已经成长了，自己怎么能还在原地不动呢？
回过神来时，沈清已经端着一碗清粥回来了，情绪莫名的地调整的很快，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润，南方的软调子在沈清身上体现的很明显，温温和和的叫他吃点东西。
尚沩把所有脾气都收了起来，接过那碗稀得不像话的粥，狼吞虎咽的喝起来。
“咳咳！”
一道咳嗽声从次卧里传来，打断了尚沩的思绪。
尚沩皱着眉问沈清:“还有其他人？”
沈清急忙站了起来，嗯了一声，“是苏系。”
次卧中，苏系躺在竹床上，靠在墙上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沈清慌张端来了清水，可苏系根本就没将目光放在那碗水上过，反倒一直伸着颤巍的手指着喉咙。
沈清见苏系将清水推开，自己却不知道他想表达的是什么，就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
尚沩听到声音，撑着身子走过来，却在看见沈清慌张的模样后，笑出声来，他上前道：“亏你还是太医署的。”然后趁沈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重重的拍了一下苏系的后背。
“诶！”沈清来不及阻止，只听见苏系咳的越发的厉害，几乎都要背过气样子，沈清蹙着眉，责怪的看向尚沩。
尚沩眼尖的看见沈清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有些不太高兴，不太服气。
他嗤了一声，无所谓的靠在墙上，却不小心压到了背上的伤口，吃痛了一下，便不动声色的向前倾了身子，站好，没好气的说了句：“有血块卡在他的喉咙，我刚刚是在帮他。”
果然，苏系咳出了一口血，然后就虚弱的瘫在床上，闭上眼睛又睡着了。
沈清看着苏系掌心中的血块，有些困窘。
尚沩没把这件事放心上，对他来说，这只是在战场上厮杀久了，养出来的经验。但尚沩也没给沈清什么好脸色，转身一瘸一拐的走回去。
沈清知道尚沩是在气他质疑自己，叹了一口气，认命的跑上前去，嘴角挂起了许久未见的笑意，无辜的看向尚沩:“阿沩，你生气了吗？”
不问还好，一问尚沩就莫名气的牙痒痒，没应他。
明知故问。
沈清张着那双小鹿般的眼睛看向他，骂他小气鬼，说他才不会和阿沩道歉。
也许是周围的环境带给他们太多压力了，连尚沩也一改往日的疏离，竟然也和沈清笑骂打闹了起来。
沈清有些愣住了，随后又扬起笑容，眼里亮晶晶的。
没过多久，尚沩的伤口有些痛了，躺回了床上。
时间恍然间又过了几天。沈清一边奇怪于晋国的士兵怎么还不来收场，一边又庆幸他们还没来。
尚沩的伤没好，苏系也还没醒过来，现在对他们来说，所过的一分一秒都是幸运，都是奢侈。
又是新的一天，沈清悠悠转醒，感官渐渐运转了起来，阵阵的恶臭飘进沈清的鼻腔里，沈清皱了皱眉头，顿时睡意全无。
在外的尸体都已经开始腐烂发臭了，沈清也越来越不安了。
士兵们要来了。
沈清揪紧了心，也只能安于现状，认命的从米缸里舀出所剩无几的米粒。
“唉。”
加再多水也不够两个人吃了吧，沈清想。
沈清走向水井打水，途中经过尚沩的房间，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简陋的竹舍没有门，沈清一眼就能望到尚沩，也许是因为受伤的原因，这几天他总睡得特别沉。沈清笑了，暗想着这样安宁的生活过一辈子他也是满足的。
水井应该是街里邻坊共用的，沈清要走出竹舍才能打到水。炎热的天气让屋外的恶臭更明显了，沈清知道，必须要走了，不能再待下去了。
也不知道这家人是做什么的，前几日沈清找米的时候，把屋里大大小小的东西都翻过了一遍，却在米缸底下发现一个惊喜——一个暗道。
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吧，沈清想。
刚把盛满水的水桶提上来，沈清耳尖的听到远处有马蹄声。
不会吧，说曹操曹操到。沈清暗叫一声不好，顾不上那么多，将水桶推进水井里，跑回竹舍，轻轻的扒开窗户边一小角的糊纸，把眼睛贴了上去，探查着外面的情况。
“你，带人去那边搜搜，还有你，去那边，剩下的人跟我来！”
沈清看到一群穿着盔甲的士兵们在外面的屋子搜着什么。根本不需要看他们身上的花纹，就已经料到他们来自哪里。
沈清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连后退了几步，跑进房间摇醒尚沩。
怕惊扰到外面的官兵，沈清只能用气声和他讲话:“阿沩……外面，晋国的官兵来了。”
听见晋国一词，尚沩原本的睡意瞬间消失，也许是有起床气的加持，尚沩只觉得心肝脾肺都被怒火煎烤着，他腾的站起，张着嘴要发出怒吼，打算势必要与那群小人来个两败俱伤。
沈清见尚沩几乎要大喊出声，连忙伸手捂住尚沩的嘴:“阿沩！我们的终点不在于此，你现在出去有什么用！”
沈清本来声音就软，现在用气声更让人觉得像是小猫在叫。温热细长的手紧贴在尚沩的唇上，只要稍稍往下看，尚沩就能看到那如玉的手指尖上泛着的粉色。
像被安抚了一般，尚沩不吵也不闹了，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沈清。
沈清被他看的害羞了起来，才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有些太暧昧了。
沈清羞赧着收回手，心里还是隐隐升起了一丝酸涩。
尚沩不喜欢和他靠得这么近的，他明明知道，但还是这么做了，即使那只是紧急情况下的反应。
沈清别过脸不看他，小声的说了句抱歉。
尚沩皱了皱眉，反倒是他不太习惯沈清这样生疏的样子了。
有脚步声渐近，沈清听见有人在门口停住了。全身寒毛竖起，沈清一动也不敢动。
尚沩眼神一变，拉着沈清快步来到暗道处，他移开米缸，抓着沈清的手腕把他按下去，沈清被他按了一个踉跄，回过头来看他，眼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明显。
“阿沩，你要做什么！”沈清想挣开尚沩握住他手腕的手，可那人力气大的很，他怎么也挣不开。沈清有些着急了，尚沩推了他一把，对他说:“你先探探路，我和苏系等下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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